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夏晉白的房間兩室兩廳,有電梯直達頂層的游泳池。待幾人進了房間,莊澤說:“打擾了,是這兩個——嗯,想讓你看看。”
他示意阿海和古老板的怪。
夏晉白神色不變,并未因為見到怪物而吃驚。他看了看幾人眼下的黑眼圈,道:“先去睡覺,起來再說。”
醫生發話。無人不從。
夏晉白晚上十點的飛機,不需要再用卧房,因此三人一怪一貓一狗自覺分配了房間。古老板和他的怪在側卧,莊澤和阿海在主卧。黑貓難得對一個人有些怯意,雖然強撐着不表現出來,但明顯這貓怯夏晉白。它兩相斟酌,最終去了古老板的卧室,他怕跟着阿海,會忍不住把一些有趣的事情說出來,就沒有游戲的樂趣了。
莊澤有點受涼,打了幾個噴嚏後,開始腦袋沉。他去沖了個熱水澡,裹着浴巾爬上大床。
“莊澤你病啦?”阿海洗完後,一個屁股蹲砸上床,大概是喜歡這種軟綿q彈的床墊,又不自主癫了幾下。
“唔。”洗澡之後也沒有多神清氣爽,反而更難受了些,莊澤打了個噴嚏,抽着鼻子說,“要不然我去外面睡,萬一傳染你就不好了。”
莊澤剛說完,阿海張開了嘴巴。
“阿嚏——”
莊澤:……
“我也感冒了——”阿海鑽進被窩,“那我們就一起睡好了。不用害怕傳染。”
“喂,”莊澤無力,“交叉感染更可怕啊。”
“沒關系啦。”
“你……穿內褲了麽?”觸碰到柔軟的東西,莊澤瞬間僵硬。
“嗯?”阿海掀開被子探頭看,“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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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為什麽——感覺,像沒穿一樣——”莊澤漲紅臉,感冒加害羞,簡直要暈過去。
好滑、好軟、好嫩。
“啊,是阿喵送給我的。”阿海亮出自己的冰絲小內,“它說好看,可我都不覺得。”
“……你的貓,送你這個?”莊澤的三觀再次被刷新,誰家的貓會送主人內褲啊喂!還這麽——這麽帶有一丢丢性感。
“是啊。”阿海有些不理解莊澤這般表現,“還有其他的。”
……
“其他的,什麽?”好可怕。
“沒什麽。”阿海鑽進被子裏,“睡覺啦。”
被蹭到大腿,莊澤默默往一旁挪了小半米。床大就是有床大的好處。不過,越來越想弄死那只貓,弄死或者不弄死,真是個問題。
渾身別扭的莊澤沒有再繼續追問,沒出三秒鐘,他也睡了過去。
莊澤難得做夢。佛洛依德認為夢境都是有跡可循的,從中可以窺探這個人的想法與信念。莊澤對此半信半疑,不過他覺得将夢境列入未解之謎是非常正确的。莊澤在很久之前,做過一次夢。時間相隔之久,令這個夢境的真僞已無法确定——或許真是一次次的回想不知不覺篡改了他的回憶。莊澤一直認為自己做過預示夢,他夢見了自己期末考試的成績,結果第二天拿到的成績單與夢境一模一樣。莊澤那時本以為自己有了超能,能夠在睡夢中預見未來,可惜只有那一次。那次的後遺症是,莊澤對每日的夢境都充滿了期待。因為那裏或許寫着他的未來,或明天。
像是“窺探天機”一樣。
按照宿命論的說法,每個人的一生,都是被設計好的。當然,即便這種生活是被設計的,對于每個人而言,生活依舊是妙不可言,因為你他媽,壓根就不知道明天會有什麽破逼事兒。
不過每每談論到“明天”這一話題,莊澤總是能想到清秀他媽。
清秀和莊澤一樣,都是個沒什麽定性的少年,心性不夠成熟,思維也是。看了這個說法覺得對,看了那個說法也覺得不錯。這種搖擺不定的思維有好有壞,好處是不會太過偏激,壞處是到最後什麽都沒學習到。
像清秀,一邊将耶稣上帝王母娘娘佛祖當做封建殘留,一面又覺得算命真他媽是準到離譜。清秀聽他媽講過這麽一個小故事,當時清秀還小,他媽抱着他,和一未結婚的女閨蜜一同逛街,遇見一個打扮普通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說,咱們有緣,你們一人給我一塊錢,我給你們說說面相。兩塊錢而已,清秀媽和清秀姨就給了。那中年女人對清秀媽說,你這輩子不缺錢,大富大貴,但婚姻不幸。而清秀姨,沒錢,兒女雙全,未來的丈夫在南邊。中年女人沒給清秀看,說孩子太小,看了不好。
那中年女人還說了不少小細節,十幾年後,都一個個成了真。
因此清秀一直堅信“高手在民間”這一偉大真理,平時在路上千萬別飛揚跋扈太過嚣張,低調謙遜點,一不小心讓人給下了降頭,是一輩子倒黴的事。
不過清秀也說,活該他爸不愛他媽。他媽整天神神叨叨求神拜佛,還學會了養小鬼,一年飛幾次泰國,整個家都烏煙瘴氣,搞得像個神婆子似得,清秀看着都發憷,更何況他爸。
莊澤覺得清秀他媽是個厲害女人,不明覺厲的那種。多方神靈助她一路平安,雖然她沒有婚姻幸福,但的确,大富大貴,做生意比清秀爸爸厲害多了。
清秀給莊澤講過不少清秀媽的細節,在家怎麽跪怎麽拜,每天供奉什麽東西,這些給莊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基本上一作噩夢,就會出現這些元素,特高級。
莊澤這次的夢境,出現了小鬼屍王,在他直直往後退的時候,突然被人一把抱在懷裏。
他轉過頭,滿臉是血的公園死屍流浪漢問:“你為什麽不救我呢。”
莊澤:……
雅、雅蠛蝶。
被死屍追着跑了不知多久的莊澤終于掙紮着坐起身,他喘着粗氣,渾身是汗,黏膩又燥熱,除卻剛醒來那點頭昏,倒不那麽難受了。他抓過手機,才上午九點鐘。
阿海不在一旁。
“早。”他對孫旺財說。
“嗯。”孫旺財正在一旁翻報紙,應聲道。
他翻身下床,去浴室放水,順便又沖了個澡。正穿衣服時,敲門聲響起。音量很小,像是怕驚擾他人。聲音也不是從主門傳來的,卧房西側,有扇小一點的門。
莊澤穿好衣服,過去把門拉開,是衣帽間。莊澤不可思議看着古老板:“你在這裏幹嘛?”
“兩個卧室是連着的。估計是方便老板和秘書睡覺。”古老板拉着莊澤往側卧走,壓着嗓子說,“你老婆要被人搶走了。”
“什麽……”莊澤尴尬萬分,“我和他不是——”
“不是?”古老板才不信,“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不過你的這個醫生,明顯認識你老婆啊。”其實他直覺認為醫生也認識他的怪,只是他沒說。
“他不是——”
“okok,他不是。”古老板一把把莊澤按在側卧的門前,“你看。”
“你房間怎麽會有這個?”莊澤被這隐藏式貓眼吓一跳,這種貓眼,從客廳是看不出來的,“我那個房間也有?”
“啧,你小聲點,”古老板說,“剛剛偷聽時發現的,你別瞎叨叨了快看!”
“你男朋友呢?”莊澤又問。
古老板:……少年你為何在這個時候話痨?
“他在浴室,”古老板無語,他的怪在浴室虛弱的很,還要受一只貓的調戲,“我剛才看見那個醫生摸你老婆的臉,還說什麽好久不見。”
“……哦。”莊澤說。
古老板:……給點态度啊少年
“他們都在外面坐了快半小時了,有什麽好說的。”古老板扒着貓眼,又開始看,“還坐那麽近!我了個擦——”
古老板頗為同情看了莊澤一眼:“你真被NTR了。你老婆脫衣服了。”
莊澤:……
“……哦。”
作為青少年,即便不看日漫,他也能從旁人那裏得知NTR的意思。大概,就是西門慶NTR了武大郎,上了潘金蓮。諸如此類。
古老板拍了拍莊澤的肩膀,沉痛道:“節哀。”
古老板又看了眼,這會看的時間比較長,他詫異道:“又把衣服給穿上了…什麽情況。”
古老板貼着貓眼,這次等待時間略長。
“好樣的,你老婆心裏還是有你的。”古老板及時彙報戰況,“也就掀了下上衣,也不算什麽。我以前還跟哥們裸泳過呢,東北大澡堂也常去,”他自己觸到了自己的傷心處,凝噎道,“媽的就是碰見了那家夥之後,就再也無法直視正常的男男交流了。”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啊呀啊呀。這樣啊。”古老板看着面前死氣沉沉的少年,後退兩步道,“那,那沒什麽了。我去浴室看看——他身上的鱗片一直在掉,多用熱毛巾擦擦能好受點,我去幫他擦了,啊哈哈哈——”缺心眼的大人給少年的心房狠命一擊,意識到錯誤之後也不會來安撫一下。
嗯,就是這樣。
莊澤僵着身體回了房間,再度躺回床上。
略餓。感冒已經好了。眼有點澀。
混混僵僵。
不知為何,有點難過。
莊澤翻開包,找到速寫本,削了鉛筆開始畫畫。他這幾天都沒有動筆,相片倒是照了不少。莊澤翻了翻本子,裏面全是他的同居人。
大多少女們都希望,有個會照相會繪畫的男友。這種技能很大程度上能增加情感的堅韌度,因為少女們都希望,能有個人,記錄下來自己作為少女的時光。而莊澤這種類型,倘若不論個性,應當是比較适合做戀人的。當然,備胎更合适些。他只要自high就足夠。
他的畫本,應當是最全面的阿海記錄冊。吃飯睡覺,各類表情動作,以及浴室剪影。有時即興創作,還有場景拼接。甚至還有阿海的服裝搭配秀,全都是他想着阿海适合穿什麽類型的衣服。從夏天的白t到冬天的棉服,像頭毛茸茸的幼海豹。
白乎乎的糯米糍。
莊澤拿着鉛筆畫了半響,亂塗亂畫黑漆漆一片,越畫心情越差勁,順手撕掉了這頁紙。
無辜。
明明清晨睡覺時,心情是好的。要不是感冒,根本睡不着,得下樓圍着酒店跑十全才能平複下來才對。
奇妙的開心,以及突如其來的難過。
“孫旺財。”莊澤丢了畫本,仰面躺在床上。
自從阿海和黑貓到來,他許久沒有能和孫旺財單獨相處。雖然就算是兩兩相對也只是相顧無言,但孫旺財是個令人信任的夥伴。
“你有沒有很在意的人?家人,朋友,還有愛人。我是說,其他的,妖,或者——”狗什麽的。
若是初相識,孫旺財大抵會回避這個話題。不過此時孫旺財想了想,說:“前世的話,喜歡過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過。”
這是個投了狗胎的兄弟。
“之後呢?”
“就沒了。”
總之不要期盼孫旺財講出什麽有意思的故事。
口口聲聲說着愛你一萬年,結果到了這輩子什麽都不剩。自己都過不好這狗生,更談何去愛。孫旺財才覺得自己是個笑話,相比之下,莊澤這點苦惱又算什麽。
“如果他要跟着別人走,怎麽辦?”
孫旺財趴在地攤上,下巴搭着前爪,依舊是那副屌到不行的顏:“不讓他走就成了。”或許會犯錯,但如果任他離開,更是錯。
“會不會太粗暴了?”莊澤第一個念頭是綁起來扛着就跑路。
“如果,他跟着夏晉白,能更好的話…身體會好,也可能會找到自己的家人。不過夏晉白不是快死了麽,怎麽能照顧好他。哈…你看,我都沒和他認識幾天,就真把自己當他監護人了。”莊澤幹笑,“挺傻逼的哈。”
“如果不帶他來就好了……不過也許今天不遇到,以後還是會遇到。他總歸得走。”
可憐的十七歲少年莊澤被古老板引入一個誤區,完全沒考慮“夏晉白和阿海有誰是gay”這一問題。至少從夏晉白和二喜的糾葛來看,這人是完全沒有同性傾向的。他本來完全可以将兩人的關系列為“故人”甚至“未知家族的家人”,但目前他完全陷入了古老板那個坑貨的萬年深坑中。
如果黑貓在,一定會笑到尿失禁。真是錯過了這場好戲。
“我是個挺沒用的人。”莊澤自言自語道,“活成這樣,也是活該吧。”不管出什麽事,能撇開就撇開,能無視就無視。一步退步步退。從沒有主動去争取過什麽,熱血漫裏的廢柴死宅都要甩莊澤一萬條街。
失落的少年開始積極展開批評與自我批評。
總得一件事,得能觸碰他那麽一下。
“可我喜歡他。”失落少年突然悶聲道,“特別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y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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