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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彥昭與司麒之間的第一次冷戰。
當然,從前司麒也是有過許多次勃然大怒:司家的小少爺在外人看來,是二代裏面相當出色的人才,他冷靜而自持,與那些游手好閑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然而,彥昭知道那只是司麒做出來的表象,他從小要強,加上司家父母的嚴加管教,他是斷然不會允許自己在外人面前失态,所以,司麒将壞脾氣都留給了身邊的人,彥昭首當其沖。
摔東西、斥責、謾罵,這些都還不算完,在他怒極了的時候還會動辄有一些暴力行為。
從借宿司家開始,彥昭就學會了容忍這一切,直到今天,他終于決定對此做出一些反抗。
盡管司麒在他的房門外不停砸門,還有各種重物甩在那扇岌岌可危的木門上,彥昭一聲不吭,他背抵着房門做着無聲的反抗。
終于,司麒在一個小時過後安靜下來,随後是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還有公寓大門被狠狠關上的巨響。
彥昭将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來,他拖着疲憊的身軀打開房門,果不其然看見樓上樓下一片狼藉,花瓶、煙灰缸,還有各種用來裝飾的小擺件,碎了一地,就仿佛臺風過境一般片甲不留。
彥昭認命地從雜物間取出掃把和抹布,開始收拾家裏頭亂七八糟的一切。
他的身體很疲倦,然而大腦卻很清醒,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場反抗中取得了短暫的勝利,至少,他敢保證司麒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應該都不會給自己什麽好臉色——矜貴高傲的少爺,絕對不可能先拉下臉面道歉,如此一來,兩個人也就少了許多不必要的接觸。
彥昭松了口氣,他想,或許他其實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喜愛司麒吧,又或者是因為對司麒的恐懼更甚,已經讓兩個人最初的情感變了質。
接下來的幾天裏,司麒果然沒有再主動跟彥昭說過話,他待這間公寓如同旅館,白天玩夠了晚上回來享受做好的晚飯,然後回屋睡上一覺,第二天再出去,如此循環往複。
傑西驚訝于司麒和彥昭兩個人之間的變化,不禁趁着午飯時間向彥昭打聽八卦:“昭,你和你那個男朋友…… 分手了?”
彥昭正在叉東西的手一頓,他尴尬地擡起頭:“沒有……”
“怎麽還沒有分手!?”
“沒有。” 彥昭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他并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從來沒有确立過關系。” 彥昭沒有過多解釋,畢竟他和司麒這樁孽緣真要說起來也是很長的一個故事。
傑西翻了個白眼:“得了吧,我早說你們東方人在這方面太保守,如果只是同居室友的關系,他之前為什麽對你管得那麽嚴厲…… 而且你的脾氣也太好了,我這可不是在誇你,我是說,像司那樣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家夥。”
彥昭沒有來得及開口,只見司麒正被一群學生簇擁着走到食堂內。
想要在食堂內分辨出經濟學院的學生再簡單不過,他們的标志就是身上永遠筆挺的白色襯衫,以及擦得锃亮的皮鞋。
司麒的目光穿越人群,像是在搜尋什麽,最後停留在彥昭的位置上,他的表情算不上友好,但好在沒有當場發作。
彥昭快速将餐盤中的食物塞進自己的嘴巴裏,然後帶着傑西飛快逃離這個 “是非之地”,天知道司麒那個陰晴不定的性子到底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下午第一節 課就是歐洲史,據說,那位公爵大人還會以客座教授的身份繼續教完這一個學期的課程,也就是說,過會還能見到那位金頭發的公爵,彥昭心情比剛才好了一些。
盡管他覺得那座古堡有些奇怪,但不得不承認,人類都是視覺動物,光是那位俊美的教授站在講臺上,已經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作了。
勞倫廷今天是踩着點進入教室的,階梯教室,滿滿當當坐着學生,他站在臺上,目光掃過全班的學生,最後落在彥昭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彥昭的錯覺,那位先生好像露出了一點笑容,不過,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開始講珍妮紡紗機的事情。
一堂課下來,學生們仍舊保持着活躍地氣氛,當下課鈴打響,幾個對歷史興趣濃厚的學生争先恐後擁到講臺前,試圖拉住這位公爵先生,讓他答疑解惑。
勞倫廷耐性很好,即便他本來沒有這些義務,還是挨個回答了他們的問題。
彥昭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東西,他今天下午只有這一節課,上完就打算搭個車回公寓,之前文學課的老教授留了一些小組作業,他被分配到的任務需要大量的資料做支撐,但他還沒來得及看。
在臨走之前,彥昭希望能親自跟勞倫廷道個謝。
正當他在這裏磨蹭的時候,忽然教室門口傳來一陣小騷動,彥昭擡起頭,看見司麒正站在門框的位置,抱着雙臂看向他。
司麒怎麽會來?
彥昭拎起書包的手一抖,差點将東西掉下去。
“發什麽愣?” 司麒走進教室,沖着彥昭的方向走去。
而在講臺上被學生簇擁着的勞倫廷不動聲色将注意力放到教室後方去,他簡潔地将問題解答完,長腿一邁,也沖着教室後方走過去。
最近他差遣吉爾伯特去查了這個姓司的小子,卻沒想到發現他背後的家庭沒有明面上看着那麽簡單,可能會涉及到一些…… 東方離得太遠了,即便是親王的勢力也不能伸手到那裏,勞倫廷不确定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 我今天還有正事要做,不能陪你。”
“陪我難道就不是正事?你怎麽想的,給你介紹的那些人都是學校裏的人物,你如果還想要你那什麽破獎學金,當然要去——”
“昭。” 勞倫廷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他的身高實在太出衆了,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種壓迫感。
司麒狐疑地将目光轉向勞倫廷,兩道眉毛皺起,顯然對外人突然插話感到很不滿意。
彥昭生怕司麒一不留神沖撞了勞倫廷,連忙開口:“教授。”
即便勞倫廷現在的身份确實是客座教授,然而平時在學校裏鮮少有學生這樣稱呼他,當地的學生好像還是更在意他的身份,總是會在他的名字前面加上一個敬稱。
勞倫廷似乎是被彥昭這樣的叫法取悅到了,他略微颔首,露出一點笑意:“彥昭同學,很抱歉打擾你的私人時間,但我想我需要找一個學生幫我一起整理一些資料。所以我想,能不能請你下午留下來,當然,我會付給你一些報酬。”
還沒等勞倫廷的話說完,一旁的司麒臉已經黑得宛若鍋底。
他威脅似的看向彥昭,又抱着臂站在一旁似乎是篤定了彥昭一定會拒絕——廢話,他司麒好不容易拉下臉來找彥昭示好,難不成真的要因為那什麽該死的教授暫停計劃嗎?
然而,彥昭下一秒開口就中斷了司麒的幻想,他對着勞倫廷點了點頭:“好的,沒有問題。至于報酬就不用了,我需要為了之前的事情向您道謝,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勞倫廷滿意地點了點頭:“過一會,辦公樓頂層來找我。” 說罷,他夾着講義和課本轉身離去,全程沒有給司麒一個眼神。
那樣傲慢的态度惹惱了司麒,從前他無論在哪裏都是衆人的焦點,哪裏有人敢将他無視得這樣徹底!然而,在教室這樣的公共場合,司麒顯然無法顯露出自己的怒氣,他只能壓低嗓音,咬牙切齒:“彥昭,你最好不要告訴我,這就是之前那個送你回家的勞什子公爵。” 由于用的是中文,他不在乎會被周圍的學生聽到。
彥昭退開一步遠,點了點頭。
“他來我們學院做客座教授的事情,我以為你知道。”
“所以你該不會以為他看上你了?為了你來的學校?” 司麒口不擇言,剛才與勞倫廷短暫的接觸已經讓他有了一種危機感,非要說的話也沒有什麽憑證,或許可以理解為雄性之間對于敵人天生的警覺。
彥昭莫名其妙,抓起自己的書包往外走去:“你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 他留下這樣一句話,小跑着往辦公樓去了。
自從在心裏對司麒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彥昭發現,跳脫開自己與司家之間千絲萬縷的關系,司麒已經早就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哥哥,随時間流逝,他們長成了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沒有了一方無限度的忍讓,那麽就只剩下無窮無盡的争吵。
彥昭沿着學校小樹林裏的石板路跑了一會,肩上還背着書包,已經覺得有些氣喘,于是他慢下來,沿着路邊走…… 反正勞倫廷剛才也并沒有讓他立刻趕過去的意思,彥昭的時間還充裕。
春天到來,雷納爾市立大學的草坪上圍坐着三三兩兩的學生,這裏的天氣常年多雲多雨,所以,只要有難得的晴天,便走會有不少學生在外面野餐或聚會,正當彥昭走着,忽然有一份報紙被風刮着飄來他的面前。
彥昭俯下身去,撿起報紙,見報頭上用大號鉛字印着當日的娛樂新聞 “消失的歌後凱瑟琳回歸衆人的視線”,而下方有一個帶着黑色墨鏡的女人照片,彥昭皺起眉頭,總覺得那女人有些眼熟。
“謝謝你!” 旁邊野餐的女孩跑過來取走了彥昭手中的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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