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禿頭禮

宋紅豆聞言, 撲哧一笑。

“你笑什麽？”七夕蓮那邊傳來段绫游的聲音。

她頓了一下，忽然想起兩人一起在廚房島臺一起做手工糖果的時候，還有最後他的分|身幫助她恢複甜味覺的場景, 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悲涼。

“我最讨厭甜的東西！”

“為什麽？”段绫游的聲音裏有一絲不解。

“因為……吃了甜就再也吃不了苦的東西。”宋紅豆擡頭看了一眼，月兒高懸，“夜深了, 早些睡吧，明日還有梳發禮。”

段绫游望着再次安靜的空氣中, 對她這句話有些不明所以。

翌日。

整個府上來了不少人，十分熱鬧。

一波波侍女端着荷花、藥材、雨露……魚貫而入偏殿。

顧祯在殿外看見這好大的排場，不禁妒從中來，一把蠻橫地推了一把一個侍女，就氣勢洶洶沖進了偏殿中。

只見熱氣騰騰的水中, 宋紅豆雪肌冰膚，正在惬意地沐浴。

“想不到這個梳頭禮竟這麽麻煩, 還得先泡個澡洗個頭，用這麽多東西！”她開心地泡在池子裏, 感覺比現代世界的溫泉還舒服。

邊上的架子上，放着一把梳子，顧祯不顧侍女的阻攔，一把就将梳子折成兩半。

“你算什麽, 竟也配和太子殿下成婚？”顧祯将那折成兩半的梳子丢盡水中, 面目已因嫉妒扭曲。

“那你豈不是什麽也不算？”宋紅豆看着氣得發瘋的顧祯，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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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顧祯被噎住，狠狠地一跺腳, “別以為用些手段就能魅惑太子殿下, 給我等着, 你這個來路不明的東西，我一定要查出你的底細！”

宋紅豆洗完頭，從水中站起，穿上青紗，緩緩走到顧祯面前，挑起她的下巴，“你以為你能阻止他愛上我嗎？”

顧祯被緊緊扣住下巴，怎麽也動彈不了，只能嫉妒地瞪着宋紅豆。

“不能。”宋紅豆冷笑道，一把放開她，甩袖而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哦，對了，你剛折斷的那把破梳子，也不是今天梳發禮的梳子。”

顧祯氣炸，只得亂摔一地發洩，然後氣鼓鼓地走了出去。

“顧祯？你是來看梳頭禮的嗎？”蘇糕一邊吃着從段绫游那順來的點心，和封無舟湊近問道。

顧祯看着帶殿外其樂融融的衆人，哼了一聲便離開了這裏。

“害，就說你來早了吧？晚上才開始呢，急什麽急！”蘇糕又朝嘴裏丢進一個點心，笑道，又轉頭看向封無舟，“你待會兒去看吧？”

封無舟抱着劍，面無表情，半天才丢出一句話：“變态嗎你？有什麽可看的。”

夜幕降臨。

“讓開點，我都看不見！”

蘇糕和封無舟扒拉在門縫裏，擠來擠去。

一名侍女端着梳子走過來，兩人尴尬笑笑，連忙讓開。

等侍女送完東西走後，蘇糕和封無舟又扒拉在門縫邊，好奇不已。

“你不是說不來嗎？”蘇糕轉過頭，看着封無舟沒好氣道。

封無舟一頓，淡淡道：“南雲國的成婚準備禮節中，從未見過梳發禮，只是來随便看看。”

兩人朝裏望去，燭火搖曳間，宋紅豆三千發絲傾瀉而下，段绫游玉手撫上那把梳子，屋內靜默無聲。

他拿起梳子，溫柔地替宋紅豆梳頭發，一下，兩下，暧昧又缱绻。

淡淡的松針香萦繞，直到幾縷發絲飄落。

“我是不是掉發了？”宋紅豆明顯感覺他手上動作遲疑，回頭一看，地上果然有幾根頭發。

段绫游一愣，手裏的動作不再繼續。

宋紅豆抓起那幾根頭發，心疼大叫：“我的頭發！你用的這什麽破梳子，都快把我梳禿頭了！”

段绫游見她這幅模樣，“撲哧”一下笑了。

“你還笑！”宋紅豆可憐地看着手心裏那幾根頭發，就要捶向段绫游的肩上，卻被他反手握住。

燭火跳躍中，兩人對視一怔。

段绫游望着她，手中傳來清涼的觸感，心口忽然湧上那股熟悉的力量，比任何時候都無比強烈地想要破體而出。

“咔嚓——咔咔嚓——”

他胸口上那覆蓋住睡蓮花苞的蓮劫之印，出現一絲裂縫，被壓制住的第五瓣花瓣隐隐有綻放的跡象。

只是隔着衣服和不太遠的距離，站在門口的蘇糕與封無舟并未發覺。

“我看幹脆改名為叫禿頭禮吧！”

宋紅豆欲捶不得，只得抽回手，憤憤不平道。

段绫游再也憋不住，笑出了聲，宋紅豆自己說完，也捂着頭發笑了。

第二天。

清風徐來，十分涼爽。

随着婚期越來越臨近，宋紅豆的身體出現不适，常常夜裏疼得睡不着，想來是那症狀開始漸漸發作了。

好在，還有三日了，只要再堅持三日，一切便會了結。

宋紅豆掙紮着下了床，洗漱完畢，無事發生般去了主殿。

一大早，清鶴道長便來了東宮。

“時間緊迫，但禮節不可疏忽，大婚的婚服需女方親手縫制。”清鶴道長一甩拂塵，身後的一排侍從和侍女端着各種名貴絲綢，布料，針線走進來，看了看宋紅豆。

“這——”段绫游眉頭微皺，看向清鶴道長，“不必讓她如此勞累，免了吧。”

“殿下日夜代理朝政，也很勞累，婚服就交給吧，不礙事的。”宋紅豆一笑，看了看段绫游，“不是說禮節不可疏忽嗎？”

她挑了一些适合做婚服的材料，回到了偏殿。

夜裏。

宋紅豆正在挑燈夜戰，一針一線地将紅豆穿心而過，縫制成婚服扣子。

窗外，段绫游和蘇糕路過，正好看見這一幕。

“啧啧啧。”蘇糕戲谑地看向段绫游，“不過是假成婚而已，小紅豆對你可真上心。”

段绫游看見那一粒粒紅豆扣子，忽然一怔，那些紅豆在穿針引線中，分明落進了他眼裏。

“咔嚓嚓——”

他胸口前的那蓮劫之印，再度出現幾條裂縫。

夜越來越深，窗前又空無一人。

宋紅豆敏銳擡頭，一只帶着火焰的魔鳥疾飛而來。

她伸手接過，立刻打開紙條，面色嚴肅，看完立刻燒掉。

與此同時，魔界也在蠢蠢欲動。

秉燭立在山岩之上，百萬魔兵已集結完畢，整裝待發。

站在為首一列的段西琰和段熙春，正不耐煩地沖秉燭喊。

“魔尊呢！怎麽還不打？我們已經龜縮在這幾個月了！實在是忍不了了！”段熙春不滿地大叫道。

“我段西琰就算再沉得住氣，也不想當縮頭烏龜了，當日從三弟手中灰頭土臉逃走，本就已經夠憋屈了！”段西琰猛一将戟戳進沙中，怒道。

“急什麽。”山岩之上，郁梨一襲黑色魔袍，緩緩走來。

山岩之下衆人瞬間安靜，全盯着上面。

“魔尊，三日之後，大婚舉行，一切按計劃進行着。”秉燭見郁梨出現，颔首道。

“知道了。”郁梨輕點頭，冰冷的臉上卻在聽到大婚兩個字時，出現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一晃兩日又過去了。

街市上熙熙攘攘，段绫游幾人穿着便服穿梭其中。

“你說這清鶴老頭麻不麻煩，最後一日了，還要讓我們來親自采辦大婚用品。”蘇糕提這個籃子，嘴像剛熟的向日葵，呱呱地朝外吐話。

“誰讓這是古法婚禮呢，凡事需親力親為。”宋紅豆在街市上逛來逛去，吐槽道。

“姑娘，要辦喜事啊？買點蓮子桂圓呗！”幹果攤上的一個大媽敏銳地嗅到商機，伸手招攬，笑嘻嘻道：“俗話說得好，早生貴子嘛。”

宋紅豆停下腳步，沖大媽一笑，遞過籃子。

“您說得對，給我裝滿一籃子吧，我要這個，還有那個……”宋紅豆回過頭，望着段绫游一笑，“太子殿下，你覺得呢？”

段绫游看着積極采辦蓮子桂圓的宋紅豆，頓時有些堂皇。

“既然作戲，那就作真點嘛。”她盯着段绫游，忽然湊近，輕喚一聲，“郎君，對吧？”

蘇糕聽到這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笑，“小紅豆，你也太口無遮攔了吧！這話說得，就像一個真嫁人的姑娘！”

封無舟一手握拳，輕抵在唇上，也憋不住笑了。

“注意你的言辭！”段绫游被她這一聲喚得有些不自然，瞬間面紅耳赤，朝後退了一步。

“我就叫。”宋紅豆反而更湊近一步，膽子更大，直直地盯着段绫游，“郎君，郎君，你敢應嗎？”

段绫游不敢再看她，別過頭，故作掩飾地走向另一邊挑選紅燭，嘴角卻微揚。

“卡嚓嚓嚓——”

他胸口前那睡蓮花苞上的蓮劫之印，出現了密布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