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交易
自從收到那條信息後,溫墨心間一直湧動着一股莫名的熱流,他禁不住去了一趟閣樓,此刻,他很想看看那個孤獨的老年Omega。
他想跟他說,還有希望的。
或許他聽不明白他的話,又或許這僅是暗夜徹底來臨之前的最後一點燭火,但溫墨還是想讓他知道,他的同類們一直在掙紮着求存。
從過去,到現在,以及并不明朗的未來。
他們都在努力地求存。
然而等溫墨進門的時候,老人已經睡過去了,幹瘦衰老的身子蜷在被子裏一動不動,像是一具死去多年的被風化的枯骨,床邊櫃上的茶早已透涼,照在上面的白慘慘的日光冷寂無聲,一切毫無生機。溫墨站了很久,悄無聲息嘆了一口氣,心間那股熱流慢慢平息下來,他蹑手蹑腳退了出去。
再次回到那間沒有人味的房間時,溫墨整個人大字型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種莫名的說不上好壞的情緒慢慢湧了上來,像是靜默的河流一般将他吞沒,他閉上了眼睛,任随自己浸入那片晦澀的昏沉。
他睡了過去。
等霍衍忙完,天色已近黃昏。
他上了樓,徑直去了自己的房間找人,卧室裏很暗,窗簾關着緊緊的,霍衍剛要打開燈,心念一動,手又放了下來。
他走了過去,果然,溫墨睡着了。
溫墨在睡夢中也是處于一種混混沌沌的狀态,他忽而感覺身子很沉重,仿佛被一個龐然大物壓着,透不過氣來,猛地一下子驚醒了,迷茫地看着四周,目光定格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很快,他眼中的茫色盡去,化為一抹溫柔的笑意。
霍衍問,“睡了多久。”
“不知道,”溫墨聲線懶洋洋的,“只躺着躺着便睡過去了,天都暗了。”
他酒窩微微,摸了摸霍衍左胸口的那枚鷹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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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威風。”
霍衍拿開了他的手,低頭親了他一下。
他忽而記起來,這間他從小睡到成年的卧室還是第一次讓情人進來,自嘲一哂,他鼻翼動了動,聞到了一點香氣,又埋進他的脖頸嗅了嗅,貪婪似得,解開了他的一顆領扣,貼着肉聞。“怎麽更香了點。”
溫墨的信息素香味一向很淡,只有在情動的時候才會濃一點,但此刻那股淡淡的白茶氣息明顯更馥郁了,勾得霍衍心裏燥燥的,霍衍拱了拱,“隔離貼掉了?”
溫墨有些癢,他躲了躲,說,“沒。”
他低聲解釋:“我的發情期快到了。”
Omega的發情期差不多半年會有一次,溫墨跟了他三年已歷經了五次,但很湊巧的是,霍衍都錯過了,所以他從來不知道溫墨的發情期是什麽樣子的。
溫墨見他皺眉,以為他還在顧慮之前進醫院的事情,便笑着寬慰:“您別擔心,上次剛好碰上感染風寒,才撐不住進的醫院。”
他又說,“我已經讓醫生提前幫我多開了幾支鎮定劑,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情。”
溫墨心間卻在想,明日開始對方又要去軍區一周,恰巧他的發情期差不多這一兩天就到了,這次他當然不準備讓自己硬抗,他已經在腦子裏策劃用什麽工作上的借口讓張謙過來陪他幾天。
一邊想着,一邊讨好地親了親霍衍,“您放心,我保證不會再惹麻煩。”
霍衍不置可否,只一把翻轉過溫墨的身子,隔着頸後那薄薄的隔離貼去嗅他的腺體,溫墨被他拱得難受,知道他是興起了,他剛好也有事情求他,便柔順把隔離貼撕了。
風平浪息,霍衍将溫墨攬進懷裏,鼻息重重,寵溺地在他額頭落下一個吻。
溫墨淺笑,紅撲撲的臉上一片缱绻神色,他拉了衣服過來。
霍衍翻身坐起,摸了根煙出來,溫墨很是伶俐幫他點着了,趁這當頭很自然說道:“四姐最近一直找來,說她想幫忙西城的軍工項目。”
霍衍吐了口煙,冷眼瞧着,“我說呢,跟個吸人精氣的妖精似的,原來有事等着呢。”
“您別生氣,”溫墨笑笑,身子挨近了他,軟綿綿靠在他身上,他目色黯然下來,嘆息一聲,“我在霍家只有四姐才能說上幾句話,她從不輕瞧我是個omega,待我像朋友一般,再怎麽樣,能替她遞一句話,也算報答她了。”
霍衍睨了他一眼,不滿道,“你就是被這精明女人算計了!”
溫墨沒有說話,垂着腦袋有些沮喪似得默默抱住了他的手臂。
霍衍冷笑一聲,“不過也算她眼光毒,懂得找你,誰讓我最疼你,回去跟她說,這個項目可以給她,但可不能白白算計我的人。”
霍衍吸了一口煙,眼睛微眯着,“這項目油水可不少,你得給我狠狠敲上一筆。”
溫墨迷茫地看着他。
霍衍當真是恨鐵不成鋼,他惱恨一般拉過他的脖子狠狠親了一下,“不幫你看着點,你他媽連骨頭都被人嚼碎了。”
他當着溫墨的面撥通了霍莺的手機,不陰不陽道:
“四姐,你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啊。”
電話那頭的霍莺何其精明,當下便知道這尊佛爺說得什麽,她誠惶誠恐陪着笑,一個勁兒地賠不是,霍衍懶得跟她多話,徑直切入重點,三言兩語間便給溫墨拿了塊肥肉。
挂了手機,霍衍覺得自己挺掉價,不過看着崇拜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的溫墨,他又頗有幾分快意,一把摟了他過來,低頭咬了咬他的唇,“你這傻瓜當初怎麽算計的爬到了我床上的。”
溫墨卻是很認真地看他,他說:“這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運氣了。”
霍衍不再言語,他的手掌扣在溫墨的後頸上,輕輕地揉捏着他那塊柔軟的腺體,他瞧了溫墨半天,忽然烏突突說了句,“當然。”
他想,我霍衍寵的人,運氣自然是最好的。
他掌心重重捏了捏,“那還不過來伺候。”
溫墨笑,跪着給他按摩起來。
離基地不遠的一處咖啡館。
午後的人并不多,靜谧得連鳥雀都偶爾跳下來,停在燈架上吱吱喳喳。
一輛紅色的跑車刷的一下停在了咖啡館門前,高挑幹練的女子利落下了車來,立刻有侍應上前,接了她手上的鑰匙幫她泊車,女子搖曳着風情萬種的步履朝着咖啡館走了過來。
霍莺脫下了墨鏡,坐到溫墨對面,紅唇一展,“多謝啊,幫我搞定這個項目。”
溫墨微微一笑:“沒什麽,只是順口幫忙說一下。”
霍莺面上浮起了一絲譏笑,“那這個順口的代價可真大,我拿的那點利潤差點就不夠覆蓋了。”
她叫住了侍者,要了一杯拿鐵。
這是溫墨與她的交易,若是談成了,以項目總投按比例抽傭金,如今倒叫霍衍獅子大開口,幫溫墨一口氣要走了兩個億。
溫墨沒有順着她的話繼續,只拿出了一張卡片,推到霍莺面前:“那麻煩四姐把錢彙到這個賬號。”
霍莺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行,下午讓財務給你轉。”
她心間猶自帶着些氣,自要說些不太好聽的話,“跟着咱霍家的家主不夠你養尊處優的麽,還這麽辛苦當掮客。”
溫墨沒有任何惱色,只是喝了口咖啡,溫和一笑,“誰知道能養多久呢。”
霍莺眉頭一挑,倒是沒想到他說得這般坦誠,忽而間覺得自己跟一個房裏謀生的Omega計較太沒意思,她嘆了氣:“是啊,在霍家哪裏有永恒的事情呢。”
霍莺自嘲一笑,“你瞧我,霍家的四姐聽着好聽,可不還是得這般在一個omega那讨活麽?咱這些人在霍家主眼裏不過比路人好一些罷了。”
霍氏族人的生存哲學裏當然沒有兄友弟恭這一項,除了站在最高的那人,其餘的要麽死,要麽奴。
“不過我知足了,畢竟,”她看着溫墨,眼裏淡淡,像是說一件很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霍長官手上可是沾過不少我們叔伯兄弟姐妹的血呢,當然了,”
她換了個輕松的姿勢,“那些人也準備一槍爆了他的頭。”
溫墨垂了目,吹了吹杯沿,白氣模糊了他的臉。
“誰讓霍氏基因總大多野心勃勃,虧得我自我認知清晰,當個霍家的工具總比那些個埋在地下的強。”
霍莺嘴角浮起笑,“所以啊,你很好,跟我一樣,談錢,不跟我們霍家的人談感情。”
“你錯了,”溫墨放下了杯子,很平靜地打斷了她:“我愛他。”
霍莺仿佛看穿一切一般,嗤笑一聲,她将卡片拎在指尖轉了一周,放進了随身攜帶的小坤包裏,她帶上了墨鏡,又看了眼溫墨,妩媚一笑,“行吧,勇敢愛的Omega,咱們繼續保持合作。”
溫墨看着她走遠,他目光收了回來,瞧了一眼吧臺上的挂鐘,已是中午近兩點,他手伸到口袋裏将那部手機開機了,而後拿了出來編輯了一條短信。
“資金明日分批到賬。”
待屏幕顯示信息已發送成功,他關了機,若無其事拿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
霍衍下了專機,已經是夜裏十點,十數個保镖慎重護送着他坐進了專車,坐定那一刻,他心間驀地一動,撥了溫墨的電話,然而手機響了很久都沒人接。
霍衍皺起眉頭正待挂了時,對方終于接了,他的聲音有些綿軟,輕飄飄的,像是睡夢方醒。
“先生?”
霍衍心裏的那點不悅很快消失了,他說,“我到了。”
霍衍自嘲想,當Omega知道自己打給他不過為了說這麽一句,該是吓一跳吧。
果然,手機那頭的人靜默一會兒,帶着些克制的鼻音,“嗯,早點回來。”
霍衍笑着挂了手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挂掉的那一刻,對方的手機立刻從指縫間滑落,溫墨嗚咽一聲,整個人脫了水的魚一樣彈了起來,他含着淚劫後餘生地喘氣,可立刻又被堵上了唇。
手機被撞到了,再次從光滑的綢被上滑落,掉在了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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