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沈志軍回來了二

沈小安一個人朝車站走去。遠遠的就看見李月華，沈小夏跟沈明成也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邊，旁邊還站着個穿着洗的發白的牛仔上衣的人，一大堆包袱就堆在幾人的腳邊。那人因為是背對着沈小安的，所以沈小安也沒看清他的樣子，只是在猜想這人是不是自己的爸爸，再走了幾步，就隐隐的聽見那人在說着什麽爸爸還好不，安安怎麽沒見，小夏跟成娃聽不聽話之類的，沈小安心裏一酸，眼睛就要流出來了，她趕緊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眼睛，綻放出一臉的燦爛笑容，張開雙臂就朝那人沖過去，還一邊跑一邊喊，爸爸，你回來啦。

沈志軍才下車，就看見自家老婆迎過來了，就要把東西接過來，沈志軍忙拿了兩包輕的給她。李月華結果就帶着他朝那倆小人兒走去。沈志軍放下東西，就想跟自己兒子女兒親近親近，可這倆孩子好像不認識自己了，一個勁的往李月華身後躲。李月華氣得一個敲了一下。沈志軍心裏有點酸酸的，見三個孩子就只來了兩個，就問李月華安安呢。李月華說安安今天拿成績單，還在學校呢。沈志軍聽了心裏才舒服一點，原來是去學校了，還以為是大女兒不喜歡自己所有沒來接他呢。又問了問李月華沈有福的身體怎樣，安安外婆外公身體怎樣，就聽見後面傳來脆脆的叫爸爸的聲音，沈志軍還在想呢，這是哪家的孩子，聲音脆脆的真好聽。他這麽想着就回頭看了一眼，這還沒看清楚呢，一個人就直接沖他懷裏了，他也怕孩子摔着，就趕緊接住了。

李月華在一邊笑罵道，你這丫頭，咋個冒冒失失的，也不怕摔着，你爸累着呢，趕緊的松開你爸，咱快點回家去，你爺爺等着呢，這都等你老半天了，成績呢，考得咋樣了。

沈小安松開抱着沈志軍的手，忙過去挽着李月華的胳膊，媽，我你還不放心麽，肯定是第一撒。

沈小夏跟沈明成聽見自家老姐又考了第一，也過去叽叽喳喳的說上了。

沈志軍實在沒想到剛才沖進他懷裏的人兒就是自己的大女兒，在他的印象裏安安一直都很內向，也從不跟他多說話，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看書。這次回來就是安安不來接他，他都想得通的。可是自己女兒不僅來接他了，還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沈志軍心裏滿足得就跟大冬天的吃了一鍋子涮牛肉，心裏火熱火熱的，眼睛裏都要融化了。又看着自己三個兒女在一起說這話多麽和諧的樣子，心裏滿是慰藉。自己就是在外面吃更多的苦，也值得呀。

李月華見三人在一起就沒完沒了的，趕緊說道，好了，回去再說，外面冷死了，趕緊回家去，你爸坐了好幾天的火車，累着呢。又把一包看起來不是很大的背包塞到沈小安手裏，安安，你拿這個，你爸也好輕松點。趕緊的，回家去了。

說着她自己又拿了兩包，沈志軍背上還背了一包最大的，一夥人就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走到街上的時候，許多人都是認識李月華跟沈志軍的，見沈志軍回來了，也都紛紛出來打招呼。沈志軍也都一一回謝了。

走到沈小安外婆家的時候，張玉秀本來說是要留着吃午飯的，李月華推了，說是早上走的時候公公就在準備了，就等着沈志軍回去呢。張玉秀想想也是，人家就這麽一個兒子，一年沒見也想得慌，也就沒強留了。

好不容易，終于到家了。沈有福正在廚房裏忙呢，突然聽見家裏的狗沖了出去，叫了起來，想也是自己兒子回來了，也趕緊走了出來，手裏還拿着鍋鏟呢。一看，可不是麽，這穿着一件舊牛仔衣服，被這個大包袱的不就自己的兒子狗娃麽？沈有福感覺轉過身去擦了擦眼睛。

沈志軍才一到家，就看見自己爸爸站在家門口望着自己，還不時的用衣袖擦着眼睛，感覺走過去，喊一聲爸爸。

沈有福忙應了一聲，又見這一家大小的都給堵在這門口了，就趕緊把沈志軍背上的東西接了下來。等都進了屋，沈有福這才細細的問了沈志軍在外的情況，沈志軍也都一一回答了。

李月華早就接了沈有福的鍋鏟去廚房了，雖然現在才十點多鐘，不過沈志軍這幾天肯定也沒吃好飯，中午還得早點吃飯。見沈有福已經把雞都炖好了，李月華就把雞湯盛到竈後面的小鍋裏溫着，又炒了兩個小菜才作罷。

沈小安也在客廳聽着沈志軍說話呢，忽然聽到廚房裏傳來李月華的聲音說是吃飯了，下意識的擡頭看了眼堂屋裏挂着的鐘，才十一點呢。沈小安就愣了一下就朝廚房走去，沈小夏跟沈明成見沈小安走了，也趕緊的跟了上去。沈志軍見狀，心裏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心酸。

沈小安走到廚房，一看，可不得了，還真煮好了。李月華把雞湯盛出來，先是裝了滿滿的兩大碗，讓沈小安小心着端出去，才剛盛出來，就用毛巾隔着。沈小安聞着這香噴噴的雞湯香味，肚子馬上就餓了。沈小夏跟沈明成的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計了。李月華好笑的看着這三，心裏卻是想着等過幾天再殺一只雞，好好給孩子們解解饞，這一年下來孩子們都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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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頓午飯吃得可真是熱火朝天哪。最好笑的就是沈明成了，他為了不影響他伸筷子的速度，連棉襖都脫了，氣得李月華直罵他上輩子真是餓死鬼投的胎。沈明成也沒理她，他嘴裏都忙不過來，哪裏有空說別的。

吃過午飯，沈志軍跟沈有福又聊了會兒，就走到自己背的那個大背包面前，拉開拉鏈，又從裏面拿出一個稍小點的旅行袋，這個旅行袋一看就比那個大的好多了。沈小安三人眼睛亮閃閃的盯着這個旅行袋，好像能從裏面盯出花兒來似的。沈志軍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三個孩子，想不想看爸爸這裏面裝的是什麽呀。

想看。沈小安三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沈志軍也不墨跡，直接把那袋子打開，從裏面拿出一件一件的還過着塑料袋子的衣服。

嗯，這件灰色的是成娃的。

這件黃色的是小夏的。

這件藍的的安安的。

見三孩子都拿到了自己的衣服，臉上都笑得跟花兒似的，沈志軍又從袋子裏拿出一件墨黑的衣袖上還繡着一圈祥雲圖案的大衣，爸，這是兒子給你買的，兒子在外面也不能經常回來孝敬你，賺的錢也不多，就只能給你買件衣服，你不要嫌棄。這是我在那邊的商場裏買的，店裏的人說這衣服穿着可暖和了，裏面塞的可都是鴨絨呢，還不重，你穿着正好。沈志軍看着自己爸爸身上穿的還是去年過年大姐從她家拿過來的趙元秋的爸爸不要的舊衣服，那衣服是舊的不說，裏面塞的棉花都朽了，死重死重的，還不保暖，再看看沈有福的手都長滿了的凍瘡，幾根手指腫的跟什麽似的，心裏難受得緊，就要把沈有福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他買回來的新的。

沈有福見自己兒子給孫子孫女買了好多衣服，心裏也高興，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孫子們滿臉的雀躍。他心裏也有點失落，兒子長大了，也有了一家人了，日子也過得不容易呀。正想着，就見自己兒子手裏還拿着一件墨色的大衣要給自己穿上。沈有福心裏說不感動那是假話。看了兒子還是沒把他忘了呀。沈有福擦了擦眼角，忙一手推了過去，你還給我買做什麽呀，費那個錢做什麽，我有衣服穿，你大姐給我拿了好多呢，這衣服你留着自己穿，你看你自己就穿這麽一點，也不嫌冷得慌呀。沈有福怎麽說都不肯換上。

沈志軍氣了，拿着衣服站在一邊，一臉黑色，爸，這是我給你買的，我孝敬你的，大姐給你的那是大姐的，我買的是我的，你只要大姐的不要我的，你是不是嫌我買的沒大姐給的好呀，我現在賺錢也挺難的，等我以後賺了錢就給你買好的，等我老了賺不了錢了，就讓成娃拿錢給你買。

沈明成正拿着自己的衣服在一旁跟沈小夏争呢，聽見沈志軍說他呢，又見爺爺不肯穿爸爸買的衣服，忙說道，爺爺爺爺，我以後賺很多錢很多錢給你買好看的花衣服。爺爺你看爸爸買的衣服多漂亮呀，摸上去還軟軟的暖暖的呢，爺爺穿上一定不冷，爺爺你看你的手冷冰冰的了。我給你烤烤。說着就把沈有福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放。

沈有福哪裏肯，連忙把孫子摟進自己的懷裏，又見沈志軍還拿着衣服站在一邊一臉殷切的望着自己，嘆了口氣，就伸出手要把衣服接過來。

沈志軍見自家老爸終于肯穿自己買的衣服了，心裏高興慘了，也沒把衣服遞給沈有福，就自己幫沈有福換上了。沈有福換上新衣服，果然暖和了很多。

期間，沈有福又擔心兒媳婦知道兒子給他買了衣服，會不會心裏不痛快，沈志軍卻大手一揮，沒事兒爸，月華她知道，就是她讓我給你買回來的，說家裏的衣服質量都不好，穿着也不暖和，就讓我在那邊看看有沒有好點的衣服帶幾件回來。我也給她買了，放心，月華不會生氣的。她高興着呢。雖然沈志軍說得很滿不在乎，不過他的臉色還是可以看出來很高興。

沈有福聽自己兒子都這麽說了，也就沒再說什麽了。

沈小安三人也早就往樓上去了，都興沖沖的試自己的新衣服去了。

沈小安是真沒想到上輩子從沒給自己買過一樣東西的老爸，這次回來居然給全家都買了新衣服，而且還是整個雲縣都很少有賣的羽絨服。這羽絨服可不便宜哪，稍差點的就要好幾百，好點的得上千呢。沈小安拿着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明藍色的印着淺淺百合暗紋的長款羽絨服，袖口處還打着漂亮的藍色蝴蝶結，很是漂亮。衣服也軟軟的，竟是比上輩子她自己買的那件上千的還要摸着舒服。沈小安把臉埋在帽子上的絨毛裏，真舒服呀。

其實沈小安想多了。這是沈志軍的一個朋友在一家羽絨服廠裏拿出來的，說是老板家裏出了事，發不出工資，就用羽絨服給員工抵了賬。員工們鬧也鬧過，不過人家也确實沒辦法了，人老板平時對他們也好，大家拿了衣服也就走了。有衣服拿總比什麽都沒有的好。有一次跟沈志軍喝酒，聽到沈志軍說正想着給家裏人帶點東西回去呢，就是這邊的衣服太貴了，他要買好幾件，得千多呢。這人當時就說了，兄弟你要是缺別的，哥幾個幫不上忙，不好意思。不過這要是衣服嘛，就好說了。兄弟你也知道我是進廠做衣服的，這回老板發不出工資就直接用衣服給抵了，我現在手裏光是衣服就好幾大包呢，你要是要兄弟我就算你便宜點。

沈志軍正愁這事呢，他雖然手裏頭還有好幾千，不過能少用還是省着呗，孩子們以後用錢的地方多着呢。一聽這人這話，就像是瞌睡來了正好有人給塞個枕頭，心裏別提多高興了，可是又擔心這衣服不太好，又不好當着面說。

那人見沈志軍先是一臉的驚喜，然後又滿臉難色，心裏也猜到了什麽。又給沈志軍倒了杯酒，再給他自己倒了一杯，兄弟，我也不哄你，我那衣服都是頂頂好的，你知道XX牌子麽，那可是在Y省都是有名的，好多人都喜歡穿呢，又輕便又保暖又好看，這次要不是我們廠子出了內鬼，卷了錢跑了，也不會給我們發衣服。兄弟我也是急着回家，想給娃兒們多買點東西呀。別的咱也不說了，你要是要，選幾件，随便選，就給五百塊錢就是了，兄弟也不框你，大家都是在外面打工的，都不容易呀。說完，就拿着杯子把那酒一飲而盡了。

沈志軍當即就答應了。他這幾天也到處去看了看，衣服都貴得很呢，過年了商家也想大敲一筆賺點過年錢呀。沈志軍也聽說過XX牌子的羽絨服，電視上經常都在打廣告呢，那衣服也好看，不過沈志軍去店裏問了問，一件得兩百多呢，大人的更貴。他也就嘆了口氣就出去了。沒想到自己這朋友手裏居然有好多XX牌子的羽絨服，他馬上就心動了。價格還那麽便宜，他當即就答應了。說是吃了午飯就去看看。

當天下午他就帶回了一大堆羽絨服，全家每個人都有，連自己都買了一件，這麽多，統共才五百塊錢，哪兒有這好事。

晚上吃飯的時候，沈有福見李月華果然沒有給自己臉色看，便知她心裏也沒有不痛快。沈有福心裏一高興，酒也多喝了兩杯。吃過飯，沈有福洗過腳後，就上床睡覺去了。

沈小安早就坐床上了，沈小夏還在不停的試着新衣服，還問沈小安好不好看，沈小安也不理她，直接脫了衣服就睡下了。沈小安真對沈小夏無語了，你說都一個下午了，興致還沒下來呢，又不是有多少件衣服，就這麽一件，試過去試過來的，還不都一個樣，有必要每次都問她好不好看嗎？就算是真好看，都這麽多次了，也早就審美疲勞了。

沈小夏也不顧沈小安沒理她，自顧自的對着鏡子扭過來扭過去，還愛臭美的做着各種表情呢。

沈志軍坐在床上，跟李月華拉了會兒家常，見兒子沈明成睡着了，便摟着李月華的腰，下巴擱在李月華的肩膀上，低聲問，月華，我給我爸買了衣服，你真不生氣？

李月華白了他一眼，這都什麽人哪，都說了多少遍了，還問。李月華也不理他，自顧自的打毛線。

沈志軍也不問了，開始動手動腳起來，李月華忙按住他的手，努了努嘴，兒子還在呢。

沈志軍不滿了，兒子都睡着了呢，你擔心個啥，小孩子都不容易醒的。說着又要動手。

李月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萬一兒子醒了怎麽辦，看你怎麽說。趕緊休息，坐了幾天火車你都不累的呀。

沈志軍見沒辦法了，也只得乖乖的躺下睡覺了，別說，他還真累，過年了火車上是人擠人那，連站的地方都沒有，好多人都是直接坐行李上了，他帶着這麽多東西更是困難哪，夜裏都不敢睡覺的，怕莫扒子把東西給扒走了。這回到家躺在自己家裏軟軟的床上，身邊躺着自己的兒子，一邊還坐着自己的老婆，心裏一放松，意識馬上就模糊了。只是在完全睡過去的時候，腦子還在想着明天一定要給老婆說說把兒子趕他屋去睡。

李月華打了一會兒毛線，也累了，打了個呵欠，把電視關了，脫了衣服也躺下了，自己老公現在也回來了，還是等哪天去表叔家把借的錢還了才好，老是欠着錢，她心裏也總記着不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