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參觀

國立大學學生參觀基地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來參觀的學生學習的專業基本都和軍事相關，其中大部分是學習指揮和機甲的，這也是賀蘭楓組建邊防軍後給國立大學的一項福利,?對于學生來說，這樣一次參觀甚至比一學期的課本內容還要重要。

每年,?來基地參觀都是學生們最期待的事,?但是今年這份期待卻打了折扣，因為大家都知道賀蘭楓已經被卸下軍團長一職,?離開聖蒂蘭了。

沒有賀蘭楓便總覺得基地參觀之行少了些最鼓舞他們的東西,?很多第一年入學和即将離校的學生都有些遺憾。

虞建泰作為代理統帥接待了國立大學的學生們，“學生們，真的很抱歉,?因為今年戰事緊張，所以不能讓大家參觀邊防基地,?但是我們仍舊為大家準備了新的參觀地點,?那就是第四軍區的機甲部！我們還可以邀請幾名幸運的學生來操控機甲！”

學生們聽到這都興奮起來,?他們不知道賀蘭楓在機甲後勤部,?絲毫沒有察覺到虞建泰的話有哪裏不對，只是對于有機會操控真正用來打仗的機甲這件事十分激動。

畢竟，就算畢業後真的順利進入了軍隊，也并非都能有機會開上機甲。而且，華和帝國的軍事發展比他們早幾十年,?聽說武器機甲都很先進，聖蒂蘭的基地他們也參觀了好些年，能看看第四軍區的機甲部也算是彌補了沒有看到賀蘭楓的遺憾。

大家當即上了飛行器，跟在虞建泰後面飛往第四軍區，聖蒂蘭這邊基地還需要留人看守,?所以只有傅淵跟去了，重清顏也覺得傅淵是最好的人選，至少出了事他能保護賀蘭楓，而自己能做到的卻十分有限。

聖蒂蘭和第四軍區接壤，距離機甲部也不算遠，以前這裏可是國界，現在兩國合并後就可以自由進出了，不過身為軍區的軍人若是沒有通行證和公務卻是不能随意進出的。

學生們都對即将抵達的目的地充滿期待，唯有傅淵眉頭緊鎖，從重清顏那天帶回來的話來看，賀蘭楓是不打算躲着虞建泰了，這也确實是他的性格，那人似乎害怕什麽或是逃避什麽，但這不知變通的一面也讓人十分難受。

“這裏就是第四軍區的機甲部，陳列的都是第四軍區士兵們所使用的機甲，戰時這些機甲都會上場，非戰時則會放在這裏保養。我們有專業的保養工人，能夠讓機甲随時保持在最佳狀态。”

“左邊這架雙人機甲就是我們第四軍區機甲軍團胡團長的機甲，也是我們機甲部頂尖一批的機甲之一，雖然是雙人機甲但都是由胡團長一人駕馭的，他擁有極高的精神力，即便一個人駕駛雙人機甲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學生們發出一聲驚嘆，眼前這巨大的雙人機甲轉瞬間就好像變成了他們的人生目标。

一個同學立刻道，“虞司令，這臺機甲可以試駕嗎？”

其他學生紛紛興奮地回過頭。

“這可不行，”虞建泰和藹地道，“這架機甲對精神力的要求非常高，如果操控者的精神力不夠格的話，它可是會暴走的，也因此給我們修理人員添了不少麻煩呢。”

“我們兩個人一起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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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也不行哦，萬一操控者的精神力不夠穩定，在中途降低的話，可是會對機甲造成傷害的，影響胡團長上陣打仗可就不好了。”

他這麽說同學們也就都不再堅持，只是都有些遺憾。

“同學們，旁邊就是機甲後勤部，也是機甲修理廠，我們可以從那裏看看機甲的制造和維修過程，不過環境或許會比較艱苦。”

機甲後勤部還和傅淵前幾天來時一樣，不過今天天氣比較涼，倒是沒有之前那麽熱了，似乎是提前得知有學生要來參觀，工廠內都好好整理了一番，周杵賠笑地在前面介紹。

幾乎是一進入工廠，傅淵就看到了賀蘭楓，他仍舊穿着那件深藍色的連體工作服正在兩個機甲間忙碌，稍微側一下身就能看見他正在擦拭機甲外殼，他旁邊還有兩個塑料桶，一個裝着滿滿的零件，還有一個似乎是污水桶。

傅淵的目光在觸及賀蘭楓的那一刻就移不開了，盡管周圍來來往往這麽多學生，可他的視線就是能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賀蘭楓身上。

他彎着腰，肩膀在寬大的工裝服中顯得纖細瘦小，傅淵便想起兩人在基地切磋的時光，好像過去了很久，實際上又僅僅只是幾個月而已。

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事，賀蘭楓也承受了太多，他甚至覺得為了一個虞淳根本不值得，無論是他還是賀蘭楓都不值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傅淵就這麽想着，一回神忽然發現虞建泰不知不覺已經距離賀蘭楓只有幾步遠了，他背對着賀蘭楓一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模樣，卻精準地踢倒了他腳邊的塑料桶。

金屬零件掉落的聲音頓時回蕩在工廠內，讓興奮中的學生們瞬間安靜下來，他們轉頭看去卻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他們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聖蒂蘭的英雄——賀蘭楓。

傅淵皺起眉，頓時意識到情況不妙，他注意到虞建泰的動作時已經太遲了，不過此時看來對方有備而來，自己就算提早發現也根本阻止不了。

“哎呀，這是賀軍團……哦不，賀蘭楓？抱歉抱歉，我沒有看到你，不小心踢到了你的桶，在這裏感覺怎麽樣？新工作還順利嗎？”

虞建泰十分自然地打着招呼，好像他和賀蘭楓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目光變得複雜的學生。

對于這些想要在畢業後在軍事國防領域做出貢獻的學生來說，賀蘭楓就像是他們的信仰一樣，盡管他暫時被貶，也仍不妨礙他成為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但是親眼看到賀蘭楓穿着工作服在這個濕熱惡劣的工廠中為戰士們清洗機甲又是另一番沖擊，他們都有些不敢相信昔日那個在講臺上為他們傳道受業，受全城百姓愛戴的賀蘭楓會淪落至此，這樣的視覺沖擊遠比一句簡單的被貶更大，甚至讓很多人都開始迷茫。

難道實力和忠誠不是軍人晉升的标準嗎？連賀蘭楓都會淪落如此，他們所選擇的這條路又真的正确嗎？

賀蘭楓冷冷地瞥了虞建泰一眼，暗自掃過這些昔日的學生，他們眼底的困惑、迷茫、不忍統統落入賀蘭楓眼中，或許這就是虞建泰的目的，摧毀他的威信，還有這些學生們心中信仰。

盡管明知如此，賀蘭楓仍舊先行了一個下級軍禮，“報告司令，屬下一切順利。”

傅淵的手緩緩地攥成了拳。

虞建泰對賀蘭楓的表現十分滿意，甚至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利就好，我一直相信你是個非常能幹的士兵，在任何一個部門都能發揮出你的優勢，啊對了，機會難得，不如就讓昔日的賀軍團長為大家試駕一下胡團長的雙人機甲怎麽樣？”

一些學生的眼睛亮起來，很快就忘了剛剛的心理落差，無論是這聲“賀軍團長”還是操縱機甲都讓他們産生一種什麽都沒有改變的錯覺，而過去，他們是很難看到賀蘭楓親自駕駛機甲的。

“賀老師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如果是賀軍團長一定沒問題的，雖然是雙人機甲，但賀軍團長的精神力也很強啊！”

“真沒想到我能親眼看到老師操控機甲了！今年參觀也太棒了！”

不過也有一部分頭腦冷靜更為清醒的學生，他們平時也是班級中的佼佼者，以身為賀蘭楓的學生而榮。

“這樣不好吧？賀老師就算不是軍團長了也是擁有國家一等功的軍人，為我們這些人示範表演機甲算怎麽回事？”

“是啊，賀軍團長平時都是只有在國慶閱兵時為女王禦前表演機甲的。”

“這樣太為難人了！我們不看也沒關系！”

有這部分清醒的學生帶頭，其他人也漸漸意識到他們并沒有資格讓賀蘭楓為他們表演機甲，甚至有可能淪為了傷害賀蘭楓的工具。

“我們不看了！不要為難賀老師！”

“讓老師早點回去休息！”

甚至有學生大喊道，“您是聖蒂蘭永遠的軍團長！”

虞建泰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他真是小瞧這些Omega學生了，沒想到還未走向社會就這麽難對付。

傅淵也有些驚訝，不過他更多的心情是欣慰，他從來沒指望這些學生能幫上什麽忙，可沒想到他們懂的卻比想象中要多，不愧是畢業後要走向軍隊的人，他想賀蘭楓也一定為自己教出了這樣的學生而感到欣慰吧？

他張口勸道，“既然學生們都不想看，也就沒必要辛苦我們賀軍團長了吧？參觀項目還有很多，大家換下一個地方怎麽樣？”

學生們齊刷刷地喊“好”，虞建泰卻不依不饒，“等一等！”

他冷着臉漫不經心地道，“參觀基地固然重要，但我想學生們也不來旅游的，而是來為以後從軍、确定職業規劃提前學習，軍人的品質是什麽？是忠誠，這一點賀軍團長自然無可挑剔，但另一點，軍人的最基本要求是什麽？是服從！我想賀老師也不願意給自己的學生樹立不好的榜樣吧？”

傅淵的心咯噔一聲，立刻看向賀蘭楓，拼命讓他從自己的眼色中看出拒絕的意圖。

然而賀蘭楓根本沒有看他。

他的眸子微微晃了晃，然後擡手行禮，“屬下絕對服從上級命令。”

“很好，把胡團長的機甲運過來！”

虞建泰揚起唇角，心中升起一股報複得逞的快意，當初賀蘭楓讓他的兒子在國立大學的校慶上為這些學生表演機甲，如此奇恥大辱，今日必定要還回來，讓他兒子在天之靈也能快樂幾分。

全場鴉雀無聲，大家一面心疼着賀蘭楓，一面又敬佩着他的選擇，唯有傅淵，他只有一種心情，就是急躁。

賀蘭楓好歹是擁有一等功的軍人，倒不是放不下排面，而是這樣一位卓有貢獻的軍人怎麽能随意任人差使？那未免太讓人心疼了！過去，他總是覺得賀蘭楓對士兵未免過于嚴格，現在才算明白，他對自己更加苛刻！

他真希望賀蘭楓偶爾能不要那麽倔強，哪怕他稍稍說個“不”字，哪怕他偷偷給自己一個求助的眼神，自己都一定會奮不顧身絕不讓他陷入如此境地。

可偏偏，賀蘭楓沒有絲毫反抗，他是自願的，就更是傅淵無法出手。

“等等！再送來一架！”他突然朝準備去取機甲的士兵喊道，“賀老師一個人表演有什麽意思？我來做他的對手！”

學生們頓時歡呼起來。

如果是傅淵和賀蘭楓對打，那就不再是單純的機甲表演，而可以理解為一種軍事演示。而且傅淵如今不僅僅是星野軍兩軍的軍團長，更是全華和帝國唯一一位擁有特等功的在役軍人，地位崇高，榮耀無上，他來做賀蘭楓的對手絕對不會讓人産生一種賀蘭楓淪落到要給他們表演的錯覺，只會讓人覺得這是兩位華和帝國頂尖級軍人的厮殺對決！

虞建泰的臉色不大好看，但也無法在這些興致勃勃的學生面前出言阻止，更無法收回自己剛剛說的話，他惡狠狠地看向傅淵，對方也充滿敵意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對他正式宣戰。

從這小子進入第四軍區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他們早晚會成為敵人，只是這小子十分能忍耐，就算處處低虞淳一頭也渾不在意，他甚至還以為這小子會韬光養晦一輩子，沒想到今天還是向自己露出了爪牙。

在傅淵注視着虞建泰的時候，賀蘭楓的目光也終于轉向傅淵這邊。他從對方那深邃的眸中看出警告和冷意，那樣的傅淵是一個真正站在戰場的軍人，一個會對敵人揮舞利劍的冷酷的軍人。

那是賀蘭楓見過的，卻又幾乎不會在他面前展露出來的傅淵。

那雙眼睛讓他想起了聖蒂蘭事變那天，自己被兩個梅利人堵在淩亂的藥店一角，在對方的信息素面前毫無招架之力，只能拼命記住他們的相貌惡狠狠地想着他日加倍奉還時，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傅淵。

他逆着光，看不清容貌，兩人之間彌漫着被陽光照得閃閃發亮的塵埃，那強大的信息素奪走了他的意識，但他卻記得那雙眼睛，冰冷、肅穆，帶着還未行動便已向敵人宣戰的殺意。

如此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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