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抽絲剝繭

高娴為什麽要去找鄒素言？

因為她沒錢了不說，還找不到工作。

雲海市是個大城市，外來的打工人口很多，像高娴這樣一個長期脫離社會，年紀又大，還一點學歷都沒有（其實她有，只是學歷跟着身份證一起被消掉了），要找到零工也不簡單，就算真的找到了，工錢也實在太低。

思來想去的，高娴就想到了鄒素言。

要說高娴恨透了鄒家的人，那是真的，不過那是在十四年前，鄒家的人抱走自己的孩子，抹殺了她的身份這件事。

不過說實話那件事她自己也有些心虛，十四年前可不是現在，新寡的時候懷孕實在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而且随着她收到消息鄒家倒的倒散的散，心底的那抹恨意在事件的沖刷和後來祁松的出現兩個雙重作用之下，消散得差不多了。

現在她想起鄒素言，只不過是金錢上周轉不過來，又在雲海市舉步維艱，這才想到了這麽一個出路。

高娴可不笨，她知道鄒家一倒，就算稱不上雞零狗碎都能來踩一腳，但是如果有人爆料說十四年前他們把一個大活人生生弄得戶口消失，也絕對是個大新聞了，要說誰會被這樣的新聞影響到，那無疑就是至今仍身在雲海市上層階級的鄒素言了。

鄒素言拉着高娴跑到僻靜無人處，劈頭蓋臉聽到高娴是來要錢的，頓時底氣就上來了，把高娴當做要飯的一般打法，“你口氣不小，我憑什麽給你錢？”

高娴冷笑了一下，“你說呢？當年你們鄒家嫌我丢臉，就生生把我這人都給弄成了黑戶，怎麽，你不怕我曝光嗎？”

鄒素言其實心中已經隐約猜到她想拿什麽來威脅自己，此時聽她真的說出口，心中慌張，面上一邊強作鎮定一邊回道：“你現在不過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罷了，誰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

高娴聽了這話，其實也有些沒底，不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比起鄒素言來可是要大膽不少，繼續挂着那種毫不在乎的冷笑，她走近了一點，逼得鄒素言後退了幾步，說道：“你可以試試，看誰會相信我。”

“而且……”高娴突然伸出手，飛快地扼住鄒素言的脖子，手指一點點上力氣，“實在不行，惹急了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鄒素言雙手掙紮，想要掙開高娴，可是一來高娴的力氣在這幾年農活的培養下不是同齡的女人能比的，二來鄒素言被扼住喉嚨，力氣也流失不少。

高娴自然不是真的想殺了鄒素言，她見鄒素言安靜下來，于是就放開了手，鄒素言一被放開，身體就軟了下來，坐倒在地上，說不出話來，眼神裏卻明顯帶上了恐懼。

“你明白了吧？”高娴垂眼看着地上的女人，“我現在已經什麽都不害怕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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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素言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從地上支撐着站起身，小聲地問道，“你、你要多少錢？”說話的時候都不敢看高娴的眼睛。

高娴此時占據了主導地位，慢慢悠悠道：“要多少麽……先給我三千吧。”

“三千？！”鄒素言驚訝，她已經做好被敲詐的準備了，卻是在沒想到只是這麽一點小錢，于是趕忙說道，“沒問題，我現在就給你，你卡號多少？”

高娴冷哼一聲，“你忘了？我可是沒有身份證的人，哪裏來的銀行賬戶？”又見她神色一放松，當即明白她是松一口氣覺得自己要的錢少，于是補充道：“這可不是所有的錢，我以後還會來找你要的。”

鄒素言一聽更加緊張了，“你還要來？！”

高娴理所當然一般的說道：“當然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想起你嫁到了邢家去，怎麽能就這麽斷了聯系呢？”

鄒素言結結巴巴道：“我我我、身邊沒有這麽多現金，你、你下次再來取吧……”

高娴打斷她，命令一般地說道：“不用，這附近有提款機，你去取錢，我跟着你就行。”

攝于之前她的威脅，鄒素言只得答應下來。

所幸那個提款機真的不遠，鄒素言也就取了三千塊出來給高娴。

本以為今天的噩夢就此結束，沒想到高娴收好了錢以後，竟然還問高娴要電話號碼。

“以後我再要錢，也好方便聯系。”高娴遞給她紙筆，一邊不知是安慰還是威脅道：“你不用擔心，每次我不會多要的，至少你這個富家太太肯定擔得起就是了。”

這還不算完，給了她電話，高娴還要拉着她去路邊的電話亭打一次驗證過了才肯放人，末了在離開之前，還惡狠狠說道：“別讓我發現你報警或者換號碼，否則……我就鬧到你家門口去！”

鄒素言此時已經麻木了，只能點頭稱是。

楚嚴把給祁夫人打電話的內容告知了裴戈和唐英才，并加上了自己的分析，“祁夫人的語氣并沒有心虛或者隐瞞的樣子，聽着倒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修改了病例的事情，只要等她把病歷發過來，我們就知道了。”

這邊說到祁夫人，祁夫人也正好在打電話給祁松。

“雲彤？！”祁松的聲音裏不乏驚喜，“你怎麽打電話給我了？”

祁夫人聽着他的聲音，心中有些不忍，卻還是盡量冷聲說道：“你最近如果有空的話，去看一下寧寧吧，他腿骨折了，你一次也沒來過，工作再忙也不至于忙成這樣吧？”

祁松這才發現自己一次都不去看大兒子好像是不太合理，本來他是想妻子肯定經常在醫院，所以不想意外見面造成尴尬，或者延續上次的對話，其次他也沒想好要怎麽和兒子解釋要他裝病這件事，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不太自然。

于是立馬說道：“好的，今晚我就來醫院看他，他住幾號病房？”

祁夫人報出了祁睿寧的病房號，然後嘆了一口氣，“上次我們說過的事情，等寧寧的腿好了，我們再談吧。”

祁松呼吸一滞，良久才澀聲答應：“好的。”

祁夫人聽出他的猶豫，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道了聲再見，沒想到再要挂斷電話之前，祁松突然出聲，“雲彤，”他深吸一口氣，“無論你想怎麽處理，我都贊成，絕沒有意見。”

祁夫人一句話都沒說，挂上了電話。

由于晚上祁松要來，祁夫人就選擇回家，既是避開祁松，順便也打算把病歷傳給楚嚴。

所以晚上楚嚴收到了祁夫人五年前的病例，而那個病歷顯示，祁夫人五年配的藥竟然都是調節內分泌的調理性藥物，顯然和醫院的記錄完全不一樣。

看來祁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生病的內情。

“那麽那個懷孕究竟是怎麽回事？”唐英才還是抓着這問題不放，“難道是她的幻覺不成？”

這句話一出，楚嚴和裴戈都看了過來。

唐英才接收到他們的視線，一格楞，“咋了？我我我我又說啥了？”

楚嚴嘆息着拍拍唐英才的肩膀，“我說你小子，怎麽每次都能撞大運找到一些突破口呢？”

裴戈向仍舊迷迷糊糊的唐英才解釋，“她多年不孕，又有一個私生子在前頭壓着，如果壓力太大了，誤以為自己懷孕也是有可能的。”

他說話間，楚嚴已經在電腦上搜索類似的事件了，沒多久就搜索到一個詞語：假孕。

假孕，是因為女性因為不孕的壓力過大而産生的一種懷孕的錯覺，這些錯覺往往會帶動一些生理性的反應，如月經推遲、焦慮，甚至有可能是由內分泌失調引起的腹部鼓脹，造成一種懷孕的假象。

看完網上的解釋，三人面面相觑，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世上還真的有這種病？！

也不奇怪，他們三個大男人，唐英才沒有談過女朋友，楚嚴和裴戈永遠都不會有女朋友了，自然不會知道這麽專業的婦科病。

“有點可憐哎……”唐英才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要心裏壓力大到自己都以為自己懷孕了，還産生了生理上的反應，那是得多有着急啊！”

楚嚴和裴戈二人雖然沒有接話，但是面上的表情明顯是贊同唐英才的。盡管他們還不能确認祁夫人當年有過假孕的症狀，不過根據目前的消息來看，這個可能性是很高的。

可是有一個疑問随之而來，解決了為什麽當年給祁夫人看病的是一個心理醫生的問題，可是祁夫人被生生欺瞞過去的事又成了一大疑惑，她難道沒有發現這是兩批不同的藥嗎？

正在他們有些困惑的時候，楚嚴的電話想起了，楚嚴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前一段時間聯系過一次的鄒素言！？

他遲疑了一下，接起了電話，“您好。”

“是……”鄒素言的聲音放得有些輕，“是楚先生嗎？”

楚嚴聽出她的疑慮，馬上回答，“我是，鄒女士，有什麽事嗎？”

鄒素言咬了咬牙，走出卧室确定了走廊上沒有人，公婆的房門也緊閉着，才關上門走回卧室，更加小心翼翼地說道：“高娴……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