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妒忌
在那個男人搖搖晃晃即将要倒地的剎那,一個人影快步從巷子裏走了出來,極其自然地摟住了他,不到一分鐘,一輛不起眼的黑車停在了二人面前,車門嘩啦打開,來人拿起了皮箱,連帶着那個耷拉着腦袋的男人上了車。
溫墨看着黑車駛出巷子,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這一切像石子丢進一面大湖一樣,泛起一絲波瀾,但很快又平靜如舊。
他垂下了眸子,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張舊相片,與相片裏的孩童對視着,他掏出了打火機,啪嗒一聲點了,火光瞬間吞沒了那個迷茫驚恐的孩子,他将這團火丢在了桌上的空碟裏,直至全部燃燒殆盡,他把打火機收進了口袋裏。
在這當頭,他的手指碰到了口袋裏的另一張相片,他微微一滞,拿了出來。
相片中是兩個抵死交纏的身影,汗漬漬的一個人蹙着眉咬着唇高高昂着脖子,他似是痛苦又似歡愉地反手緊緊抓着枕頭,然而在他身上馳騁的并不是那個alpha,而是alpha最為看重的下屬。
溫墨面無表情地瞧着。
這是他的planB,一個尚未成型的要挾,但如今看來,已經沒有實施的機會了,他将照片收回了口袋,戴上墨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窗邊。
一處高樓的天臺上,張謙收起了那把狙·擊槍,他神情冷漠卸下消·音器,吹了一口,放入了口袋中,他看了眼那已無人影的窗臺,掐滅唇邊的煙頭,把槍藏在了駝色風衣下,片刻之後,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天臺樓道口。
頂樓的風猶自呼呼刮着,無人知道這鬧市中發生的一切。
那天之後,張謙明顯覺感覺到二人之間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好像看到了他身上更多一點的東西,他終于不用總是惱恨這個Omega在面對自己時,那抹虛僞的若有似無的笑,張謙感受到了他偶爾的喜怒無常,偶爾的嗔怨天真,他好像鮮活了些。
生活一直在往前進。
張謙早已到了适婚的年紀,他沒落的家族需要他的事業以及婚姻的支持,他們已經幫他安排好了幾個合适的聯姻對象,都是些顯赫有名的家族,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張謙的光明未來,何況又長得那麽俊——張謙歷來便熱門。
張謙按部就班地約會,就好像一件正常的工作一般,他并沒有覺得什麽不對,他一向是個富有規劃的人,直至一次約會中,他無意間看見了溫墨,那個Omega只遠遠的面無表情地看他,而後偏過臉走了。
張謙心都被牽住了,一晚上患得患失。
但回去後,溫墨還是可以讓他碰,只不肯老老實實,像是撕咬一樣折磨張謙,張謙真是被他鬧得沒了辦法,他将那濕漉漉的人兒摟進懷裏,他第一次軟聲哄他,“我沒有別人,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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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謙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句男人被欲望沖昏腦子後說的謊言,也沒有計較隐藏在這句話後的不平等,但他确實不再繼續約會,而是以事務繁忙為由,暫時從這種索然無味的約會狀态中脫身出來。他明顯感受到那個Omega對他的獎勵,他摟着他的脖子,眉目含笑輕輕咬他的下巴,主動吻他。
二人之間的親吻已經越來越多了。
這種危險的事情讓張謙本能地感到了一股不安,但他縱容自己陷入這份泥潭裏面。
霍長官已經飛去了聯邦西部,他在準備一年一度的軍事演習,這是戰争平息後的首次演習,霍衍很重視,這一去便是一個月,于是這給了兩人十分瘋狂的叛變機會。
除了工作,他們幾乎把剩下的時間都花在了那個屬于他們二人的靶場,溫墨的槍法越來越好,張謙竟不知道,他的學習能力是這樣的強,稍稍點撥便能舉一反三,真是聰明的Omega。
他想,他的長官一點兒都不了解他,他真的是他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了。
教學當然都要獲得一點報酬,這是張謙唯一不變的要求,他總在打完靶後,一把抱起了他,或直接在射擊臺上,或是那個昏暗的休息室,讓Omega濕漉稠豔地支付教學報酬。
張謙太過迷戀他失神的神情,他迷茫地看着他,無力地垂着雪白的頸子,帶着些無處可說的嗔怨埋進了自己的脖頸裏,張謙總是這樣抱着他睡了過去。深夜醒來,張謙看見他一張不設防的漂亮臉蛋,他偶爾揉着眼,迷迷糊糊又将腦袋鑽入了他的懷裏。
張謙想,他才十九歲,按照聯邦的法律,也不過剛成年滿三年,他根本就還是個孩子,他就該擁有這樣的神色,而他比他年長了七歲,總要多護着點他,于是張謙湊了過去,禁不住去親吻他的唇,十九歲的Omega被吵醒了,惱惱地咕哝着,他不滿地将腦袋鑽進被子裏面,沒過一會兒,肇事者嘩啦一下掀開了被子跳下了床,若無其事哼着歌去了洗手間,張謙黑着臉飛身撲了過去,一下攔腰抱住了他,将他扛了丢在床上。
Omega被他鬧得咯咯笑,他在床上翻滾着笑出了眼淚,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求他。
張謙,張謙,他可憐又讨好地,你別鬧,我怕癢。張謙很快便停了手,他輕撫着他的臉,而後低下頭,輕輕地吻住了他。
他們好像在倒退,從糜爛的色·欲漸漸變得純情。
這種趨勢一直讓張謙感到危機重重,但他依舊從來沒有試圖改變過。
在最後一個夜晚,張謙原本有着很多的計劃,但臨到頭,他卻只是将人擁在懷裏,讓Omega柔軟溫熱的臉緊緊貼着他的脖頸,那裏有他熱情跳動着的脈搏,奔騰着充滿生命力的鮮血,他教溫墨學過搏殺術,自然明白這裏是一個怎樣脆弱的地方,但此刻,他毫無防備地将這致命弱點無條件對這個Omega敞開。
這一覺張謙居然睡得無比的踏實。
他抱着屬于別人的Omega,睡得無比踏實。
軍事演習歷經了一個月多,終于順利圓滿結束,霍衍當夜乘坐專機回到了中心城,霍氏舉行了盛大的慶功會,幾乎聯邦所有的豪門權貴都去了,自然也有大量的名媛明星參與其間。
這是一場慶功宴,更是一個名利場,充滿了最低等的價值交換。
時隔多日,張謙終于再一次見到了霍衍,他黑了不少,整個人更顯得冷硬肅殺,此刻,他正被一群人圍着恭維,談笑風生。
張謙作為軍方炙手可熱的紅人,自然也引來不少欲圖攀交關系的人,他喝了不少酒,酒精讓他的神思有些迷亂,等後半夜,他随便找了個借口從人群裏脫身出來,站在陽臺上吹風,想讓夜風将他的酒意吹散一點。
他看見了樓下花園裏同樣出來散酒的霍長官,此刻他正懶洋洋地坐在花園的藤椅上,健碩的大腿上坐着個最近大火的女星。
那女人抱着他的脖子,豐滿的胸部堆在男人眼前,一晃一晃的,有着敞亮的誘惑波浪,她好像在撒嬌,看霍衍的神情也頗為受用的樣子,女人湊近了他的耳朵說着什麽,霍衍偶爾回應幾句,逗趣一般逗着她。
張謙一哂,今夜他不會回基地了。
他叫住了路過的侍應,将空杯放在他手上,正待下樓,餘光卻見霍衍已經站了起來,他朝着門口道:“小鄭,回基地。”
張謙驟然回過頭,霍衍已經大步流星出了大門,而方才還一片嬌态女星一下從藤椅上跳了下來,張謙看見了她怨毒的模樣。
張謙的心驀地一下子沉了下去。
張謙回到了住處,今夜他喝了那麽多酒,本應該很好睡,然而這一夜,張謙卻是徹底失眠了,他突然想起,這三年間,霍長官好像漸漸變得,不太喜歡流連在外了。
這個認知讓他異常不安。
第二天,張謙早早去了辦公室,他叫來了秘書,将一份文件交給他,他用着公事公辦的語氣吩咐道,“把這份文件交給溫少尉,讓他今日之內給我反饋意見。”
秘書受命立刻便去了,然而過了一會兒,又将文件原封不動拿了回來,他躬身道:“長官,溫少尉并不在辦公室,他請了半天的假。”
他像是怕張謙聽不懂似得,又隐晦補了句,“霍長官昨夜回來了。”
雖然張謙并沒有什麽神情,但秘書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周邊的氣氛凝滞不少,他有些不明所以,只小聲請示,“那這份文件……”
張謙喉結上下一翻,深深吸了一口,他說,“先放着吧。”
秘書很快便出了去,張謙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仰頭閉上了眼睛,秘書不知道的是,他手中的鋼筆已經被他生生拽彎了。
雖然理智不允許,但在那一刻,張謙第一次感到了一股瘋狂的、劇烈的、帶着可怕憤怒的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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