37 毛發
不習慣被人欺騙
哪知梅香不僅沒有跌倒, 反倒用一個怪異的姿勢強行直起了身子。
安瑤輕輕呼出一口氣,緩慢地往一邊移。
但是梅香經過剛才的撞擊,很明顯起了疑心, 站穩之後, 直接在眼前憑空摸起來。
這隐身絲,雖然被叫做隐身絲, 其實只是一種能夠折射光線的蠶絲,并不會讓人真的遁形, 一旦被梅香摸到了,她伸手一拽, 兩人絕對會被發現。
安瑤屏住呼吸,眼看着她的手指從自己頭頂擦過,吓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所幸梅香摸了一會,也沒摸到什麽東西, 也只好撓了撓頭停了下來。
接着她走進大堂,在櫃臺下取出一個小瓷瓶來。
她握着瓶子又走回酒壇前面, 啓開蓋子,把那瓷瓶裏的東西倒了進去。
安瑤也看不懂她要幹什麽, 但是那液體倒進酒壇之後,那股惡臭就漸漸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清香, 安瑤聞了聞,覺得似曾相識, 但一時也想不起在哪裏聞過。
朱雀扶安瑤起來,附在安瑤耳邊偷偷說:“是忘歸酒。”
安瑤心下恍然大悟, 是了, 這種氣味十分奇特, 正是忘歸酒。
看樣子, 這酒絕對有問題,也不知是從什麽釀的,臭烘烘的。
眼看梅香把基酒倒進一只大甕裏,又加進些水調制稀釋。安瑤也不想再等在這裏,自從知道忘歸酒是用那麽腐臭的東西釀出來的之後,好像聞着那股清香,也有些惡心了。
兩人走出忘歸樓,到了僻靜處,安瑤對朱雀說了自己的設想,朱雀幹嘔了幾聲,說:“你說那是鳥類的腐臭?不是的,那說不準是人肉呢?”
安瑤根本不信她的鬼話:“……你吃過人啊?”
朱雀搖頭晃腦:“對于吾來說,你們人類身上的味道非常鮮明,我想不知道都難。”
安瑤跟她拉開了些距離:“你別說你想吃我。”
朱雀翻了個白眼:“吾乃上古靈獸,豈會吃些低等肉。”
那就好。
安瑤稍稍放下了心,但是突然覺得這話好像不對——
“站住,你個逆子,你說誰是低等呢?”安瑤追着朱雀要打,結果她早有準備,吐舌對安瑤笑了笑,飛快逃走了。
兩人回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小二坐在臺階上,正眼巴巴地看着街道,一看安瑤回來,立刻殷切地跑過來:“公子可算回來了,自從你今天跟我說了那件事,我真是茶飯不思,不如你現在就把我綁起來,我怕那鬼來了再綁就遲了!”
安瑤一陣無語,看來做大忽悠也不是好事,被人賴上了還。
她看了看天,說:“得嘞,我把你綁上,你記住別睡覺啊,一睡着它就來了!”
小二豈有不聽的,極其配合地讓安瑤把自己綁在木床的床腿上。
等做完這些事,安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樓上,自語:“陰詠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她不在客棧裏?”
小二搖頭:“那位公子一直沒出來,可能在睡覺吧。”
安瑤覺得有些奇怪,上樓打算看看陰詠。
剛打開她的房門,就見陰詠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見是安瑤,嗔怪道:“你怎麽不敲門呢?”
安瑤笑嘻嘻地坐到她旁邊給她掖被子:“你睡了一下午呀?不生我氣了嗎?”
陰詠“哼”了一聲:“我本來就沒生氣!”
“那你房間裏怎麽一股酸味,不是吃醋了嗎?”
……
陰詠對于她的尬聊不予回應。
安瑤只好給強行挽尊:“好了,不生氣就好,那我回去睡了。”
走出房門,安瑤趴在欄杆上,上揚的嘴角慢慢落了下來。
——陰詠她,雖然很努力地在掩飾了,但是她在說謊。
安瑤這個時候,又有些恨自己總是能從細節裏看出那麽多東西了。
她驚惶無措,是說了謊的表現。
她床鋪冰涼,是她根本沒在上面睡覺。
她剛從外面回來,甚至來不及擦掉窗臺上的那個腳印。
安瑤的胸前無比憋悶。
陰詠到底隐瞞了自己什麽?
被人欺騙,這已經是第無數次了。但是為什麽這一次,自己會這麽難以接受?
別對別人抱有太大希望,不是早就給自己定下的規則麽?
就算陰詠慢慢轉變了對自己的态度,就算陰詠開玩笑似的在自己面前立下了誓言,就算事到如今,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對陰詠的心意,也對兩人的未來心懷僥幸。
可是,這一切,都不如一個小小的欺騙,來得更加有沖擊感。
安瑤在這個時候,突然無比懷念自己離家出走的第一年,租住的那個陰暗的小公寓。
好想逃回去,不和任何人說話。
可是那些記憶,就好像蒙了一層霧,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就在這時,樓下小二的房間裏,突然傳出了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叮叮當當,在寂靜的夜裏很是清晰。
安瑤回神跑到樓下,進門一看,小二居然正瘋狂地掙紮,想掙脫自己手上的繩子。但是他的動作太大,踢倒了門口的櫃子,裏面的鍋碗瓢盆散落一地。
“你怎麽了?”安瑤試探着問。
小二聽到聲音,猛然回過頭來,他的表情無比猙獰,瞳仁也消失了,對着安瑤呲開牙齒,發出像是威懾的低吼聲。
這根本不是人能夠發出來的聲音。
安瑤也不敢過去,萬一被咬了,這地方可沒狂犬疫苗給自己打。
“賤畜,安敢在此饒舌?”身後突然傳來一句清脆的棒喝聲。
安瑤也被吓了一跳,回身去看,就見朱雀和陰詠正站在門口張望。剛才這一聲,正是朱雀發出來的。
那小二被朱雀的聲音一震,歪着頭不再低吼,只是一雙沒有瞳仁的眼睛還死死盯着她們。
安瑤順手扯了一條毛巾,趁此機會繞到小二身後,套到他嘴裏往後一扯。
小二被人偷襲,立刻張口要咬,但是嘴裏塞了毛巾,也無法掙脫,漸漸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他就靠着床板睡着了。
安瑤把他搖醒,他還一臉懵。
“你剛才就要被厲鬼抓走了,不能睡着,忘了?”安瑤對他說。
小二咬着毛巾,又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繩子上也有牙印,驚恐地點點頭,對安瑤的話深信不疑。
三人走出門外,果然看到昨晚的景象又在上演。
安瑤說:“我們走吧。”
三人又順着人流走向那座宅院,這次安瑤打定主意,全程披好隐身絲,蹲在牆角,絕不能再被人發現陷入被動了。
看着這些人果然還是站定了開始喝酒,三人忍着初秋關外的寒夜等了半天,內院裏果然傳來了梅香和孟光的聲音。
“光哥,你看今晚有沒有成熟的果子?”
果子?
安瑤看了看陰詠,就見她也一臉狐疑。
那光哥掃了一眼,指住前面的一個人說:“我看前面這個不錯,摘了吧。”
梅香拍掌道:“光哥好眼力,這個人,這一個月裏沒有一日不來打酒,絕對已經熟透啦!”
安瑤定睛看去,就發現她指的這人居然還是個熟臉——鄭大河。他現在正瘋狂地往肚子裏灌酒,好似要把自己從裏到外涮個幹淨似的。
梅香走到鄭大河面前,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朝他所喝的酒甕裏倒了進去。
剛倒進去,甕裏就散發出一種清香。
鄭大河的眼睛已經變得漆黑,這時喘着氣伸着舌頭去接那小瓶裏倒出的液體,那種扭身的角度,看起來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出來的動作。
朱雀嗅覺靈敏,這時拉了拉安瑤的袖子,對她比劃道:“那個瓶子裏的水就是她白天倒進酒壇裏的那種。”
梅香回到光哥身邊,問道:“怎麽樣?”
光哥欣慰點頭:“做得好。”
“那我明天要吃糖葫蘆。”
“你牙不疼了?”
“我沒牙疼過啊?”
兩人邊說着邊走回了忘歸樓的院子裏。
他們走後沒一會,那些喝酒的人就陸陸續續抱着肚子出去了,最後只剩下鄭大河一個人。
這就完了?
安瑤看了半天,一頭霧水,也不知自己該不該再看下去了。
她正在猶豫要不要拉着陰詠和朱雀離開,就見鄭大河喝酒的動作越來越瘋狂,此時半個身子都要栽進去了。
朱雀說:“他瘋了麽?”
安瑤看了一會,就說:“不對,他是要把自己塞進甕裏。”
甕和缸的結構是不同的。
缸的敞口比缸身要寬,就算一個人蹲在裏面,也只不過像洗澡一樣,并不會覺得憋悶。但甕的敞口極小,肚子卻很大,一般的人,進去都很困難,呆在裏面就更是難以呼吸了。
這鄭大河骨架很寬,虎背熊腰,那甕的口也就比他的頭大一圈,說什麽也不可能進得去。但他極其固執,肩膀緊縮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看樣子居然勉強能夠把自己填進去了。
那甕裏不用看就知道全是酒,他進去之後,絕對會被酒淹沒,除了活活淹死沒有其他的可能。
安瑤立刻跑過去拉住他的腳:“快救人,他會被淹死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三人合力把他從甕裏拽出來,朱雀把昏過去的鄭大河扔在一邊,擦了擦身上的酒抱怨道。
安瑤看了看院裏的大甕,這才發現,這些甕其實擺放是有規律的。
離她們最近的這個角落裏,有五只酒甕之間幾乎沒有空隙,并排擺在一起,靠在牆邊。
但其他的酒甕,就隔開了一米多的距離。
如果隔開距離是為了方便這些人喝酒的話,那角落這五只是怎麽回事?
安瑤走過去,就看到這幾只甕是被泥封上的。
她拍開一只,惡臭立刻鑽了出來。
朱雀叫道:“快,快蓋住,我又要吐了!”
安瑤猛地把泥封蓋了回去。
但是就在剛才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在月光下,缸裏似乎漂浮着一大團一大團的,毛發。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好菜。
其實想象中這個畫面還是很有沖擊力的,寫出來就削弱了很多。
最新評論:
【難怪剛開始說什麽人頭】
【加油!】
【惹,人頭酒】
【用人的頭泡酒喝】
【上一章寫人頭酒就想到了】
【數字好吉利,1111,留念。】
【更哇靠這一缸子裏都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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