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你欠我的

既然力氣比不過高原，沈小安眼珠一轉，馬上就有了主意。她拖住高原的胳膊突然一松，人就向後仰去，作摔倒樣。只是雙手太過用力了，一個沒注意頭就撞到桌子上了。只聽得砰地一聲。真疼。沈小安眼淚都撞出來了，她也沒忍着，嗚拉嗚拉捂着臉就哭叫起來。

高原本來以為沈小安沒拉動他就該放棄了。沒想到她卻一下子摔在地上，頭碰到桌子那砰地一聲他都聽見了。平時沈小安就是嬌生慣養的，別說磕磕碰碰，就是凍着餓着都沒有過，這一下，她該多疼呀。高原也顧不得躲藏了，他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把沈小安從地上拉起來，捧着她的頭就要查看到底撞在哪裏了。

沈小安本來還在嚎，被高原從地上拉起來，一把拽住高原的衣服，她本來是假哭，眼淚都沒有，這一看，心裏一酸，眼淚就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她還以為高原是穿的舊年的衣服，可沒想到，這天殺的，這是衣服嗎？這能穿嗎？周春梅你還是人嗎這麽對你兒子？怪不得年紀輕輕的就軟了骨頭，原來是缺德事幹多了，良心都沒有了，還要腿做什麽。你TMD小心下輩子投胎變豬。

沈小安心裏罵完周春梅。看着高原這身衣服，眼淚越流越多。這是衣服嗎？摸着硬邦邦的。剛剛高原擋着還看不到，現在一瞧，好多地方線頭都脫了，還有不少棉花從衣服裏冒出來，棉花都變成黑的了。棉衣上還沾着不少黑色的漬印，這是長期積壓在潮濕的地方才能形成的。這根本就不是高原的衣服，這明顯就是一件在工地上穿爛了的衣服。

“你給我走。買衣服去。”沈小安橫着手背抹了把眼淚，拽着高原就向教室外走。

高原也是一臉尴尬的任沈小安拉着，卻沒有動，他就是不願意被沈小安看到他這幅樣子，才讓沈小安走的。可是沈小安還是看到了，還哭得那麽傷心。可是他有什麽辦法。他不願意她哭的。每一次沈小安哭，他的心就跟針刺似的疼。這件衣服比起他前兩天穿的要好多了，至少他沒有那麽冷了。

高原沒有動，他沒有錢。買不起衣服。他不敢走進那些賣衣服的店裏，他怕看見別人嘲笑的眼光。他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就剩下這張臉，他不能連這張臉也沒有了。

“高原，你給我走。你要是不去，我就跟你絕交，以後不再當你是朋友。記住，不是我給你買衣服，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你欠我那麽多。你以後要還的，要還的。你欠我的。”沈小安扯着高原的胳膊大聲吼道，她的臉上從新被淚水覆蓋，眼睛像是一汪活泉，潺潺的淚水不停的流出，她就這麽瞪着高原，滿是堅定。

高原心一緊，絕交？沈小安要跟他絕交？

他的心好疼，不能，不能這樣。不可以絕交。也許沈小安就是安安，就是他生命裏的那個人，他不可以讓她就這麽從身邊走開，從此兩人相見如同陌路。

高原皺着眉頭，薄唇抿得緊緊的，臉色難看極了。

沈小安也管不了那麽多，她現在心裏都是氣，就是一火炮，誰要惹她，她就對誰發火。她是下了決心的，如果高原不跟她走，她就真的不理他了。當然，只是暫時的。

不過，幸好高原還沒有那麽倔強。

一路上沈小安拉着高原的手就沒有放開，他的手凍得跟冰似的，不過沈小安更擔心如果她不拽着，她一個沒留神高原就跑了。高原比她高一個頭，體力也比她好。要真跑了，她還真是追不上。

高原看着自己的手跟沈小安白嫩纖細的小手緊緊相交，臉上不由得飛上一抹紅霞，他偷偷的看了眼走在他前面半步的沈小安，沈小安粉色玫瑰般美麗的小嘴緊緊抿着，連眉間都微微皺起來了，也不說話，臉上像是染上了一層寒冰，她并沒有注意到兩人相交的手，只是自顧自的走路，也沒再看自己一眼。高原嘆了口氣，沈小安是真的生氣了。還氣得不輕。可是如果再讓他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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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也遇到過同學，沈小安都只是說那是她表哥。高原苦笑，現在好了，成表哥了。不過，至少不是陌生人。

沈小安沒挨着一家店一家店的找，直接帶着高原進了一家專賣店。這家店的衣服都比較年輕時尚，很适合學生穿，一中很多學生都愛到這裏買衣服，不過這裏的衣服也不便宜，這又是冬天。

高原一看到這門面，腳步就停了。

“沈小安，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沈小安瞪了她一眼，就拉着他進去了。

兩人進了店，沈小安就拉着高原往男裝那邊走。店員迎上來，見沈小安臉色很難看，就連後面的男生也皺着眉頭，想來是小情侶鬧別扭了。就很自覺地跟在兩人身後，也沒像平時一樣不停的介紹。

沈小安拿了件墨黑色的羽絨服遞給高原，又挑了件灰色條杠毛衣，走到褲裝區依着上輩子高原的尺寸找了條牛仔褲遞給他，讓他去試試。

高原抱着這麽一大堆衣服站在沈小安面前，他有些擔心，覺得買不起。他不想丢人，也不想沈小安丢人。

沈小安狠狠剜了眼高原。

“放心吧表哥，我買得起，你姑媽我媽給我帶足了錢。”

高原尴尬的站在原地，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沈小安見這人還不動，推了他一把，高原才向更衣室走去。

原來是這樣呀。站在一邊的店員松了口氣。原來不是情侶，是表兄妹呢。怪不得進來時那女孩子臉色那麽難看呢，原來是她媽媽要給外甥買衣服，不給她買呢。怪不得呢。

高原去換衣服了，沈小安又在店裏轉了幾遍，又選出一套衣服。等高原出來，再讓他試。

好一會兒，更衣室的門才打開。高原慢悠悠的從裏面出來，一雙手扯着衣角，臉色不自然的看着沈小安。

沈小安覺得這套衣服還好，高原人本來就高。人也長得有些堅毅。穿着這身衣服倒是顯得特別成熟，特別鎮定，特別男人。嗯，不錯。

“有沒有哪裏不合身的呀？”

高原搖搖頭。這衣服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似的，只不過褲子有點松了，不過沈小安說要穿秋褲的。所以松點好。再說了，男生要是牛仔褲穿成了緊身褲，會被別人罵變态的。也不好看。

這身衣服就過關了。沈小安把另一套衣服塞進高原的懷裏。讓他去裏面換上。

高原有些遲疑的看着沈小安，那套衣服就挺好，怎麽還要試？

沈小安也沒多說，直接把他推進更衣室。

一會後，更衣室的門打開了，沈小安守在門口，門一打開。就把高原從裏面拖出來。

嗯，這身衣服也好看。是寶藍色的。還帶着暗紋。款式挺新的。

高原這輩子都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衣服很暖和很貼身，他很喜歡，可是他買不起。見沈小安點點頭，就要去更衣室把衣服換下來。

沈小安趕緊拉住他，本來就是給他買衣服的，哪裏還能穿那件根本就避不了寒垃圾一樣的衣服。

“兩件我們都要了，不用換了。”

店員笑眯眯的拿着另一套衣服到收銀臺去了。她今天可是做成了一筆大單呀，這個月的獎金可算是有着落了。

兩件都要了？

他沒聽錯吧。高原腳下一個踉跄，差點就沒站穩。

“沈小安，買一套就好了，不用買那麽多的。”

沈小安撇過頭，環着胸。

“表哥，你姑媽我媽說了，讓我給你多買兩件。”

也不管高原抽動的嘴角，頭發一甩就往收銀臺去了。

“你好，一共是一千四百八十元。請問有會員卡嗎？”收銀臺的店員刷了牌子問道。

沈小安搖搖頭，她才沒那鬼東西呢。

“本店滿六百八十元就可以辦一張會員卡，請問你需不需要辦一張？”那人又問道。

會員卡？

這沈小安還真沒想過，不過既然可以辦，那就辦呗。說不定以後還得到這裏來買衣服呢。

沈小安點點頭。那人收集了一下沈小安的資料，又在電腦上輸了一遍，才把一張紅色的卡片交到她手裏。

沈小安沒那麽多的現金，就用銀行卡付了賬，正準備走，又聽那人說道，“本店現在正在搞活動，滿六百送兩百，沈小安買了一千四，就是送四百，說是可以在店內任意免費挑選一件四百塊錢以內的衣服。”沈小安眼睛一閃，還有着活動？不早說。在店內四處走了走，又挑了件羽絨服才拉着高原離開。

随後，沈小安又拉着高原去買了兩雙鞋，幾雙襪子，再買了幾套保暖內衣，順便給她自己買了兩套。才領着高原回學校。

路過一家內衣店的時候，想起自己現在正在發育，可不能再穿那些小背心了，要想身材好，就得趁早保養好。扔下高原就往裏鑽。好一會兒，才見她出來。把一個小口袋塞進高原裝衣服的袋子裏，高原的臉頓時就紅了。就這麽懦懦的看着沈小安。

沈小安臉也紅了。她沒好氣的瞪了高原一眼。

“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呀。”

說罷，提着袋子就走在前面了。

高原跟在她身後，臉色微紅，眼睛裏是滿滿的感動。

至于高原從家裏帶來的那件舊衣服，早就被沈小安強制的扔進垃圾桶了。她才不要讓高原穿那種衣服呢。

兩人在外面吃了晚飯，沈小安又買了些零食之類的，才回學校。

到了沈小安的宿舍樓，沈小安把高原的東西挑出來，讓他拿着。轉身就往寝室走去。走到鐵門邊的時候，突然轉過身，眼睛裏有危險的信號。

“高原，這些衣服你要是不穿，還穿你那些垃圾。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記住，這是你欠我的，以後要還的。”突然又有些悲涼的望着天空，“你欠我那麽多，你還不清的。”說完，轉身朝寝室走去。

卻沒再回頭。

高原沒聽清楚沈小安最後一句。只是她望着天空的樣子。感覺好悲傷。

風還在刮着，院子裏的那幾棵櫻花樹早已掉光了葉子，墨黑色的枝丫像是失去了活力，在北風中搖搖晃晃。互相拍打着，偶爾還能掉下一兩條樹枝。

陸陸續續的，不少學生背着書包往寝室裏走。已經看不到沈小安了，高原微抿着薄唇，骨節分明的手指緊了緊裝着衣服的袋子。轉身向男生寝室走去。

這個冬天。注定不寒冷。

高原回到寝室。寝室裏已經來了好幾個人，見高原拎着一大堆東西走進來，都驚異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見了外星人一樣。

“高原，你這是？”同桌的李拓走到他面前，上下大量了一番，後退了一步。眼睛裏是不可置信。“都是新買的？”

高原點點頭，确實是新買的。只不過不是他，是沈小安。

良久才走到高原面前，伸出右手錘了高原一拳。臉上是釋然的笑容。

“行呀你小子，深藏不露呀，我還以為你家有困難買不起衣服呢，結果你小子就給我們來了這麽大一出。真有你的。”

高原心裏苦笑，可不是嗎？他就是買不起衣服呢。想起那個家，不，那不是他的家。他很多年前，就沒有家了。只是，他現在才想明白。

高原收拾好東西，拿了書就往教室走去。今天還是這麽冷，就跟昨天一樣，風還在呼呼的吹着，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坐在教室裏，還是可以聽到窗外風呼嘯而過發出嗚嗚的怒吼。高原的心卻暖如三月陽光，臉上笑容像是撤去了冰霜的春風。也許，他還是有人愛的。也許，他還可以愛。也許，他的世界不僅僅只有冬天。

“李拓，你說高原家是不是真的很有錢呀？”一個臉上鋪滿痘印的男生坐在上鋪的床上甩着兩條腿，看着正在收拾書本的李拓，滿臉疑惑的問道。

“對呀李拓，你不是高原的同桌嗎？我還以為高原家很窮呢。”另一個窩在被子裏的男生露出一個頭，嘴角含笑的看着李拓。

李拓瞥了他倆一眼，“我怎麽知道呀。我還那麽以為呢。”李拓也沒多理那兩人，抱着書砰地一聲關上門就走了。

兩人對視了一眼，眼睛裏閃着八卦亮晶晶的光。

李拓也不知道高原家是不是有錢，他也并不是太在乎，這都是別人家的事，他就是知道了也沒用，他又不是女生，那麽喜歡八卦。他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把學習怎麽弄上去才是，也不知怎麽的，他都那麽努力了，上課也不走神，這成績就是上不去，都急死他了。不過，這天還真是冷呀，說不定明天就要下凍雨了。看來他也要讓他媽買件羽絨服穿了。

高原一直在看書做練習，現在他不冷了，也沒有什麽能分散他的注意力了。就把心都放在學習上了。也不知道半期考試考得怎樣了。那段時間真是太冷了。雖然他一直很努力，可總是被圍繞在身上的那股寒冷弄得不能專心學習。

“高原，有人找。”問口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高原擡頭望去，是坐在門邊的同學，只見他一臉笑意的看着自己，眼睛還不停的擠弄着，弄得高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高原疑慮的走到教室外，就看見沈小安站在門外，坐在教室後面的男生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兩人。高原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怎麽來了。”他輕聲問道。

沈小安卻傲嬌的擡起頭望着他，聲音清脆。

“表哥，我給你拿東西來了。我媽說給你的。喏，給你。”把手裏的袋子往高原懷裏一塞，扭頭就走了。真是沒帶走一片雲彩呀。

高原腦門都黑了。這丫頭還真是記仇了。

大家一聽，表哥。原來是高原的表妹呀。還以為是，嘿嘿。雖然這年頭也有不少哥哥妹妹的。不過沈小安看上去小小的完全不像是十四歲的人，高原本身就長得高大，相比起來，沈小安竟是比高原看着小了好多。

高原進到教室就看見這群狼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自己，嘴角還露出滲人的笑，高原打了個寒戰。臉上更加陰沉了。好歹他也是十六歲的高中生了，不是什麽都不知道木頭，還不明白這群狼眼裏的意思嗎。沈小安也真是的，沒事跑他教室來做什麽呀？

高原打開那個袋子，心就軟了。裏面赫然是一雙手套跟一個暖手袋。

沈小安回到寝室看到伍月扔在床上的手套才想起剛剛忘了買手套了。想着高原天天做練習的拿着筆好冷，她都覺得手冷了。翹了一節晚自習跑出去買了兩雙手套，路過上次買暖手袋的那家百貨，又進去買了兩個暖手袋。上次買的回家就被沈小夏搶去了。又拿了一個沈有福。沈有福年紀大了，最怕冷的。他出去耍的時候，捧着就不冷了。

沈小安一買回來就給高原拿上來了。只是她心裏還在生氣，氣高原。把東西拿給他就走了。

沈小安回到教室，班上一半的人都沒來，說是都請假了。教室裏真是冷，沈小安坐了一會兒，拿着書就回寝室了。反正她第一節課都沒來，就讓老師以為她還在家呗。寝室裏可暖和多了，還能坐在床上看書。多享受啊。王青青見沈小安要走，也想走了。只是有點擔心老師，見沈小安已經出了教室，她咬咬牙，拿了兩本書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