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海雲港的海濱大道就在連雲山下,離莊澤所在的街道并不遠。莊澤挂了手機,一時沒想起阿海他們還在下面,直接出門叫了輛車就去了。

他不認為夏晉白是個好人,但也沒覺得他是個壞人。因此夏晉白提出的游戲,對莊澤而言,有着不小的吸引力。他沒想到夏晉白這麽快就給他打了電話,但轉念一想,對于這麽一個病患而言,估計也拖不了多久。

莊澤讓出租車在一處較為繁華的地點停下,莊澤下了車,自己又走了莫約二十分鐘,才到了夏晉白指定的濱海公園。

公園四下寂靜,偶爾有鳥啼蟲鳴,莊澤并非勇猛少年,借着微弱的手機光,還是略微有些膽怯。他找了半響,終于在路過公共衛生間時,在門口看見了夏晉白。

夏晉白穿着考究的灰色線衫與長褲,與白t短褲的莊澤顯然不是一個季節。大約因為病患都怕冷的緣故。

夏晉白轉身進了衛生間,莊澤跟了過去,只差一點就吐了出來。

“我擦……”他讷讷道。

肮髒的地板上,躺着渾身是血的流浪男人,面孔已經看不清晰。而在一旁,是只怪物——也不對,不能算是怪物。至少和古老板家的那只完全不一樣。

是畸形人。

像Joel Peter Witkin的作品,陰暗詭異又黑暗。斷了腦袋的女人,被割掉翅膀的男人,袒露陽、具和睾、丸雙性人,撫摸馬鞭的赤、裸蕩、婦。

令人作嘔,毫不美麗。偏偏卻有人喜歡這些,和獵奇馬戲團一個樣。

而這個已經死忘的畸形人,是個乳、房腫脹的大腦袋男性侏儒。

“怕?”夏晉白問。

“唔。挺——”莊澤還是沒忍住,跑出去幹嘔了半響。

一點都不想再進那個狹小又肮髒的地方。

“你要把那個藏起來?”莊澤走的遠遠的,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一旁是夏晉白,“不會是你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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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頭三尺有谷歌,藏屍可不容易。

夏晉白依舊在咳,不過比昨天見面時好了些。

“不是我殺的。”夏晉白說,“職業病突發罷了。”

莊澤:……

“你還真會多管閑事啊……接着怎麽辦?”

“不管了。”夏晉白說。

莊澤:……逗我?

“就這麽擺着?”

“你想碰?”

“不想。”

在莊澤看來,夏晉白這人,應當是患有嚴重職業病的醫生,遇見這種事情,第一件事就是——

“可是,”莊澤後怕道,“一般的醫生,在遇見這種事。不應該,會報警或者叫120麽、你,嗯,挺別致啊。”這是多變态的人,竟然會想到藏屍。

“有些東西,沒必要被別人知道。”夏晉白語氣平淡,時不時低聲咳兩嗓子,“還是隐瞞起來比較好。第一念頭是銷毀,不過之後想想,我這麽個快死的人,沒必要再摻一腳。自會有人來清理這些。”

“你……”莊澤梗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接個什麽話。

夏晉白自言自語低聲道道:“都開始傷人了,再捉不完,就該設立隔離區了。”

莊澤沒聽到他的話,他突然想到二喜,說:“二喜白天去找你了。你搬走了?”

“住了酒店,明天的飛機。”

“你要去哪?”

“不知道。”

“那二喜……”

冷冰冰的退休醫生病患夏晉白說:“過段時間就好。”

這是個,“時間是治愈一切傷痛靈藥”這一信條的堅信者。

“那我們可以走了?”莊澤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呆着。

夏晉白應聲,正準備起身,莊澤問道:“你的醫術……應該很厲害吧?”

“我是說,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來頭,不過既然你能找我來幫忙,說明你是信任我的。”莊澤說,“那我也應該是能夠信任你的。”這個邏輯很自戀,不過莊澤還是說,“我有個朋友——他的腦補可能受過傷害,記憶力不是很好,好像還有過幻聽和幻視,如果你涉獵過這一方面,能不能幫他看看?——保證見不到二喜。”

莊澤這種問題,實際上是相當無理的。

就像對畫師說“哎呀你畫畫不錯給我畫一幅呗”,對設計師說“既然你會這些那你給我設計個标吧”,想當然認為這些事是輕易就可以完成的。總歸輕視他人的勞動成果,是沒有素養的表現。

但夏晉白并未覺得不妥。即便他的“出診費”,在之前,很高。

“這是我的住址。”夏晉白從口袋裏掏出簡潔的錢夾,遞過來一張酒店名片,酒店之高檔,莊澤絕逼不舍得住,“明天晚上十點的飛機,在這之前,都可以來找我。”

夏晉白像尊無表情的雕塑,鼻子挺翹,臉盤兒精致,但就是令人有距離感,他捂着嘴巴咳了咳,又道:“我那邊沒有醫學設備,只能大致看一看。”

夏晉白先生收起錢夾,起身往外走。這人說不在意,就真的不在意,一點水分都沒。管那髒衛生間裏是什麽玩意兒,他連頭都沒回。

莊澤跟上去,繼而又厚着臉皮說:“那個——我還有個朋友。他好像也有了點麻煩,我知道你能不能接受,反正是和別人不一樣——”

“明天一起過來。”夏晉白簡潔道。

“也對。你應該是什麽都不會怕的人。”

“你住那麽遠,怎麽來這了?”莊澤問着,又默默豎起汗毛。這絕壁是他未來人生中最大的陰影。

“閑逛。”

沒勁的答案,還以為這種看武俠小說的人會說出“命運的指使”之類的話。試想,這麽一個冷冰冰的卻又略傲嬌的男人,其實是個中二人士,總想着練就神功一統江湖,也夠有意思。

兩人走出公園,踱步來到莊澤剛才下車的地點。

“诶,我還有個問題。”莊澤對這個人的确是有着好奇,這種屬性的人真是難得一見,“你為什麽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

夏晉白不說話。

“你想從我這裏得知二喜的消息。”莊澤難得這麽開竅,他無辜道,“我瞎猜的。”

想讓二喜淡忘,這個人也不見得真有那麽灑脫。

死傲嬌。

大概這人,真的有那麽點對二喜動心。所以會親吻二喜,所以會令二喜誤解并沉溺。卻因為某些原因,譬如死亡,而不得不拒絕。

“将死之人,唯一的一點執念罷了。”雕塑夏晉白微微彎起嘴角,露出個略帶嘲諷的笑容,“和想在死前把蜀山仙俠傳看完一樣。”

比貪嗔喜怒那些逼玩意兒還令人不安。叫執念。

莊澤莫名其妙出去逛了一圈,增加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回到街道時,阿海正趴在麗都房間的陽臺上等他。阿海沖莊澤揮手,笑道:“莊澤你回來啦。”

莊澤竟然聽出期盼的意味。

他上樓回房間,除了阿海,一貓一狗又都不在。

莊澤去衛生間洗澡,阿海也屁颠颠跟了過來。莊澤略微難堪,即便淋浴間是磨砂玻璃,他在裏面的動作還是僵硬了起來。

好、好尴尬。

“莊澤莊澤,”阿海在外面說,“今天那個胖大師,什麽都沒做,古老板家的妖怪還是原來的樣子。”聲音穿過玻璃穿過水幕,飄渺不清。

“嗯?”

“阿喵說,那個胖大師就是騙人的。他看到妖怪之後,都沒有貼符紙,也沒有念咒語,就愣在那裏了。然後胖大師就這樣子——”阿海在外面開始了模仿秀,他後退兩步,單手扶着牆,又伸出一只手,指着前方,道,“此乃——嗯,什麽來着……”

“此乃何方妖物?”莊澤模模糊糊看到阿海的動作,黑線補充。

“啊,對的。”阿海接腔,“胖大師就是這麽說的。然後他就說古老板不好,說古老板找一個人扮演怪物,是對他的不尊重。”

莊澤:……

“然後呢?”

“古老板說,那真的是個妖怪。胖大師就去看,臉就被抓傷了。然後胖大師就帶着徒弟走了。”

“……沒了?”

“唔。”

“黑貓說,那個胖大師是騙人的?”

“是啊。”

“那那個大師,有沒有發現黑貓和孫旺財,說他們倆是妖怪?”

“沒有呀。那兩個瘦徒弟,還說孫旺財好醜。一點禮貌都沒有,所以才是騙子啊。真正的大師,才不會這樣的。”

莊澤突然想到孫旺財。他把這個事情串一串,越發迷糊。他認為孫旺財和黑貓是妖怪,因為它們會說話。黑貓與莊澤無法進行良性溝通,但從它的語氣中,大概能得出“黑貓知道某些事情”的結論,只是它不想說。至于孫旺財,它似乎是想做些什麽,只是它做不了。

孫旺財不認為那些怪物是妖,顯然黑貓也不這麽認為。

而那個不知是坑蒙拐騙還是真有兩把刷子的大師,也不認為那是妖。

“但是,莊澤——”阿海又叫到。

“嗯?”

“阿喵和孫旺財,不是妖怪呀。”阿海弱弱道,“阿喵說它自己,只是只普通的貓啊。只不過是會說話罷了——嗯,阿喵說,有一個詞,叫……”想起一個高級詞彙于失憶症嚴重的阿海而言并不容易,好在他還是想了起來,“人類意識。阿喵是有了這種意識,才這樣的。”

實際上阿海和黑貓的這種認為并不完全正确。黑貓可以是妖,也可以是人類意識覺醒的普通貓。不過是用兩種方式描述“貓會說話”這一現象而已,本質上并沒有對錯之分。

“……那孫旺財也不是?”莊澤覺得凡事只要從黑貓口中說出來,就有了哲學與玄幻的意味,捋都捋不好。

“阿喵說,孫旺財只是中二啦。”阿海笑出來,但并非嘲笑,只是單純覺得這是件有趣的事情,“和阿喵不一樣。”

不是妖,倒也沒有什麽,不論如何,孫旺財都是個值得令人信任的夥伴。或許很多動物都具有說話的能力吧,只是為了自保,不願意訴說罷了。

但是這樣一來,莊澤又想到一個問題。那些奇形怪狀的怪物,如果真的不是妖,又該是怎麽東西?

“阿海——”

“嗯?”

“我總覺得,有點不妥。我是說,古老板就這麽讓那個胖子走了……”他清洗完畢,穿上內褲,披上浴巾,拉開門,“如果那個胖子亂說出去的話,古老板估計會惹上麻煩吧。”

用“話音剛落”這詞形容有點誇張。

莊澤這邊換上睡覺時穿的棉T,剛關燈準備入睡,那邊黑貓從陽臺竄了過來。

“阿海阿海!”黑貓一腳蹬在莊澤臉上,興奮至極,“我們又可以跑路啦!”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九章

“操他媽的死胖子,反捅老子一刀——”

“誰讓你的戀人那麽暴躁,那胖子毀容了不得找你啊~”

“我到底是招誰惹誰了我!我好好過日子,突然攤上這麽一樁事,誰預先通知我了?誰讓我彩排了?我這麽倒黴對別人有什麽好處?讓我倒黴難道能造福社會?”

“當然能啊~看你倒黴我就很開心呢。”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莊澤抱着背包,坐在副駕駛座,腿上有只正在與人熱聊的黑貓。車是花店老板的小車,後排坐着阿海孫旺財和古老板的怪。

而古老板,正在上演午夜飙車。

一怪倆動物仨男人,有點擠。

莊澤就這樣莫名其妙跑了路,都沒來得及給二喜三喜老喜道個別。他們下樓時,老喜正在小房間睡覺。莊澤悄悄在窗沿上放了現金,比标準房費多了些,算是對祖孫仨人這些天照顧的感激。

莊澤直到上了車,在黑貓古老板孫旺財三人的對話中,才大概明白了事件。說到底,還是古老板不厚道。

他家的怪撓花了胖子的臉,古老板不願意賠人錢,還說那胖子沒本事降不了妖,一毛錢都不願意給。胖子憋了一肚子氣,回家後高血壓差點犯了,輾轉反側難以消氣,直接一拍大腿爬起來去了警察局,說老城古玩店那龜孫老板在家非法囚禁,還他媽玩人體改造。

黑貓出去想看那胖子笑話,不小心被那胖子的屁股夾住順帶帶回了家,有幸聽到了這一幕,立馬跟打了雞血一樣,從胖子屁股下掙紮了出來,屁颠屁颠回來報信,拉着它的阿海就要跟着跑路湊熱鬧。

黑貓報信的結果,就是花店老板的車被征用,無辜的莊澤跟着一同踏上未知的旅程。

他們其實不必要這麽着急着走,人警察壓根沒把胖子的話當真。那胖子本來就一到處騙錢的主兒,和上頭也有點關系茬,平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這次依舊,任他怎麽鬧騰。

但古老板心虛啊,因為媽的他真養了頭怪啊!

不過古老板并沒有莊澤想象中的那麽慌亂,他的地下室裏有準備好的背包,裏面放着他一早準備好的假證件,好幾套身份證戶口本健康證(?),還有銀行卡和現金。古老板背上包,像瓊瑤死離死別般,膽怯又堅定,對他的怪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能讓你死。我要帶你逃命去了,你能不能保證,不傷害別人?”他家的怪,真要是用蠻勁一爪子撓過去,能去人半條命。

他的怪虛弱點頭,沒有初見時的暴戾,伸手要抱古老板。自出逃後,第一個給他飯的人。

“好啦好啦,”古老板伸手回抱片刻,“走吧。”

他的确是抱着某種無法明說的念頭請大師過來,對于這種結果,也算是千百種預料中的其中一個。跑路就跑路,他一早就做好了跑路的準備,只要這只怪還活着,他就不能送他的怪去死。而這個時候,他反倒輕松了一下。

他早就該帶着他的怪走了,現在終于有了個理由。

莊澤再次檢查了一下行李,沒有落下什麽東西,他握着安全帶,問:我們要去哪裏?”

“我在市裏有套出租房,旁邊就是菜市場和集市,中隐隐于市嘛,那裏最安全。”古老板車技不錯,一邊開車一邊罵,“真他媽倒黴夠了,什麽破逼事都能碰上。”

不過莊澤倒覺得,古老板是心甘情願做這些事的。

可以又有點,怪怪的。

“那個胖子,你從哪找的?”

“我擦——我這輩子最大的失誤,就是找了這老混蛋。”古老板單手掏出自己的愛瘋,滑屏解鎖開軟件,打開了一個網頁。

金光閃閃,富麗堂皇。奢侈之風,啧啧啧啧。

刺瞎人眼的“般若波羅蜜”幾個大字巡回游動。

莊澤看了半響,才贊美道:“真大氣。”

古老板的人生就是這麽充滿“活該”的色彩,大抵這種人就算再慘,別人也只會笑笑說,不攤他攤誰啊。

莊澤透過後視鏡,看向後面。

阿海靠着車窗半眯眼睛,正在小睡,古老板車技不錯,不颠不晃。孫旺財的腦袋搭在阿海腿上,時不時晃一下尾巴,百無聊賴。孫旺財和阿海相處很好,雖然是一人一狗,但真說起來,孫旺財反倒像個看護保姆,挺照顧阿海。

而那只怪,則縮在一旁,很是疲憊的模樣。

“我認識一個醫生,”莊澤說,“來頭不知道,但很厲害。我準備帶阿海過去看看,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也可以過去。帶着他。”

古老板擡眼看了看後視鏡,視線與莊澤相遇,他示意阿海,道:“他病了?”

“嗯……身體有點不舒服。那個醫生,我不好形容。怎麽說,像個得道高人。總歸是比你那玄雲大師可信。”

黑貓:“哈哈哈哈哈。”

莊澤和古老板默契不理它。

“成,什麽時候過去?”古老板這人,說不出是仗義還是什麽。平日坑騙有一手,真要交朋友,似乎心也至誠。花店大胡子二話不說借了車給他,他二話不說就帶上了莊澤這幾個累贅。

“明天一早吧。”莊澤看了看時間,午夜時分,“現在太晚了。”

一行人還是沒能去成古老板的藏匿點。這個時間點,夜市未散,菜市場正在運貨,一片人民群衆辛勤勞作的大好景象。莊澤終于确定剛才那點“怪怪的”是為什麽了。

“中隐隐于市——你确定,你是想象中的意思?”莊澤所有科目中,歷史和語文是最好的(相對而言罷了),“這個隐——你确定是藏身?”不是追求心靈寧靜什麽的。

莊澤就真沒聽過哪個逃犯去當大官的,哪個傻缺殺人犯會天天逛商場壓馬路啊。

古老板:……

黑貓:“哈哈哈哈哈哈。”

“那就不住這裏了,”古老板打火轉盤倒車,“再找找其他地方。”

“沒其他地方了?”

“要是光咱們幾個,就好辦的多。”古老板說,“剛才那地方能住,賓館也能住,随便去哪個朋友家也成。”

可問題是還有個怪。

“不然就在車上将就一晚上,反正明天一早就去看醫生了。”莊澤提議。他回頭再一看,阿海已經睡熟了,黑貓不知什麽時候也拱了過去,一人一貓一狗縮在一起睡得正香。

古老板把車開到一處開放公園的免費停車場,路燈是壞的,也沒有巡邏員,最适合殺人放火強、奸:“怎麽樣?”

不遠處有一輛紅色轎車在不住晃動,莊澤囧,這這這,是在車那個啥吧。

“玩車震的警惕性比咱們差,真要出什麽事,別人肯定先注意車震的,咱們還方便跑。”古老板被莊澤那眼神盯得不自在,解釋道,“我一哥們有這方面的癖好,海雲哪裏适合玩車震他門兒清,他就說,萬一哪天犯了事要躲要藏的,就往車震點躲。人少僻靜,還沒什麽人查。我哪能喜歡這些啊——”

惡劣的成年人。

決定了過夜的地點,莊澤從書包裏翻出外套,小心披在那三個家夥身上,繼而又掏出一個半大的毛毯:“你要不要?”他問怪。

怪搖頭。

“他不怕冷,不用給他了。”古老板從駕駛座探過身,拍了拍怪的手說,“先這裏睡一下,明天再找地方住。睡吧。”

怪大抵真是疲憊,很快也沉沉睡去。

“嗐。”古老板自顧笑了笑,“這他媽,都是什麽事兒。”他抱着腦袋狠勁揉了揉,長舒一口氣。

“你之後,準備怎麽辦?”

大胡子的小車雖然是便宜貨,依舊有個天窗。莊澤仰起頭,能夠看見海雲夜空上閃爍着的無盡星辰。星星點點,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鵝絨上的鑽石碎片——也不盡然。因為太多,所以就不會再被珍惜。盡管每一顆星辰都有着自己的歷史和故事,但對于擡頭仰望星空的人而言,也僅僅是代表着,明天是個大好的晴天。

Tomorrow。

但不管晴天還是雨天,總歸是要過下去。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他是人是鬼——算了,反正這也不重要了。”古老板嘆了口氣,“沒辦法的事。”

“你可以聽聽勵志演講,”莊澤說,“聽了之後你可能會被麻痹一段時間,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慘。”

幹了這碗心靈雞湯。

“等麻藥過勁了,還是得抱頭痛哭。”古老板說。

教你成為百萬富翁,教你成為成功人士,虛構一個倒了十八輩子血黴的倒黴蛋,就為了告訴你‘比你倒黴的人多得是,別灰心喪氣,你不是最慘的那個’。盧瑟的生存指南。

繁星閃爍,夜風冷冷,不遠處的紅轎車又開始震動,孫旺財發出鼾聲。

“睡了。”古老板閉上眼睛。

夏日的清晨比其他季節都要提前,不到五點,一車人就相繼醒來。

腰酸背痛。頭暈腦脹。

他們在晨練人到來前現行撤離,直奔夏晉白所在的酒店。

這酒店是海雲港有名的高級會所,據說裏面有俄羅斯大奶、子女人跳豔舞。不過還是比河蕭酒吧街的會所差那麽一些,河蕭的會所裏,有的可是雙性人群舞,兩相比較,俄羅斯娘們又算個什麽,真操起來,還真不見得能和當地男人的尺寸對上號,多掃興。

莊澤提前給酒店前臺打電話,轉接夏晉白的房間。

夏晉白估摸着是被電話吵醒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不過還是給莊澤指定了一個地點,讓莊澤他們在那等着。

這酒店的保密措施一等一,高級房間有專屬電梯,和停車通道,沒有攝像,保證不被外人看見某些東西。莊澤他們剛下車,就看見一旁的電梯開了門,夏晉白站在裏面。裹着米白色的大衣,挺文氣。

“打擾了。”莊澤說。

而夏晉白并沒有回答他。

夏晉白看向莊澤身後,眼睛閃過訝異,不過很快恢複。

“哇曬。”黑貓小聲說,“愈發人模狗樣了。”

莊澤:……

“走吧。”夏晉白說。

作者有話要說: 夏晉白 就是一開始出場的夏醫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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