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帝後交換身體後29

當然是為了送你下地獄啦,皇後娘娘。

多麽輕柔曼妙的聲音。

多麽狠辣無情的言辭。

皇帝幾乎不敢相信,說出這句話的會是他的柳兒,他的賢妃,他心心念念、甚至想要冊封為皇後的女人。

怎麽會這樣?

為什麽會這樣?!

皇帝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到刺骨的疼痛将他從混沌中喚醒,他猛地打個冷戰,近乎毛骨悚然的想起——他現在不是一個人。

他肚子裏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小生命!

那是他的皇子,是正經的嫡出,是他想要托付天下的儲君!

他的阿宣!

那痛楚如潮水般或漲或歇,又好像有一把勺子探入體內,那鋒利的、閃爍着冷酷銀光的邊緣毫不留情的刮過他的肚腹,帶出一勺勺散發着血腥氣的碎肉……

皇帝小的時候很愛吃西瓜,宮人們切好了、剔掉瓜籽送到面前,他卻不喜歡,非要人将一個圓西瓜一分兩半,用勺子挖着吃。

現在他感覺自己仿佛就是那個被人一切兩半,用勺子一下一下刮肉的西瓜。

皇帝張開嘴想要喊人,只是不知為何,張開嘴巴之後,喉嚨裏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反倒是賢妃倒在一邊,氣息奄奄,發出一聲近乎凄厲的慘叫:“來人!來人吶——”

皇帝無力的躺在地上,只覺渾身上下都失去了知覺,只有小腹處刀刮一般的疼痛,綿延不絕的傳達到身體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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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了嗎?

是誰來了?

他近乎絕望的想——快去傳太醫來啊!

快去傳太醫。

我的阿宣,他該是中宮嫡子,在萬千人的祝願和翹首以待中降世,他不能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

我甚至,甚至都沒等到他在我肚子裏動彈一下啊!

眼淚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順着他的眼角蜿蜒流出,在身下綿軟的地毯上留下了兩圈淺淡水漬。

守在殿外的仆從們剛進內殿,便見皇後和賢妃俱都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不見半分血色。

衆人見狀急了,大半人沖上前去将賢妃扶起,剩下幾個椒房殿出來的小心翼翼的攙起了皇帝。

偏殿內室裏陳設有床榻,可供短暫歇息,玉英殿的人毫不猶豫的就将賢妃攙扶進去了,椒房殿的侍從們見皇帝臉色實在難看,不禁道:“皇後娘娘身體也不适呢……”

玉英殿的人毫不客氣的駁回去了:“賢妃娘娘身懷龍裔,玉體何等貴重,皇後娘娘呢?也身懷龍裔嗎?!屆時若是太後娘娘和陛下有所責問,我等自然一力承擔!”

賢妃的貼身宮人倒還算客氣,擡手指了指方向:“那邊就是順福宮,你們不妨奉送皇後娘娘往那邊去歇着。”

皇帝這時候渾身戰栗,小腹抽痛,站都站不直,哪裏還能走那麽遠的路?

就算是傳了轎辇過來,怕也撐不到離開此地。

椒房殿的人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機靈些的悄悄往外邊兒去請莊靜郡主,前腳剛離開沒多久,太後便同淑妃一道過來了。

這可不是巧合,她們就是專門為這事兒來的。

今日冬至大典,外命婦一幹事宜俱都由淑妃主理,且她又是太後娘娘的侄女,背景超硬,這邊兒皇後和賢妃出了事,衆人不敢擅作主張,當然就得去找能做主的人來拿主意了。

正巧這時候太後也過來了——本來她該在壽康宮養病的,只是近來身體恢複的還不錯,又不願放過這個被外命婦奉承跪拜的節令機會,到底是乘坐轎辇過來,打算露露臉兒,過完瘾之後就回去。

侍從們如實将事情禀報上去,太後與淑妃神色各異。

淑妃是真的高興。

杜若離忽然發飙——在她眼裏,今日之事的責任肯定全在杜若離。

自打知道杜若離只能蹦跶到冬至之後,淑妃每一天都高興的像是過年,這會兒杜若離趕在狗帶前夕把賢妃和她肚子裏那個孽種一波兒帶走,真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看着太後陰沉如水的臉色,淑妃臉上卻不敢顯露喜色,感同身受的擔憂道:“不知道賢妃妹妹腹中皇孫是否……”

觑着太後此時此刻的神情,饒是淑妃,也沒敢把話說下去。

太後不在乎賢妃死活,死了也就死了,但是連帶着她的乖孫一道上西天,這絕對不行!

太後帶着淑妃火急火燎的奔赴案發現場,剛進門,就見皇後坐在八仙椅上,面色慘白,滿頭冷汗,痛苦的坐不直身體,虛靠在宮女臂膀裏不住地哆嗦。

這賤婦怎麽了?

忽然發病了?

管她呢,病死才好!

若是哀家的皇孫被她害了,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洩哀家心頭之恨!

太後壓根不拿正眼看她,只急急的去尋賢妃:“賢妃人呢?現下皇嗣如何?”

話音剛落,就聽外邊內侍一疊聲道:“來了來了,太醫來了!”

太後甚至不曾受禮,便催促那太醫入內:“先去給賢妃診脈,務必要保住皇嗣!”

太醫滿頭大汗的應了聲。

也就在這時候,太後忽覺一股拉力自身後傳來,眉頭緊鎖,回身去看,正見到了臉色慘白、氣若游絲的皇帝。

“母,母後。”皇帝只覺腹內每根腸子都在被巨力拉扯,血肉分離,痛不可言。

短短一句話,他說的斷斷續續:“我好,好痛,太醫……”

太後勃然大怒,一把将他虛虛拉住自己的那只手甩開:“太醫?你還有臉要太醫?!你這賤婦好狠毒的心腸!哀家和皇帝心慈手軟,才解除你的禁足,放你出來,沒想到你不僅不思悔改,反倒對賢妃痛下殺手,戕害皇嗣!”

“我,我沒有。”

皇帝痛得流下眼淚來,顫抖着又一次伸出手,用兒時的稱呼呼喚太後:“阿娘,我,我真的好痛,我也,也身懷有孕了——”

一語落地,滿座皆驚。

太後心裏的驚詫是最深重的,看着皇後此刻慘白凄惶的面孔,她瞬間意識到——她很可能并沒有撒謊。

皇後真的有孕了。

太後心裏有轉瞬的遲疑,但很快,那一絲遲疑便消失無蹤。

就算皇後真的有孕了,那又如何?

皇帝已經決定鏟除杜家,已經決定廢後,還叫她生下這個孩子做什麽?

叫皇帝心煩,給即将登上皇後寶座的侄女添堵嗎?

要知道,如果杜若離腹中所懷的是男胎,這就是皇帝的嫡子,不出意外的話,是要被立為儲君的!

還有杜家,會不會憑借這個孩子死灰複燃?

太後不敢賭,也不想賭。

于是她又一次揮開皇帝的手臂,冷若冰霜道:“杜若離,到了這種時候,你還心懷不軌,謊稱有孕,意圖拖延時間,害死賢妃腹中的皇嗣,你簡直其心可誅!”

“我沒有,我,我真的沒有……”

皇帝淚流滿面,孱弱無力的哀求她,聲聲泣血:“阿娘,阿娘,求,求求你,保,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

太後不欲再聽,漠然轉過身去,往內室去探望賢妃。

淑妃沒有跟上,仍舊站在原地,神色玩味的看着面前凄慘不已、汗濕鬓發的皇帝。

她面露唏噓,憐憫不已:“真是可憐啊。不過,還是要謝謝你。”

劇痛之下,皇帝的聽覺和視覺仿佛都遭到了模糊,聞聲擡頭,雙目無神的看向前方。

而淑妃就在此時低下頭去,聲色愉悅,宛若毒蛇:“謝謝你搞掉了文希柳肚子裏的那個孽種,也謝謝你這麽識相……”

她手掌溫柔的落在皇帝小腹,輕輕拍了一拍:“帶着這個小雜種上西天!”

賤婢爾敢!

皇帝盛怒之下,劇烈喘息着,雙目圓睜,死死的瞪着她,喉嚨裏嚇嚇作響,竟發不出聲。

淑妃輕蔑的瞟了他一眼,高擡着下颌,揚長而去。

……

椒房殿的宮人很快帶了莊靜郡主前來,只看了一眼,她眼淚就下來了。

“我的兒,你這是怎麽了?!”

皇帝無力做聲,劇痛難捱,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莊靜郡主用力握住他的手,心急如焚,焦躁不已:“太醫呢?快去請太醫來啊!”

一邊兒椒房殿的宮人哭着道:“太醫已經到了,現下正在內室裏邊給賢妃娘娘診脈。”

莊靜郡主勃然大怒:“賢妃畢竟是嫔禦,哪有讓中宮忍耐,卻叫妃嫔先行看診的道理?!”

那宮人抽泣道:“這是太後娘娘做出的決定,奴婢們豈敢違抗?”

莊靜郡主死命的攥着皇帝的手,咬牙幾瞬,又道:“冬至宮宴這麽大的事情,該有兩位太醫值守才是,難道兩個都去替賢妃診脈了?”

宮人哭道:“原是該有兩個的,只是近來太後卧病,太醫們輪流在壽康宮值守,故而今日外命婦這邊便只來了一位太醫……”

莊靜郡主低不可聞的咒罵了一聲,再去看皇帝痛得渾身戰栗,滿頭大汗的樣子,一時心如刀絞,竟将手伸到他唇邊:“好孩子,別咬自己,你要是難受,就咬着娘!”

皇帝怔怔的看着她,視線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喉頭發酸,忽的失聲痛哭,抱住她一聲聲道:“娘,娘!我好痛……”

莊靜郡主顫抖着手撫摸他被冷汗打濕的頭發:“都是娘沒用,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被人欺負!”

皇帝一個勁兒的搖頭:“不,不是的!”

母女倆抱頭痛哭,感人至深,周遭人看得心酸難捱,不禁落下淚來。

就在此時,卻聽內室之中猝然傳來一聲尖銳到近乎凄厲的哭喊聲,浸透了深重的絕望與痛苦,直直的刺入所有人耳中。

“我的孩子——”

太後站立不穩,踉跄幾步,虧得淑妃眼疾手快扶住,否則只怕已經跌倒在地。

太醫低着頭,小心翼翼道:“皇嗣是決計保不住了,必得盡快落胎才行,若是拖延的久了,賢妃娘娘只怕——”

他沒再說下去,但衆人都明白他的未盡之意。

太後仿佛瞬間蒼老了十幾歲,無力的擺擺手,叫淑妃攙着自己出去:“好生,好生顧看賢妃吧。”

她身邊的嬷嬷小心翼翼道:“莊靜郡主來了,杜太尉又在前朝,皇後娘娘那兒,是不是叫太醫過去瞧瞧?”

太後想起太後,腦海中霎時間浮現出方才賢妃裙擺上那一片慘烈的猩紅,眼底恨意陡生,到底惦記着前朝之事,不願給兒子找惹麻煩,故而生生忍下,咬着牙吩咐道:“去,看看那個賤婦到底是怎麽了!”

太醫冷汗涔涔的應了,低着頭快步走了出去。

皇帝痛得意識都已經模糊了,虛弱的倒在莊靜郡主懷裏,宛如一條離水之後瀕臨死亡的魚,胸膛艱難的起伏着。

宮人在她腕上搭了一張帕子,太醫告罪一聲,手搭上去片刻,顫抖着收了回來。

太後寒着臉道:“皇後脈象如何?”

太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皇後娘娘是,是有身孕了,若是及時紮上兩針,或許還能保得住,只是拖延的太久,保,保不住了……”

饒是早有準備,此時聽聞,太後仍覺痛徹心扉。

皇後居然真的有了身孕!

再加上賢妃那一個,一日之間,她失去了兩個孫兒!

究其根由,都是因為杜若離這個賤婦!

太後深吸一口氣,竟覺眼前有些發黑,搖晃一下頭,咬牙切齒道:“既保不住,那便去給皇後煎藥吧,方才賢妃吃過,現下也該輪到她吃了!”

侍從們戰戰兢兢的應了,滿殿仆婢噤若寒蟬,只有賢妃掙紮着的痛呼聲不間斷的從內室傳來,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

不知過了多久,內室的哭喊聲終于停了下來,嬷嬷們用襁褓布裹着什麽,小心翼翼的抱了出來。

饒是知道于事無補,太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皇子,還是公主?”

嬷嬷低着頭,難掩哀恸:“回禀太後娘娘,是個成了形的皇子。”

太後神情恍惚,心痛不已,口中念叨了兩句“皇子,是皇子啊”,便覺眼前發黑,猛地栽倒在地。

“太後娘娘——”

周遭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落胎的藥早就煎出來了,同賢妃喝的一樣,熱氣騰騰的端上來,遞到了莊靜郡主手邊。

莊靜郡主忍着心痛,叫皇帝靠在自己肩頭,湯匙盛了烏色的湯藥,送到皇帝唇邊:“好孩子,喝了吧,喝了就沒真難受了……”

皇帝鬓發濕潤,無神的雙眼忽然間迸現出一點近乎哀求的神采:“娘,這,這是保胎藥嗎?”

莊靜郡主不忍卒聽,轉過頭去拭淚,再回過臉來時,又強顏歡笑道:“是,喝了就好了,娘喂你……”

皇帝劇烈的掙紮起來,不住地搖頭:“娘,你騙我,我不喝!我不喝!”

莊靜郡主心都要碎了,陪她入宮的嬷嬷則低聲道:“郡主,娘娘服藥之後,也該找個地方躺下,才能……哪能在這兒呀。”

另一個嬷嬷則道:“裏邊倒是有地方,只是賢妃娘娘還在呢,怕不好——”

皇帝聽到這裏,濃雲般翻滾着的恨意再度浮上心頭。

向來人都是如此,針紮在誰身上誰知道疼,這一次賢妃剝去假面痛下殺手,真正叫皇帝痛徹心扉,更叫他恨意滔天!

“娘,是文氏那個賤婢害我!”

皇帝死死的抓住莊靜郡主衣袖,神态猙獰,眼眶猩紅,只恨不能生噬其肉:“是她哄着我打發了宮婢們出去,也是她裝作站不起身的樣子叫我攙她,之後,之後……她用花瓶砸了我的肚子,所以我才會如此!”

莊靜郡主大驚失色:“怎麽會?!”

那邊兒幾個宮人圍着太後,叫太醫給施針救急,內室裏玉英殿的人守在賢妃身邊垂淚……

偏殿中一片混亂,淑妃焦頭爛額,只恨自己不能一分為三,多生幾個腦袋出來。

恰在此時,卻聽外邊兒有淨鞭聲傳來,緊接着內侍唱喏:“陛下到——”

所有人俱是精神一振,暫時擱下手上活計,斂衣待駕,躬身行禮。

芈秋剛進門,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傳來,眉頭擰個疙瘩,沒等說話,就聽皇帝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聲:“陛下!”

緊接着又孱弱起來,卻仍舊不曾放棄,一聲聲繼續道:“陛下,陛下……”

芈秋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去,焦急而關切的握住他的手:“你怎麽樣?臉色竟這樣難看!”

皇帝手指緊緊扣住她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裏去,目光仇恨的看一眼內室,生生從牙根裏擠出來一句話:“殺,殺了她……”

芈秋錯愕不已:“殺了誰?”

皇帝神色猙獰,一字字道:“文氏那個賤婢!馬上殺了她!靖國公府滿門抄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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