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重逢

傅淵還沒有沖動到直接跑去見賀蘭楓,?雖然他現在的确很像和賀蘭楓見上一面，但他也明白解決眼下困住賀蘭楓的難題才是最重要的。

他直接跑去王宮求見聖蒂蘭女王。

女王原本是不會見行程之外的人的，尤其是最近她身體狀況欠佳,?就更是推掉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會晤。

自從賀蘭楓被調去第四軍區，她的心就一直懸着,?聖蒂蘭不能沒有賀蘭楓,?那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軍團長，她很清楚,?帝都那些大臣們希望能用他們的人統領聖蒂蘭軍區,?但她并不信任那些人，賀蘭楓是她用了十年的下屬，無論是實力還是忠心她都毫不懷疑,?即便明知道對方是賀蘭家的人。

現在賀蘭楓被調走，虞建泰又占着軍區不走,?她每一天都在擔心皇帝會讓聖蒂蘭并入第四軍區,?為此她整日整夜地給皇帝寫信,?要求聖蒂蘭邊防統帥必須是Omega,?這一切也是為了逼皇帝讓賀蘭楓回來。

盡管那些信件石沉大海，但她一直沒有放棄，她相信自己的堅持是有用的，皇帝直至現在都還沒有任命新的軍團長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這些都是緩兵之計，早日讓賀蘭楓回到聖蒂蘭才是最實際的,?哪怕只是先回來做一名小兵，後面她都可以想辦法讓賀蘭楓再次掌權。

所以，在聽到傅淵回到基地後，她瞬間看到了希望，只是傅淵也是第四軍區出身的人,?她不确定對方會站在哪一邊。

沒想到，在她還沒有決定好的時候，傅淵就先找上了門。

女王不着痕跡地和他寒暄幾句，又說了些邊關戰事緊張自己深表擔憂的場面話，然後不着痕跡地試探傅淵對賀蘭楓的态度。

“梅利軍重新占領了邊防城，賀蘭楓又因決策失誤被降職，邊防軍一日沒有統帥，我就一日難以安心。”

傅淵聞言半跪在地上，微微鞠躬，“屬下認為，聖蒂蘭邊防軍的軍團長一職除了賀軍團長外無人能勝任，他領軍和梅利軍作戰多年，實力有目共睹，對戰場和敵人的了解也遠勝于他人決策失誤是兵家常事，而不是懲罰将士的理由，最重要的是……”

他微微擡起頭，看向女王的目光充滿懇求，“屬下來聖蒂蘭的時間雖不足一年，卻了解賀軍團長的為人，他絕對對您對聖蒂蘭忠心不二，他将自己的全部生命都奉獻給了聖蒂蘭，所以我想女王和聖蒂蘭也不會抛棄他。”

“懇請女王準許屬下着手調查敵軍間隙混入軍區事件，就算人已經死了，也總會留下蛛絲馬跡，一個梅利國的Omega在聖蒂蘭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麽會拿到那麽多抑制劑，這些都是疑點，屬下一定會還賀軍團長一個清白，希望女王您能給屬下自由出入聖蒂蘭的通行證，屬下想到第四軍區親自詢問賀軍團長當時的詳細情況。”

女王只是平靜地看着傅淵，沒有發話，似乎在審視他是否真的是一個可信之人。

傅淵察覺到了，于是壓低身子道，“上次與梅利軍一戰，屬下願犧牲性命保護聖蒂蘭，心之所願是聖蒂蘭繁榮昌盛、華和帝國國泰民安，賀軍團長是聖蒂蘭統帥的不二人選，請女王相信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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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終于動容，她想到的是傅淵差點犧牲的事件，如果他真的是虞司令的人也就沒有必要拖到身體完全康複後再回到聖蒂蘭了吧？

“好，我給你自由出入聖蒂蘭的通行證，賀蘭楓是我唯一信任的邊防統帥，沒了他我猶如失去左膀右臂，希望你能早日查明真相，将他帶回聖蒂蘭。”

傅淵緊緊地将通行證攥在手心裏，他知道，邁出這一步他已無法回頭。

但這一次，他下定了決心，無論賀蘭楓如何看待他，他都要遵從本心。

他不想在徹底錯過賀蘭楓時再去後悔，這世界上再沒有第二個人值得他這樣義無反顧了。

傅淵沒有立刻去見賀蘭楓，他也知道賀蘭楓并不想這麽快又見到他，賀蘭楓是個極其遵規守紀的人，否則也不會拒絕自己提供幫助，這一點倒是有些像賀蘭景坤。

想到自己那位極其刻板的賀蘭學長，傅淵也就放棄了打點的想法，或許先查清小白的案件想辦法把賀蘭楓帶回聖蒂蘭基地才是正解。

只是在調查上又出了難題，小白已經死了，在賀蘭楓去往第四軍區的第三天就被第四軍區的軍事法庭判決了死刑，他不是在聖蒂蘭接受審判的，而是在第四軍區，接受案件的相關人員幾乎都是虞建泰的親信，他想打探什麽都做不到，只能和沒有任何毛病的判決文書較勁。

太草率，傅淵甚至不敢相信第一個人被帶出聖蒂蘭接受法庭審查到執行死刑只用了三天的時間，好像一路開綠燈沒有任何阻攔。

傅淵詢問重清顏為什麽會準許虞建泰将人帶走時，重清顏告訴他，他們根本不知道小白是什麽時候被押送走的，當虞建泰通知他這件事的時候，人已經在第四軍區了。

只能說聖蒂蘭的軍人在和梅利軍作戰上經驗豐富，但在政治上的歪腦筋就遠不及虞建泰了。

傅淵調查了幾天都一無所獲，而更讓他擔心的是虞建泰的态度，他對自己調查小白的事沒有絲毫阻攔，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配合，這更讓傅淵懷疑他已經不可能從這件事上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帝都那邊又傳來消息，任命重清顏為聖蒂蘭邊防軍新任軍團長，虞建泰為代理統帥，管理軍中事宜。

這個消息有好有壞，讓重清顏這個聖蒂蘭本土Omega做軍團長算是皇帝對女王的讓步，但是虞建泰的代理統帥位置是比重清顏要高的，說到底和将聖蒂蘭、星野軍全交給虞建泰沒什麽兩樣。

女王對這個決定非常不滿意，但虞建泰只是個代理統帥，皇帝也滿足了她讓Omega做軍團長的請求，她也不能再說什麽，只好暫且忍下，日漸盼望賀蘭楓能早日回來。

傅淵對這倒是沒有太大感覺，虞建泰能當上代理統帥十分不尋常，畢竟他兒子剛剛出事，這倒有些回光返照的感覺，而且他身為第四軍區的司令，代理統帥也僅僅只是在聖蒂蘭有些用罷了。

不過，虞建泰做了代理統帥，也就獲得了基地的通行證，倒是要防止他搞些小手段。

也是在這個時候，聖蒂蘭國立大學的校長找上門來，每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都會組織學生來軍區參觀，他想問今年的情況還有沒有機會。

虞建泰一口應下了，而且答應他們會帶學生參觀第四軍區的機甲。

傅淵聽到這消息就知道壞了，參觀是假，想趁機刁難賀蘭楓才是真，他立刻找到重清顏将通行證交給他，“這是女王給我的聖蒂蘭通行證，你拿着這個，還有我的文書到第四軍區找賀蘭楓，把虞建泰要帶學生去參觀的消息告訴他，如果可以，最好讓他先行回避。我去說的話他不會聽，這件事只能交給你了。”

重清顏會意，去找賀蘭楓時還帶上了營養補充劑和一些過敏藥物，只是這些都在抵達第四軍區機甲後勤部時被攔了下來。

“我們這裏不允許外來人員攜帶藥品進入。”守門士兵的态度十分堅決，連一瓶營養補充劑都不允許他帶。

僵持無果後重清顏只好放棄，他怕引來高層後自己連門都進不去，在賀蘭楓離開軍區後的一個月，重清顏終于見到了他。

在看到賀蘭楓在髒亂的污水池旁刷洗零件時重清顏幾乎要哭出來了，這個人出身世家，是賀蘭家衆星捧月般的小兒子，就算沒有在聖蒂蘭邊防立下的戰功，以他的身份也不該吃這份苦。

“軍團長！”

賀蘭楓看到他稍稍有些驚訝，但很快便起身摘下手套，蹙起眉，“你怎麽過來了？”

重清顏連忙解釋道，“我從傅軍團長那拿到了通行證，基地裏有他在暫時不會有什麽問題，我知道我不應該擅離軍區，但我實在很擔心您。”

他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也不顧賀蘭楓身上還帶着污漬的工作服便緊緊地抱住他，“您離開的這一個月，我每一天都在擔心您的身體，都在期待着您能早日回來。”

賀蘭楓嘆了口氣，他對重清顏向來心軟，而且在他心中重清顏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換做被貶的人是他，自己也會寝食難安。

他拍了拍重清顏的背，“不用擔心，虞建泰沒有來過這，之前發生了一些事，這裏的人暫時也不敢惹我，你和我說說聖蒂蘭的狀況吧，我離開之後，基地有沒有發生什麽？”

重清顏便講了些邊防戰事的情況，和梅利軍雖然小有摩擦，但一直沒有爆發大規模戰事，想來也是之前失去邊防城那一戰讓他們。

這些也在賀蘭楓的意料之中，“傅淵怎麽會有聖蒂蘭的通行證？”

“是女王給他的，準許他調查小白的事。”

“呵。”賀蘭楓輕笑一聲，也不知是覺得傅淵多管閑事還是覺得根本調查不出什麽。

重清顏觀察着賀蘭楓的神色，又道，“我覺得傅軍團長還是很在意您，他對您是真心的。”

賀蘭楓撇開頭，“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但是不是每一條路都能善終。”

“傅軍團長之前為了聖蒂蘭險些丢掉性命，雖然他死裏逃生後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您的确是他的問題，但考慮到他當時的處境，隐瞞也情有可原。難得的是，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後卻還是願意繼續喜歡你。”

賀蘭楓不解地轉過頭，他不太明白傅淵要不要繼續喜歡自己和他險些死掉有什麽關系。

重清顏有些無奈，賀蘭楓還在賀蘭家時的生活幹淨得如同白紙一樣，他從沒有和外面的人交流過，也很難理解其他人的情緒。來到聖蒂蘭後，他的心就全撲在打仗上，堅韌強大的心讓他從不退縮，但也少了一些理解他人感情的本領，尤其是愛情。

“人經歷過生死，就會有更明确的目标，也會看淡很多。您也經歷過聖蒂蘭事變，在痛苦之後是不是會有一些過去很看重的東西都變得不太重要了的感覺？”

賀蘭楓的瞳孔緩緩地縮緊了。

聖蒂蘭事變發生之前，他想的都是學習知識，成為一名優秀的Omega，将來回到華和帝國，也要讓父母對他刮目相看。

但在事變發生後，他的目标就明确了，他要讓梅利人付出代價，要為自己和城中的其他受害者解除标記，要讓聖蒂蘭的居民不再受侵犯，和那相比，成為一名優秀的Omega、讓父母刮目相看這樣的目标就顯得微不足道了，甚至在當上聖蒂蘭軍團長後的十年他僅僅只回家了三次。

人在經歷生死後，就會看淡許多。

自己會在傅淵看淡的範圍中嗎？

賀蘭楓并不敢保證，但他覺得在大是大非面前，愛情簡直微不足道，經歷過死亡的傅淵，會看淡對他沒有任何回應的自己也不足為奇。

他想得有些深遠，頭便一陣疼，重清顏看出他的異樣連忙問，“您怎麽了？是頭疼嗎？”

賀蘭楓擺手，“不要緊。”

重清顏卻看出來了，“您是不是營養不良？”

賀蘭楓不甚在意，“後勤部分不到太多營養劑，大家也是按規定分配。”

“每天多少？”

“一支。”

“一支？！！”

營養劑是很昂貴的東西，不過好在普通人也并不需要這，它對于精神力強的人來說更為有用。賀蘭楓家境不凡，精神力又很強，營養劑這東西幾乎是從小補充，從未缺過。到聖蒂蘭之後，雖然物資匮乏，倒是也用他發明的營養補充劑補足了營養。

只是，這樣從未缺少過營養劑的身體突然減量到一天一支，想也知道會造成精神力的嚴重不足！他來之前就想到了這點，只是沒想到守門士兵這麽嚴格，完全不肯讓他帶東西進來。

“要不然我偷偷把補充劑帶進來！”

“不要，”賀蘭楓阻止了他，“他們不讓你帶進來是對的，我在這裏也只是看上去風平浪靜，背地裏虞建泰可能随時都在等着抓我的把柄，萬一出了什麽事，我手上卻有軍區外帶進來的東西，誰也說不清楚，或許還會連累你。聖蒂蘭已經失去了一位軍團長，不能再失去一個副軍團長了。”

重清顏沒有說自己被升為軍團長的事，在他心中聖蒂蘭的軍團長永遠是賀蘭楓，只要賀蘭楓回來，他可以立刻讓出軍團長一職。

“國立大學校長今天來談組織學生參觀的事了。”

賀蘭楓算了下日子，“是差不多這個時候。”

“虞建泰準備帶學生們來第四軍區參觀，我和傅軍團長都認為他是想接着這次機會刁難您，您最好在那天避開。”

賀蘭楓毫不在意，“既然是故意來刁難我，就算我避開他也會找上門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你就不要擔心了，守好基地，不要讓梅利軍鑽了空子。”

重清顏點了點頭，和賀蘭楓相比，他的格局總是小了些。

“回去吧，”賀蘭楓下了逐客令，“不用擔心我，反倒是你在基地，我才比較放心。”

重清顏走出幾步又停下來，“軍團長，您的身體真的不能在這久留，以您現在的情況早日回到聖蒂蘭才是最重要的！”

“我自然知道，不過回到聖蒂蘭也沒那麽簡單，不能操之過急。”

“其實也沒那麽難。”

重清顏抿了下唇，“傅軍團長那麽在意您，其實只要您在他面前稍稍示弱一點，他就一定會不管不顧地帶您離開。”

重清顏說完這話便離開了，也沒有等賀蘭楓回複，似乎是在給他考慮的時間。

賀蘭楓抿了下唇，挽起袖口露出因注射抑制劑而留下青紫針孔的手腕。

可他并不想利用傅淵。

他不想再讓傅淵為自己付出任何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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