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困獸

黑亮的車穩穩地停在地庫。

通勤兵跳下駕駛座,繞到後座打開了車門,他退後幾步,恭敬候着。

半晌,高大的長官踏了出來,他懷裏抱着一人,裹着他的西裝外套,他穩穩抱着人大步流星往專屬電梯間走去。

張謙仍舊面無表情坐在副駕上,他坐得筆直,像一個忠誠的衛士一般。

在他的長官步入電梯間的最後一刻,他往外看了一眼。

那件寬大的黑色西裝下,一只纖細雪白的腳掉了出來,随着男人的步伐微微晃動,

他摸出了根煙,啪嗒一聲點了。

霍衍将人放在床上。

他并沒有馬上離開,他雙臂撐在床上人的腦袋兩側,冷冷打量着,像是俯視自己獵物的雄獅一般。

溫墨慢慢睜開了眼,看了眼霍衍,又懶洋洋将眼睛閉上了。

霍衍盯着他薄薄的眼皮,突然說,“剛才故意勾我作什麽?”

溫墨沒有說話。

“說。”霍衍命令,他的臉色并不好看。

但見溫墨薄薄的眼皮一顫,睜開了來,他濕潤的紅唇微微張了張,想要說什麽,兩顆偌禦熄大的淚珠早已從順着眼角滑落下來,沒入耳際的發絲中,他無聲抱住了霍衍的脖子,将臉深深埋了進去。

那一瞬間,霍衍心裏驀地有些惱,但這點惱實在輕微得不像話,只須臾間消弭無形,所以他決定大發慈悲放過他,他的聲音放緩了一點,“任何人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這句話,幾個小時前他曾對着霍老爺子說過。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瞳仁極其淡漠,雙腿交疊,将雪茄的灰随意抖在實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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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默認的權力變更儀式其實就是這麽一瞬間。

老爺子渾濁的雙眼慢慢阖上,近似痛苦,又似欣慰,只長長嘆息着:“你如今翅膀硬了。”

霍衍嗅着那讓人頭昏腦漲的信息素,又說,“你只管安心給我生孩子。”

許久,埋在脖頸間的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霍衍将他撈了下來,對方別開了臉,像是不肯讓他看似得,霍衍不滿地将他的臉掰正了,他甚至是陰沉沉地盯着他,眼前人終于擡起了眸,他眼裏的水意更甚,像是藏了三四月的江南,他小心翼翼擡高了下巴,用唇貼了貼霍衍的,分離一點,又缱绻地吻了上去。

霍衍終于滿意地閉上了眼睛,鼻翼間都是他淡香的柔軟。

他向來知道,這個漂亮的Omega素有心機,從三年前他千方百計爬上他的床開始,他一直便是如此,但那又如何,他不過是一個想讨得他寵愛的Omega,這樣的心機,至少在這一刻,霍衍願意大方地給他免罪。

他的眼神不自覺間緩和起來,粗粝的手掌觸到了他柔軟平坦的小腹,他想,這裏将會給他懷一個流着他血脈的孩子,這是他對一個寵愛的Omega最大的恩賜。

他的齒根又開始發癢,這次,他沒有讓他的心機Omega主動,反手用骨節分明的掌心扣住了他的後腦勺,狠狠吻了一下放開。

“你得馬上讓我高興。”他扯開領帶,居高臨下命令道。

張謙像一只困獸,他的眼中愈發的陰鸷。

從那天起,他再也看不見那抹若有似無的笑,那些不斷游蕩于夢境裏的低喘戰栗仿佛一個豔情的夢,是他獨自表演的舞臺。

他沒再接過他的電話,更沒聞到那若有似無的白茶香氣,僅有的幾次見面,都在光明正大的場合,他一概穿着高高的領子,将他的雪肉、香氣、豔麗都緊緊地包裹起來,再不準他觊觎。

他不再是惑他的花蛇,也不再拂亂他心神。他客客氣氣地喊他張上尉,保持着禮貌适當的距離,好像二人之間清清白白,毫無瓜葛。

這天,張謙再一次站在那裏。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的刻意等候了,他等了許久,門開了,有人從裏面走了出來,那人很快看見了他,他朝他微微颔首,而後目不偏斜,越過了他向外走去,姿态如一朵玉潔冰清的高嶺之花。

張謙陰翳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那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廊道的盡頭,對方都沒有往他這邊看上一眼,哪怕是步子猶豫上半分。

張謙喉結一動,閉上了眼睛。

他心中的困獸愈發焦躁。

轉眼間,溫墨已待在基地半個月了。

這天,他如往常一般去了一趟健身房,回來沖了澡之後,他得到了霍衍要去S城開會的消息。于是溫墨也得了兩日的自由,他決定獎勵自己一下,他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盤腿坐在地毯上,上面堆着厚厚的一疊邀請函。

他的指尖劃拉了一圈,終于挑出了一張——他準備去看一場最近很是熱門的歌劇。

他撥了後勤中心的電話表達了自己的訴求,這并不符合規矩,但霍衍待他的偏愛都落在衆人眼裏,主官自然殷勤的很,立刻給他安排了司機以及安保。

有人跟着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然而溫墨并不是個會拒絕別人好意的人,他給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欣然前往。

劇場經理聽聞霍長官寵愛的omega大駕光臨,不甚惶恐如臨大敵,立刻從家裏趕來迎接,又給安排了最好的位置,幾乎就要親自上來奉茶了。

當然,被警衛及時阻止了。

這是一場中世紀生離死別的悲歌,主角們的歌聲如泣如訴,然溫墨喝着茶,品着甜點,看得很開心。

歌劇在一片泣聲中結束,溫墨看了看表,才一點多,他臨時決定去一趟商場。

溫墨已經好久沒有去商場了,戰亂平息後,中心城陸陸續續開了不少新的商業,奢靡的氣息迎面撲來,他來到了最欲息為聞名的“雲端”,為了避免像劇場經理那樣過分殷勤的打擾,他特特提前叮囑了,于是這次,他順利地像一個普通的客人一般進了商場大門。

這個定位高奢的商場的客人很少,身着便服的警衛遠遠地跟着,确保溫墨不會脫離他的視線,又保障他相對閑适的自由。

警衛看見了溫墨進了一家香水店,他狀似慵懶地靠在了外圍的牆上等候着,仿佛一個歇憩的客人,但他的目光并沒有遠離溫墨。

半晌,他的通訊器響了起來,警衛一看,眉目一淩,立刻站直接通了。

“你好,張上尉。”

警衛認真聽着,不由困惑皺了眉頭,中心已派他出來負責安保,怎還會給他同時安排另外的任務。

于是警衛遲疑片刻,簡要地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通訊器那頭的男人嗯了一聲,“事發突然,這件事必須由你去,你那邊不用擔心,已經有人替換了,人已到位。”

警衛松了一口氣,他環顧了一周,于遠處角落看見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對方遠遠朝他做了個軍隊裏标準的撤退手勢。

警衛徹底安心下來,再複看了眼香水店裏試香的Omega,悄聲離開了。

十分鐘後,溫墨拎着個精致的包裝袋從店裏出來,他餘光掃了一圈,并沒發現警衛的身影,他站立片刻,唇角幾不可見勾了一勾,輕哼着歌,準備擇日不如撞日去吃一份下午茶。

可還沒等他找到那家肖想已久的甜品店,一個黑影從拐角裏沖了出來,一把扯過他,快速消失在角落。

溫墨被踉踉跄跄帶到了一個無人經過的廊道,身子一重,他被那人沉沉壓在了牆上,男人鼻息沉重,急切地尋找他的唇,溫墨躲避着,趁他不備一把推開了往外跑,然而又被迅速攔腰抱住,緊緊扣在牆上,這回他的雙腕被控制住按在了頭頂上,男人的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下巴,惡狠狠地堵上了他的唇。

許久,張謙終于氣喘籲籲放開了他,他雙眼通紅,恨極了似得咬牙切齒。

“你故意的!”他牙齒咯咯作響,“你故意的!”

溫墨頰際有着缺氧的粉色,濕潤的嘴唇更是有着被欺淩的紅豔,他看着眼前的困獸,終于笑了,他主動靠近了他,雙手拉低了男人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極盡溫柔的吻。

而後,他游移至對方的耳畔,氣息輕輕。

“我就是故意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考慮到可能會産生的疑問,先作個聲明,就族群争取某種權力而言,文中小受的所為(比方色相)并不能作為一種被認可的常規手段,另外,包括攻受的用情不專,混亂的私生活等等,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值得提倡的,只是這篇文為了描寫一種強烈的沖突,專門設定了一個極端的社會環境,它是完全游離于現實的,所以請勿代入任何現實進行批判,再次聲明,作為作者,十分不贊同這些負面的行為。最後,還是那句話,小說是小說,現實是現實,請區分看待。

卑微作者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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