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質問
賀蘭楓這邊打得很順利,?只要是拼機甲他們就不會輸,大家守住了農田,梅利軍潰敗逃跑,?通訊器中傳來重清檸的聲音。
“軍團長,還追嗎?”
賀蘭楓眯起眸子,?“基地那邊有什麽動靜嗎?”
“好像沒有,?目前沒有發來任何求助信號。”
賀蘭楓略一思索,按照他往常的性格是一定會追上去的,?梅利軍敢主動和他們打,?就要讓他們付出比失敗更慘痛的代價,消磨他們的士氣,這樣才能讓他們在下次進攻前有所顧忌。
但今天他心底卻有一絲焦慮,?那種焦慮讓他對追擊敵軍沒有絲毫欲望,只想快點回基地結束這場戰鬥。
他将這種焦慮歸結為自己還未完全康複的身體,?于是道,?“不宜入敵太深,?這次就先放過他們,?我們回基地。”
兩軍當即撤退,賀蘭楓餘光瞥到虞淳的機甲隐沒在軍團中,便像是确定了最危險的東西還還在身邊,心中踏實了幾分。
只是在他們距離防空塔還有兩千餘米的時候,雷達探測突然收到了不明物體靠近的聲音,?而靠近方向正是防空塔。
賀蘭楓蹙眉,“怎麽回事?”
重清顏在中控臺上快速操作着,“是一架……空中戰艦!正在朝基地那邊前進,別着急,只有一架的話守城士兵應該應付得了,?呼叫防空隊!呼叫防空隊!”
“收到!這裏是2號防空塔……”
“所有人迅速撤離防空塔!”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傅淵的吼聲打斷,那聲音隔着兩個通訊設備清晰地傳到了賀蘭楓耳中,讓他眸子一緊,幾乎是一瞬間便意識到一定是出事了!
因為從相識到現在,他還從未聽見傅淵發出如此慌亂的吼聲,他總是在任何險境中都能從容不迫的,而現在,他居然被區區一架空中戰艦逼得這般緊張。
“加速回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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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楓一聲令下将信息素輸入最大,機甲如火箭一般猛地竄出去,在一衆機甲軍團中遙遙領先。
但仍舊來不及了。
在距離防空塔還有一千多米的時候,所有人都聽見了巨大的爆炸聲,那黑漆漆的東西像一顆巨大的隕石将防空塔瞬間夷為平地!
碎石瓦礫飛濺而起,巨大的氣流像海嘯一般撲面而來,火速竄起的濃煙和塵土直沖天際。
所有人都呆住了,甚至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只是看到那堅不可摧的防空塔在一架航空戰艦的撞擊下如泡沫般粉碎,在巨大的坍塌聲掩蓋下聽不到一絲求救聲,好像那防空塔只是一個廢棄的建築,本就空無一人。
通訊器中已經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大家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好像都在祈禱着那是一座空城。
賀蘭楓一個字都沒有多說,他直接将推杆推至最大,如火箭般沖到坍塌的防空塔前,只有幾個Omega士兵被機甲軍團的人抱着逃出了防空塔,更多的人都像塵土般消失殆盡。
傅淵在廢墟的最前面,他蹲在地上努力将一個人從碎石中拉出來,可很快就發現那只是手臂還算完整的半截身子,而他身旁已經堆了幾個這樣殘缺不全的屍體了。
賀蘭楓沖過去一把推開傅淵,蹲下身檢查那人的情況。
傅淵不知道這些人都是誰,他只能從服裝上來辨別,但賀蘭楓卻能叫出他們每個人的名字,哪怕他們的身體因爆炸殘缺不全,哪怕他們早已面目全非。
其實也根本沒什麽好檢查的了,那人從胸口以下已經全部被炸碎了,無需任何專業知識,便是再愚昧無知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只是一具屍體。
可賀蘭楓還是久久地注視着他,看到了他手中緊緊攥着的通訊器。
他沉默着,那份沉默讓傅淵心頭無比壓抑,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嚨無法呼吸,明明對方一個字都沒有說,可光是那孤寂的背影就讓他恨不得替那些士兵去死。
後面的軍隊已經全部趕到了,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又或者說都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到了。
他們看着賀蘭楓一次次扒開石頭,可找到的永遠是只有殘缺的屍體和好像永遠都流不盡的血,那些血将漆黑的石頭染成紅色,滲入荒蕪的土地。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用超重防護材料加固幾層建造而成的防空塔一旦坍塌,根本不可能有人生還,可卻沒有人上前阻止。
在他搬開不知第幾塊石頭的時候,一只手居然動了一下,他眸子一緊當即喊道,“來人!”
傅淵和幾個距離近的士兵連忙上前幫忙,很快就挖出一個還有一絲微弱呼吸的人,但他顯然活不成了,一根鋼筋從背後刺穿了他的肺,可他還努力睜着眼睛。
“浩軒?”賀蘭楓輕聲喊着他的名字。
那人的目光似乎清明了幾分,他眼裏混着淚,張開嘴想要說話,可那貫穿肺部的鋼筋讓他幾乎無法開口,急促的呼吸讓他身體蔓延出更多的鮮血。
“別着急,你慢慢說,我聽得見。”
他俯身到對方嘴邊,終于聽見了那用氣嗓發出的幾個音,“幫我…解除…标記。”
賀蘭楓眸子一震,浩軒哭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從眼眶中滾落,混在血跡中,直到再沒了氣息。
周圍的人都哭了起來,直到此時,他們才真切的意識到,那些和他們一起訓練生活、一起沖鋒陷陣的戰友是真的永遠離開了。
賀蘭楓怔住了,好像徹底喪失了思考能力,他是唯一沒有哭的人,即便周圍的人都哭得如此傷心,他也未曾落下一滴眼淚,就像直到戰争的最後一刻前都不會倒下的旗幟。
這一刻,傅淵才真正體會到什麽是後悔。
如果時間能倒流到十分鐘前,他一定在第一時間讓大家從防空塔中撤退,哪怕耗盡生命也要阻止敵方的空中戰艦靠近。
他朝賀蘭楓深鞠一躬,“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大家。”
賀蘭楓什麽也沒有說,也沒有絲毫反應,他從廢墟前站起身對身後的部下說,“叫醫療兵和偵查員過來,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知道這裏的情況。”
然後便徑直從傅淵身邊走過,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
那份冷漠就像在傅淵身上刺了一刀,深深地沒入血肉,直至疼痛感麻痹神經。
虞淳走過來裝模作樣地訓斥傅淵,“怎麽回事?這裏不是你和司瓊在負責嗎?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故?又為什麽一直沒有呼叫援救!”
傅淵緩緩地行了一個軍禮,“報告軍團長,20分鐘前發現敵方空中戰艦靠近,我立刻召集部下作戰,空軍團全部出動,步兵軍團在防空塔內操縱電磁炮,因為敵方戰艦只有一個,最初并沒有意識到他們的目的,等後來發現它可以無視任何攻擊時已經晚了。”
雖說是在向虞淳彙報,但這話卻是在說給賀蘭楓聽。
傅淵的目光始終看了賀蘭楓那邊,但對方只是留給他一道冷漠的背影,沒有因他的言語升起一絲多餘的反應。
虞淳怒道,“只有一個空中戰艦你就掉以輕心了?傅淵你打了多少年的仗了,還會犯這種錯誤?我早就說了,你的自負遲早會出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
司瓊聽不下去了,他知道傅淵是自責,但看不下去虞淳明知如此而故意挑撥離間的模樣。
“難道軍團長您在敵人進攻的第一瞬間想到的就是讓部下逃跑嗎?防空塔後面是聖蒂蘭的城牆,一旦大家開始撤退,受到沖擊的就會是邊防軍基地、是城中的居民、是他們親人!傅軍團長讓大家進攻有什麽錯?誰能想到敵方出動這麽大一艘航空戰艦不是為了發射攻擊性炮彈,而是為了和我們的防空塔同歸于盡?”
虞淳被他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但還是保持着正氣淩然的怒火,“可是為什麽犧牲的都是聖蒂蘭的士兵!”
“這還不簡單嗎?因為事發當時我們星野軍的士兵都沖在最前頭!我們是空軍軍團,當然要飛出防空塔和敵人正面戰鬥!難道身先士卒也是錯?!”
“如果不想被我壓在那堆石頭裏把血都舔幹淨的話,就都把你們的嘴都給我閉上!”
壓着怒火的冰冷聲音讓三人頓時噤了聲,賀蘭楓眼底的怒氣讓人膽戰心寒,虞淳和司瓊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就各自走開了。
只有傅淵,他微緊緊地看着賀蘭楓,好像生怕錯過對方的一個眼神,但他所期待的人始終沒有回頭看他。
現場結果很快就出來了,一共死亡137人,聖蒂蘭邊防軍步兵軍團46人,防空塔駐守士兵77人,通信、偵查人員14人,而當大家奮力扒開“罪魁禍首”那堅硬的外殼後發現,駕駛空中戰艦的梅利軍僅有6人,且已全部陣亡。
“6個人就換掉了我們137條人命?”
賀蘭楓清冷的反問聲音回蕩在空地上,許久都沒有人回答他,負責彙報的士兵只是将頭壓得更低了。
他攥緊拳,終于在一陣破碎聲中将通訊器捏得粉碎,他沒再多說什麽,轉身大步朝機甲走去。
虞淳還在一旁自言自語,“這下完了,本來就要走了,卻發生了這種事,丢人丢大了,我星野軍的名聲都毀了……”
一個小時後,賀蘭楓召開了戰後會議,這次會議因為這137位士兵的血而變得格外沉重。
賀蘭楓沒有說太多,他的語氣一如既往,但沒有人懷疑他的痛苦,只要是和他一起打過仗的人都知道,他并不是看上去那麽寡情的人。
傅淵微微垂着頭,目光看向桌面的一角,靜靜地聽着。
當賀蘭楓提到他會向皇帝申請追加這137人為聖蒂蘭邊防烈士時,步兵軍團團長俞墨當場痛哭出聲。
沒有人責怪他在這樣嚴肅的會議上擾亂紀律,甚至沒有人打斷他的哭聲。
犧牲的這137人全部是他的兵,他幾乎成了光杆司令,而他之所以能幸免于難,是因為這次對戰他被派去指揮艦貼身保護重清顏,并不在防空塔內。
傅淵的心像墜了一顆巨石,擡起頭,那黑壓壓撞來的空中戰艦就好像還盤旋頭頂,随時都會朝他壓下來。
會議在俞墨的抽噎聲中結束了,賀蘭楓離開了會議室,傅淵看到他的背影,身體還是先一步追了上去。
“賀蘭楓!”他抓住對方的胳膊,在對上那冰冷的眸子時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沒那麽消沉,“我們會打回來的。”
他堅定地說,“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比今天的我們更慘痛的代價!”
其他人還沒有過來,拐角處只有他們和重清顏,一絲情緒在賀蘭楓眼底越釀越重,最後突然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一個轉身猛地将他壓在拐角的牆壁上。
後背重重的撞擊讓骨頭都發出一陣□□,被攥緊的衣領将他的脖子勒出一道紅印,賀蘭楓的眸中寫滿了恨意和怒火。
“你為什麽不救他們?你的實力不僅如此吧?”
“是,我不在防空塔,我沒有及時趕回來,我沒有料到梅利軍會自殺式襲擊,這些都是我的無能!但你明明有能力救他們為什麽不出手?!”
“太差勁了,傅淵。”
“你居然還有臉來安慰我,還好意思說讓他們付出代價,你拿什麽讓他們付出代價?就拿你這半吊子一般的态度嗎?對你來說,隐藏實力比我聖蒂蘭137位士兵的命還要重要嗎?!”
“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賀蘭楓松開手,退後幾步,只是那惡毒的目光仍舊沒有從他身上離開,“我早就該明白,你就是被官僚主義保護的膽小鬼,就算說得再好聽,也和梅利軍沒什麽不同。”
賀蘭楓走了,帶着他身後的重清顏,急促的腳步聲好像在拼命從他身邊逃離。
傅淵抿着唇,不知過了多久,才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離媳婦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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