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靶場
門輕輕被敲了兩聲。
霍衍頭都未擡開口道:“進來。”
張謙進來了,他手上拿着幾份彙報文件,放在霍衍面前,一一與霍衍簡單報告了手上的幾項重要工作的進展。
張謙辦事一向得力穩妥,霍衍聽罷沒有什麽異議,将文件丢在桌面上。
他眉頭一擡,突然問:“你到基地幾年了?”
張謙躬身回答:“五年,長官。”
霍衍的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輕輕扣着,半晌,銳利的眼睛掃了他一眼,道:“準備一下,下個月給你提一級。”
張謙眉目一動,立刻站直了,“謝謝長官。”
霍衍道:“早該提你了,只你年紀輕輕鋒芒太露也不是好事。”
他重重地靠在皮椅上,雙手交疊,唇角一勾:“恭喜你啊,學弟。”
二人同在聯邦高等軍校就學,只不過霍衍大了他三屆,是張謙的學長。霍氏為了鍛煉繼承人,自然不會讓校方知道霍衍的身份,他是以一名普通人的身份入學的,等到畢業,霍衍在軍政界初露鋒芒,原先的校友才驚覺,與他們一同鍛煉學習的軍校之星,竟是權柄煊赫的霍氏子弟。
霍衍歷來有意識培植左膀右臂,待接手軍務,順便也帶走了軍校裏的一批人,張謙就是其中一個,目前為止,除了安全中心的何寅生,張謙便是這一批裏爬得最高的人——當然,下個月開始,張謙的級別便越過了何寅生。
張謙見已事畢,正要請辭,又被霍衍叫住了。
“對了,”霍衍想到了一件事,“你有空教下溫墨用槍。”
張謙背部的肌肉瞬間繃緊了起來,他喉結一動,面目保持着克制後的平靜,“是。”
念及溫墨對他的畏怕,霍衍決定再多交代幾句:“我知道你素來嚴格,眼裏容不得沙子,不過我那Omega是個軟性子,再老實不過,你就是教個玩兒,不要吓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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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謙再複颔首。
霍衍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了門。
從霍衍處回來,張謙一直在等那個Omega主動來電話,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既然他能如此大膽,也不在乎多一個電話。
他一整天都在等他什麽時候誘他上門,然而随着夜幕降臨,那個號碼始終沒有出現在他的來電記錄裏。
張謙忍到了第二天,終于寒着臉色親自給溫墨打了電話。
二人約在午後。
張謙開着一輛越野,正沿着山路而上,那裏有個他常用的靶場。
此刻,日頭躲進雲層,山間的氣候頓時帶了些冷意,然而張謙卻還是打開了車窗,任那些寒涼的空氣打在身上,他拉了拉領口,仍感到有些燥熱。
這份燥熱其實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至今都沒辦法降溫。
他已經承認了,那個Omega是特殊的,他與任何人都不一樣,在張謙的人生哲學中,他并不願意當個冒險家,然而那是一個太過危險又太過讓人腎上腺激素飙升的漂亮Omega。他看不穿他,但他知道,他永遠比別人多看到他一層,至少,他知道那層端莊溫柔的皮囊不是他——至少,他比他的長官更了解他。
張謙并不願意将二人的關系歸于道德并進行自我審判,一個霍氏圈養的omega而已,這當然不會讓一個alpha精英産生多少的負罪感。但張謙明确知道,這個omega終将屬于他——霍長官并不是個長情的人。
他終于說服了自己,用一種坦然的态度。
等車停在車庫,他卻迫不及待朝着靶場走去。
這裏本是軍方荒廢的靶場,被張謙拿了過來改造成自己專門用的場地,他練槍的時候本就喜歡清靜,所以場地的人員除了日常維護的,只有一個安保,而今天,張謙放了他的假。
張謙推門進去,裏面已經有人站在那裏練習了,他像是直接從辦公室過來,尚還穿着軍裝,此刻,他正戴着消音耳罩,手持着一把黑色柯爾特,朝遠處的圓環靶射擊。
張謙立刻感到心口的那份熱更燥了些,他喉結上下翻動,大步朝他走了過去,一把握住了那扣在扳機上的手,狹長冷峻的眼眸微眯起來,砰砰砰的三聲,皆正中靶心。
槍輕而易舉地被張謙卸了下來,轉而十指交叉霸道地按在了擋板上,張謙迫不及待地堵上了他的唇,然而下一刻,他被推開了,張謙不滿,攔腰将他按在了射擊臺上,但溫墨掙得厲害——并不是欲擒故縱的手段。
張謙不滿地盯着他。
溫墨忽而說:“幫我殺一個人。”
張謙并沒有理會他,只目中多了一分獰,刺啦一聲,溫墨身上礙事的軍裝扣子盡數脫落,噼裏啪啦掉在四處,溫墨任他粗魯地剝着,他只是盯着張謙的眼睛,又說,
“你得幫我殺一個人。”
張謙的動作終于停了,他的眼神慢慢冷了下來,溫墨仰躺着,嘴唇微腫,衣着淩亂,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張謙,他看到他的眼神冷到了極致,最終浮出了一絲嘲諷的笑。
溫墨定定看了他半天,他終于垂下了眼眸,“好,我明白了。”
他坐了起來,将耷拉在手臂上的淩亂外套穿了起來,外套的扣子基本都被扯掉了,溫墨垂目看了一眼,幹脆脫了丢在一邊,他整理了下襯衣,吐了口氣,從射擊臺上跳了下來。
他繼續帶上了隔音罩,重新持起手·槍,站在剛才的靶位上迅速打光了彈夾裏的子彈,但顯然,他槍法很爛,只有一槍命中八環。
張謙目色深沉,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溫墨卸掉彈夾,又啪嗒一聲扣上了新的,依舊飛速開槍。
身邊的彈夾漸漸空了,溫墨終于射出了他槍膛內的最後一發子彈。
他像是洩氣那般雙手撐在了射擊臺上,許久,他終于立身起來,将最後剩下的唯一個沒用掉的彈夾揣進口袋裏面,他順手給槍上了保險,抓過一塊軟布擦了擦槍,一并放入口袋。
他拿了外套搭在肘上,而後目不偏斜朝着門口走去,在越過張謙的那一刻,他被重重地扯過去,張謙鐵青着臉,從他口袋摸出了那把槍,他的眼神愈發冰冷。
“所以你要自己動手?”
張謙明白這一開始便是個陷阱,無論這個Omega懷有什麽目的,他都不該再涉入這攤渾水裏面,然而他依舊忍不住拉住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喝道,“說!”
但其實在他拉住了他的那一刻,張謙已經做好了對方高姿态拿捏他的準備。
然而并沒有,他第一次看見了他空洞的眼神,像是迷途的動物,張謙喉結一動,更是緊緊抓住了他。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幹出幫他去殺一個人的蠢事,他給自己的理由是,他有義務阻止他。
張謙像是終于找到了足夠的借口,用力将人重重往懷裏一扯,“你到底要幹什麽!”
懷裏的人搖了搖頭,緊緊抱住了他,
張謙在他私用的靶場內,第一次見識了這個Omega的瘋狂,射擊臺,椅子,甚至是那髒污的地毯,都見識了他們的荒唐,他不知疲倦,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來一樣,他大顆大顆地流淚,一直索吻,不肯讓張謙放開他。
吻,對于他們,真是多餘的動作。
溫墨終于又困又累地睡過去了,張謙打橫抱起了他,帶去了一處離靶場不遠的休息室。
看着床上那個沉沉睡去的Omega,張謙坐在床邊,點了一支煙。
溫墨醒來的時候天色已近黃昏,四處灰蒙蒙的,他揉了揉眼,迷茫地擡眼看着身邊的男人,他正抽着煙,地上已經有了不少的煙頭。
張謙發現動靜,低頭看了溫墨一眼,伸手抓了抓他的頭發,“你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霍長官今日有一場在隔壁市區的酒會,并不會那麽快回基地。
他正待擡手,溫墨已經先他一步取了他唇邊的剩下半截的煙頭,帶到自己嘴裏吸了一口,稍稍支起了上身,白煙輕輕噴在了張謙臉上。
張謙皺了眉。
溫墨笑了,眉眼有着淡淡的妩,他道:“從來沒有見過你抽煙,怎麽抽上了?”
張謙一哂,他看着溫墨的眼睛,而後按住他的後腦勺,給了他一個極其溫和的無欲之吻——這當然不常見。
“哪個軍校出來的不抽。”他摸了摸溫墨的臉,面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他輕聲問道:“是誰?”
或許多年後,張謙會後悔在此刻的舉動,但至少不在此刻。
溫墨眼神一閃,他拿起煙,深深吸了一口,将最後一點的煙頭丢在了地上,一縷輕煙消散在空氣中。
他眸色低垂,看着那漸漸湮滅的煙頭,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想一段久遠的回憶,他說,“是我的第一個男人。”
他笑了笑,擡眼看他:“我七歲就丢了童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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