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帝後交換身體後23

皇帝:“……”

杜若離你不對勁!

還“而且我覺得寶瑛長得那麽好看,不像是你說的那種人”——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他勃然大怒:“難道你覺得是我在誣陷她嗎?!我既不癡傻,又不愚鈍,何必作這種小人行徑?!”

又恨恨道:“你跟那毒婦又不熟,叫她寶瑛做什麽!”

武則天幾人在空間裏聽着,不禁啧啧出聲:“從前喊人家寶瑛表妹,這才幾天啊,就變成毒婦了,呵!”

芈秋見他着實氣怒,不欲與之過多糾纏,便順勢轉了話頭:“今日壽康宮到底是出什麽事了?太後傳了我娘入宮,你又緊跟着被打成這樣……”

皇帝說到此事,當真是憋了滿肚子的怨氣想要傾訴:“還不是淑妃小氣,為着昨晚之事去壽康宮煽風點火,母後惱怒的緊,便傳召了你母親入宮,天——”

說到這兒,他又一次戴上了痛苦面具:“杜若離你想想辦法,趕緊把你娘弄走啊!!!”

芈秋娴熟的敷衍他:“我想辦法我想辦法。”

再看一眼他佝偻着的脊背,目露關切:“你這傷的嚴重嗎?太醫都是怎麽說的?”

皇帝聽她這麽一問,才覺得這樣弓着身子的姿勢太過于難受,時間稍長一點就覺脖子發酸,當下勉強站直身體,卻覺後背上剛剛結痂的傷口受力爆開,立時便龇牙咧嘴,神情猙獰起來。

芈秋看他手掌死死的捏住桌沿,手背上青筋都崩出來了,也是不忍,起身道:“你還是好好歇着吧,我這就回去了。”

皇帝下意識“嗯”了聲,忽的想起一事,猛然伸手,将她拉住:“你等等!”

他目光狐疑:“朝堂上的事情,你沒亂來吧?”

芈秋表情有些心虛,卻還是梗着脖子道:“沒有沒有,都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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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帝臉色肅然,眸光一厲,她到底低下頭,悻悻的瞧着自己腳尖:“我,我把曹廉給起複了。”

皇帝臉色稍緩,卻還是說:“你該跟我商量一下的。”

芈秋低着頭,恹恹道:“憑什麽。”

皇帝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芈秋心頭漸漸積起幾分火氣,擡起頭來,視線與他相對:“我說,憑什麽!”

她含恨道:“承恩公府備受國恩,自然不必多說,賢妃的親族更是雞犬升天,就連她剛滿十歲的弟弟,你也親自為他聘請名師!只有我,身為皇後,不能恩蔭家族也就罷了,反倒拖累得他們仕途黯淡,屢遭貶斥!”

她眼眸那麽亮,以至于內裏盛放的委屈和不平都分毫畢現。

皇帝聽得皺眉,下意識想解釋句什麽,又自知理虧,幾番踯躅之後,只低聲嘆道:“總是我對你不住。”

芈秋嗤了一聲,神态有些戚然,很快又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聳了下肩:“我走了,你好好養傷。”

皇帝低低的應了一聲,心情難免有些複雜,目送她步出寝殿之後,方才出聲喚了宮人前來倒水,又狀如不經意般問她:“清查宮內私通外朝的案子差不多也該結束了,內侍監回陛下身邊侍奉了嗎?”

宮人聽得微怔,旋即笑道:“這是自然。”

她說:“陛下從前使內侍監去查此事,是看重他呢,現下差事辦完,當然也該把人調回去了,誰不知道內侍監侍奉陛下多年,情分甚深呢!”

皇帝心頭微松,輕輕“噢”了一聲,擺擺手打發她退下了。

……

芈秋負手跨出寝殿門檻兒,正遇見莊靜郡主端了湯藥前來,手上不便見禮,便只屈膝福身示意。

芈秋笑着道了免禮:“這是皇後要用的藥嗎?郡主趁熱給她送去吧。”

莊靜郡主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恭謹,溫聲解釋了今日之事:“娘娘是妾身的女兒,妾身自然再是憐惜不過,只是她行事不端,毫無國母之态,妾身作為母親,也難免要訓誡一二。”

芈秋聽得颔首:“慈母多敗兒,郡主愛之深,難免責之切。”

莊靜郡主謙恭的低下頭:“太後娘娘寬厚,準許妾身在椒房殿暫住,顧看娘娘病體,方才太醫前來診脈也說,娘娘這回看似傷的不輕,但是并不曾傷到根基,将養一段時間便會好的。”

芈秋和煦笑道:“那朕便能安心了。民間講夫妻一體,朕覺得,天家或許也是如此,皇後身體有恙,朕也難安。”

莊靜郡主再福一福身:“陛下寬宏。”

芈秋遂起駕離去。

……

莊靜郡主端着湯藥來到寝殿,便見皇帝趴在塌上,雙眸閉合,已然沉沉睡下。

她将托盤擱在桌上,近前去推了推他肩頭:“若離,若離?快醒醒!”

皇帝困得不得了,迷迷瞪瞪道:“怎,怎麽了?”

莊靜郡主:“好孩子,把這碗安神湯喝了再睡。”

皇帝:“……”

皇帝:“…………”

拳頭硬了!

莊靜郡主仿佛沒瞧見他眼底跳躍的火苗,轉身端了藥過來,用湯匙喂他喝下,又柔聲道:“睡吧,娘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守着你。”

皇帝:“……”

忍氣吞聲的重新趴下。

安神湯的确有用,他也誠然疲乏,沒過多久,便再度沉沉入睡。

莊靜郡主坐在床邊靜靜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

沒見到若離之前,她心裏一直都存着一個疑影。

既然得了皇帝的身體,又穩住了皇帝,不曾惹人懷疑,為什麽不幹脆将皇帝除掉呢?

即便不便将他除掉,又為何不将他拘禁起來,反而任由他自由活動?

她觀若離行事,仿佛也是有意掌權的。

她在忌憚什麽?

難道是怕貿然出手,被人發覺什麽蛛絲馬跡?

可若是借刀殺人,這回的刀也未免太鈍了。

懷着這樣的不解,莊靜郡主提醒她——太醫說了,皇後沒有傷到根本,過段時間就會将養好的。

若離說,天家或許也如民間那般夫妻一體呢。

莊靜郡主豁然開朗。

她低下頭去,眼睫的陰影落在臉上,是淡淡的一片陰翳。

太醫院送來的傷藥正靜靜卧在床頭的花梨木櫃子上,再遠再遠些的窗外,椒房殿的紅漆宮門伫立在陽光下,看起來是那麽的光鮮耀眼。

然而在不易被人注意的地方,那扇紅漆宮門的背面插銷上已經生了猩紅色的鏽跡,它們曾經是尚宮局的輕慢與天子的冷落,現在也将變成化為利刃,猝不及防下刺入他們的心窩。

……

返回宣室殿的路上,系統同樣百思不得其解:“沒道理啊,你為什麽一直留着皇帝的性命?雖說他耍了心眼,有些事情上告訴了你錯誤的信息——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要殺他吧?你這不殺也就算了,怎麽還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哄着勸着他呢!”

芈秋嗤笑一聲,壓根懶得作答。

系統疑心未解,又問了幾次,終于惹得她不耐煩起來:“你是傻逼嗎?!”

芈秋冷笑:“我跟皇帝一起被雷劈了才交換的身體——正常人挨那麽一下不早死了?你怎麽知道交換身體的觸發機制是什麽?萬一就是兩人再度瀕死呢?!我要是跟皇帝明刀明槍撕破臉,在他心窩子上捅了一刀,他沒嘎嘣一下死了,反而交換回來怎麽辦?叫我伸着脖子等死,被他吊起來千刀萬剮?!”

系統:“啊這……”

芈秋:“我必須得打他一巴掌,再給他一個甜棗!把事情做絕的前提是永無後顧之憂,就現在這個情況,我能嗎?!我當然想送他上西天,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死了不能連帶上我!”

芈秋:“所以我要摸着石頭過河,我不能把話說死,我永遠都要給他一線希望,叫他覺得我是在意他、愛着他的,我必須确保某一刻我們突然間交換回去之後,我還有翻身的機會!”

說到這兒,空間裏邊呂雉幽幽笑了起來:“眼下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啊,他受傷了。”

武則天颔首道:“莊靜郡主聽出了你的未盡之意。”

蕭綽饒有興味道:“就是不知道皇帝瀕死之時,你們會不會真的交換回去了。”

芈秋笑了:“那便要看天意如何了。”

……

再度回到宣室殿,芈秋先往禦書房去處置政務,結束之後起身舒展一下筋骨,便有近侍躬身入內,奉上了一碟紅澄澄的江西貢橘,打量着芈秋神色,覺得她此時心情不壞,方才賠笑道:“陛下,內侍監回來了,正在外邊等着向您複命呢。”

“是嗎,”芈秋面露詫異,錘了錘腰,又笑道:“叫他進來吧,這老狗,近來倒也算盡心盡力!”

內侍聽她如此笑罵一句,便知道內侍監還是簡在帝心的,暗說這一回賭對了,忙不疊出去向內侍監賣好。

禦書房在,內侍監垂手待诏,微微垂着眼,看不清他臉上神情,幾個與他親厚的內侍默不作聲的守在旁邊。

吉春與其餘幾個年輕些的內侍臂間搭着拂塵,靜靜候在另一邊。

泾渭分明。

奉上貢橘的內侍打禦書房出來,特特擡高了一點聲音:“趙老公,陛下說你差事當的盡心,傳你進去回話!”

內侍監眉心顯而易見的松動開來,口中道:“全賴陛下洪福而已。”

他目光幾不可見的在吉春等年輕內侍身上掃過,很快又垂下頭,小步快速進了禦書房。

等芈秋再出來時,內侍監已經重新站在她身旁,吉春耳邊仿佛聽見了一聲嘆息,攥着拂塵的手微微收緊,逼迫自己露出習慣性的恭敬神态。

好在這時候芈秋也瞧見了他,竟然駐足停下,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對內侍監道:“吉春年紀雖小,卻很機靈,你這個接班徒弟收得好啊。”

吉春受寵若驚,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內侍監趕忙道:“陛下慧眼如炬,奴婢的徒弟裏邊兒,就數吉春聰明孝順!”

芈秋欣然颔首,舉步往後殿去,內侍監緊接着跟上,吉春稍慢一步,默不作聲的跟了上去。

他想,師傅,你怎麽回來了呢。

怎麽偏就要回來擋我的路呢。

真等你死了再去接班,我要熬多少年吶。

明明已經看見曙光了的。

內侍監仍舊親親熱熱的待吉春,仿佛真拿他當接班人栽培似的,只是心裏邊兒不住的冷笑。

小兔崽子,想跟你趙爺爺掰手腕,你還嫩着呢!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宣室殿的近侍們顯而易見的分成兩個派系,平和的外表之下暗潮洶湧。

如此過了半個月,奉天子令巡視山東的曹廉經過數日的考察之後,直接上疏将十數名參與修築堤壩之事的官員彈劾成了篩子,指責上官識人不明、斷事不清,主事者貪污錢款,上下其手,相關官員沆瀣一氣,狼狽為奸,其中悍然包括淑妃之父、太後的胞兄承恩公,此外,又有諸多不法之事被他一并捅出。

一石激起千層浪!

消息傳入後宮,太後的盛怒可想而知,曹廉身在山東,太後鞭長莫及,但皇後此時可正在宮中!

剛剛平靜了沒多少時日的後宮再度風起雲湧。

莊靜郡主一直留在椒房殿內照顧皇帝,只是不知怎麽,皇帝的身體不僅沒有便好,反而一天天的惡化起來。

按照太醫的說法,他雖受了些鞭傷,但并不曾損害元氣,将養一段時間便能恢複,如何反反複複,愈發嚴重?

傷口都在背上,皇帝自己感覺不到,只是傷痛反複,結痂之後又開始化膿,乃至于時不時的發燒胸悶,這卻是他切切實實能夠感受到的。

他打小就沒吃過苦頭,哪裏知道正常人逐漸痊愈是什麽樣子,還當這是正常現象,如此持續了一段時間卻仍不見好,皇帝就察覺出不對勁兒來了。

這天他剛發了一場燒,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見莊靜郡主坐在床邊垂淚,見他醒了,忙擦幹淚痕,強顏歡笑:“若離,你醒了?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用點東西?”

皇帝觀察她神情,心有所悟,故意咳嗽幾聲,虛弱無力道:“母親,我是不是要死了?”

莊靜郡主吓了一跳:“胡說八道!”

察覺自己語氣過于生硬,她又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快好了,快好了。”

皇帝看着她發笑,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母親,我一個人在宮裏,日子本就難過,現在連你也開始騙我了嗎?”

莊靜郡主“啊呀”一聲,潸然淚下!

“若離,我的女兒,你受苦了啊!”

她痛苦道:“只是母親沒用,居然幫不到你,還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害了你!”

果然是有人在背地裏暗下毒手!

皇帝臉上肌肉猛地抽搐一下,額頭青筋迸現,殺機畢露:“是誰?!”

莊靜郡主流着眼淚,慢慢搖頭:“我不知道,幕後之人藏得很深。”

她拿起放置在桌上、用了大半的膏藥,遞到皇帝面前去:“你的傷反反複複、不曾轉好,我總覺得蹊跷,幾經探查,終于發現了幾分端倪。”

皇帝注視着內裏淺綠色的膏藥,目光兇戾,聲音繃緊如弓弦:“這東西有問題嗎?”

莊靜郡主眼淚流的更兇:“這膏藥本身是好的,卻不知是誰在裏邊摻了研碎的鐵鏽,那些個髒東西随着膏藥進入傷處,所以你才會備受折磨,總不見好……”

……

大人物們為了家族、親眷和未來的榮光厮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戰場。

陰影之中,吉春垂着眼,低聲同幾個小內侍道:“曹大人的奏疏中提及有內官親眷橫行枉法,我仿佛記得,趙老公是山東人氏呢……”

不幾日,內侍監縱容兄長橫征暴斂、魚肉鄉裏的事情便傳得沸沸揚揚。

士林之中對于奸宦的容忍度無限接近于零,尤其內侍監又是天子近臣,這等小人怎麽能在君主身邊侍奉?

他兄弟如此,他必然也不是個好的,當殺之而後快!

承恩公府急于将自家的醜事掩蓋,其餘涉案之人也樂得用別家的案子頂雷,至于內宮之中,事發當天,太後便遣人勸說皇帝:“先祖創業披荊斬棘,筚路藍縷,何等艱辛!哀家也知皇帝與趙太監感情甚深,只是他的家人做下這等醜事,惹得民意如沸,必得處置了,才能安撫民心……”

曹廉奉天子令巡視山東,聲勢浩大,沿途甚至有百姓跪地請命,隊伍綿延數裏,人心向背,豈能視若無睹?

總得抛出一個相對體面的、身居高處的惡人出來,才能繼續粉飾太平,将此事收尾。

很快,內侍監被投入掖庭,吉春又一次取代他,成了天子身邊最得意的人。

內侍監離開的第一天,芈秋什麽都沒說,直到第二日傍晚,方才忽然問了一句:“他還活着嗎?”

吉春心頭微突,低頭道:“還活着。”

芈秋久久不曾言語,就在吉春以為她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卻見她忽的站起身來:“朕去瞧瞧他。”

吉春“哎喲”一聲:“那地方腌臜……哪裏是您能去的。”

“無妨。”芈秋道:“你随朕一起,別驚動旁人,悄悄地過去。”

吉春順從應聲,動作麻利的替她披上大氅。

只是一日不見,昔日高高在上、俯視無數宮人和內侍的內侍監就變成了另一副模樣,臉頰顯而易見的腫着,眼下烏黑一片,見了芈秋,他屁滾尿流的爬到近前,痛哭流涕的祈求她的寬恕。

芈秋嘆口氣,打發吉春出去,自己坐在了內侍監不遠處的椅子上:“趙老公,你跟随朕多久了?”

內侍監眼淚鼻涕流了一臉,哭道:“奴婢侍奉陛下整整十七年了!”

“是啊,”芈秋有些不忍的看着他,嘆道:“幾乎從朕記事起,你就跟随朕左右了,最開始……”

她只是皺了一下眉頭,很輕微的一下,然而那邊廂,內侍監已經在求生的本能之下開始哭訴哀求,闡述自己這些年盡心竭力侍奉皇帝的過往。

芈秋神色沉沉,面有憫色,緘默占據了大多數時間,偶爾也會說幾句:“那時候徐太傅才剛給朕當老師……”

“當年,父皇那麽喜歡三皇弟。”

“是啊,母後愛子心切,難免要求的多了些……”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啊,怪道人都說光陰似箭,日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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