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摟紅燈場
珠光醉琉璃
道不盡相思愁苦
此夜難眠
……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窗臺邊,看着樓下夜場的歡聲笑語。藺姐姐的《如玉曲》勾動了不少人的心。一曲畢,臺下的老板們便往臺上丢金玉錢財,以表自己對那姑娘的滿意。這行為在裏長宮樓稱為“載花。”
每次“載花”所得皆是首飾歸姑娘,錢財入賬房。自認風雅的人不少,所以大多時候都是姑娘所得的多。
每夜僅有一位姑娘上臺表演,能上臺的都是樓裏的頂頭牌子,人限為二十名,按名次前後輪流表演。本來前幾日是由我上臺獻藝,可惜恰好那天月信便來了。我暗自懊惱白白丢了次“載花”的好機會,同時又為第一次獻藝就不順而煩心。雖然樓裏姐姐都惜我疼我,但是內心止不住的羞恥感加上月信一來的情緒不穩讓我變得寡言。
好好的心情被破壞,我也僅能是将自己鎖在房內足不出戶。幸好每月這幾天不用接待客人,我也樂得清閑。好好調整自己的情緒才是真的。
媽媽與我說,以後這些突發狀況總會時不時遇見,若是任着自己的性子來可不得讓人笑話。指不定還會平遭不白的屈辱。讨人嫌的事情在這行當裏是絕不可有的。
這些個道理我怎會不知。
輕輕嘆了口氣,再次将目光轉向樓下的某處。
舞臺下的東邊角坐着名錦衣公子,眉目如畫,讓人見之傾心。他便是那日出價千金欲買我初夜之人。
他夜夜都會來長宮樓裏看臺演,我問以前總在樓下工作姑娘們可曾見過那人,姑娘們皆說是我挂牌後他才夜夜臨樓。我禁不住胡思亂想一番,暗暗認為他是為我而來。
自戀的小心思抵不住,不覺又多向他坐的方向瞟了幾眼。
他喚來端酒的姑娘,将一個簪子遞給她,随後用扇子指了指臺上。示意那姑娘将簪子送到臺上作“載花”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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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嘴一笑,笑這人倒是古怪,雖夜夜都獻花,但獻的都是發簪,莫不是家裏開的是簪子店不成。心裏覺得有趣,但又覺得這人多少有點敗家。
樓裏的臺演名單總會提前放出,以便客人準備禮物給自己歡喜的姑娘。縱然是再富貴的客人也少有天天獻禮。而他卻是一個不落。說是周全,倒不如說是有錢沒處花。
他每次獻上的簪子皆是做工精巧,鑲金帶玉,再不濟也是上掐銀絲底墜寶石。沒個百兩銀子那能尋得一支。
我對那些拿到他簪子的姐姐們即是羨慕又是嫉妒。
不斷攪弄手上的帕子,心煩的感覺越發顯現。按他行事手段,應是獻完禮便會離樓。心中莫名賭起氣來,不願再看他。于是乎離了窗口,移步到妝臺處。
我打開首飾盒,拿起盒裏的各式珠玉細細把玩。裏頭大多是稀罕物件,無一不比那人獻的簪子差。如這憐玉姐姐贈的鑲金琉璃手镯,華浮姐姐贈的藍綠寶石戒指,還有義父楊子樂送到數不盡的宮廷珍寶。
“子樂最是疼我。”我捏起那支子樂初次贈我的鳳凰花簪,将它戴在頭上。看着鏡子裏鳳凰底下墜着的那枚蓮花樣的玉石前後搖動。心情多少平複一些。
自初夜,我當真是狠下心腸斬斷了對她的情根。過後告知她,她也不過淡淡一笑,不作言語。我心情有些忐忑。而後聽見她所說的話猛地恍然。
“小影兒是否覺得現在一身輕松?”子樂笑盈盈地問着。
我看着她的臉,用手撫這心口思索。道:“似乎是的。”
“經初夜之後你倒是成熟些。”她口氣裏帶着欣慰。“我本聽聞你那夜唱的曲子多少還有些擔心呢。”
“那之前我确實是‘非汝不愛’。但義父那巴掌打醒了我。讓我清楚你我終究同樣是女子!”這話到底有些違心,我說出來的時候聲音帶着顫抖。
“呵……呵呵……小影兒怕是你當時還以為自己能與我永不相見。”
“是……”
“你到底所愛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只要不是你義父便行了。你那日斬釘截鐵所說的愛情誓言終究還是對我的親情依賴。”
“義父說得是……青煙今生是義父楊子樂的義女,是四公主殿下您的奴仆!”我順勢跪下,向她磕了三個頭,起身是淚流滿面。
她為我試去雙頰的淚水,在我耳邊輕聲安慰。
我的內心還在痛苦掙紮,此時卻再不知到底為何。
子樂突然變得嚴肅。用在威儀的口氣低聲交代:“既你已挂牌,便要開始接任務了。”
我再次跪下,這次是單膝着地。“殿下請說。”
“盯緊一個人。”她遞給我一張寫有名字的字條。“這人不日便會找上你,她可對你興致盎然。”
“對我?”我疑惑地皺起眉頭。
“我要你找出她謀反的證據。”子樂語氣平淡,卻帶着無法忽視的不恥與殺意。
我下意識覺得她所要拿下之人必定是與她交情不淺。我本不該猜測主子心思,但偏生自己仍對子樂尚存愛意。畢竟能對感情說斷便斷的就不是紅塵中人了。
我打開紙條,看着三天三個秀麗的字體。
柳桦琉。
我回憶着那日表白後的插曲。掐算着已過半月都未聽聞樓中有類似的客人出現過。多少是緊張并好奇的。
叩叩的敲門聲響起,小奴碧兒推門而入。
“影兒姐姐。媽媽說有個客人非要見你。想問你可否方便。”
我眉頭一皺,內心抱怨着是哪個客人如此不懂規矩,一點都不體貼姑娘每月的煩惱。旋即又想,即是媽媽都應付不來的,怕也不是個能随意推脫的人物。
“那人是誰?”
“今晚坐在東邊角的那位公子。”碧兒跑到我身邊細聲說:“似乎是姐姐你詢問的那位公子。”碧兒人小鬼大,必定是确定了才會這麽告訴我,偏偏還要用不肯定的口吻說給我聽,分明是想要邀功。
我輕輕戳了她腰間,笑着說:“就你機靈。”
“影兒姐姐~”她被我戳中了笑點,立時跳了起來,帶着抗議地說。
“好了,不逗你了。去跟媽媽說去。”我賞了一兩銀子給她。碧兒吐了吐舌頭,歡喜地退了出去。
我照了下鏡子,查看自己的妝容是否完美。而後挑開珠簾邁到門邊。只聽有人敲響木門。喚道:“青影姑娘,在下冒昧,煩請姑娘為在下開個門。”
盡管那人将聲調壓低,但我還是能聽出女子獨有的嬌嗔感。不由得一番失望。
“公子客氣了。”我打開門,看見門邊站着的如畫佳人。暗暗驚嘆,果真是個女子,而且應是個極其貌美的女子!那時離得遠看不清,将她誤認為公子哥兒。現在離近才發現其膚如凝脂,即使不帶妝容也讓人為之眼前一亮。若是換上女裝必叫人覺得沉魚落雁吧。
“在下柳桦琉。想必友人子樂已在你面前提起過我。”她一進門就說了句讓我心驚的話。
柳桦琉。是紙上那人!
“子樂?”我假裝困惑地問。“公子的話青影聽不懂。”
她笑得燦爛,伸手将我頭上的鳳凰簪子取了下來。“沒有提嗎?她可是答應我将你送給我了啊。”
我的笑容死死的僵在唇邊。一時竟無法反映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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