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三月的寧城天氣多變，昨天還是陰雨天，今天一早太陽又露了頭。

此時此刻，蘇聽顏正和沈若懷肩并肩站在一個早餐鋪前，她看着前面的幾個大爺大媽，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沈若懷，總覺得自己沒睡醒。

她，居然和沈若懷一起，排隊買早餐。

“不喜歡吃這些？”沈若懷一回頭就看見了蘇聽顏那一臉呆滞的表情，問了一句。

“沒有啊。”蘇聽顏急忙道：“包子油條都挺好吃的，我又不挑食。”

這話是真話，蘇聽顏家裏不缺錢，但也沒有那些嬌生慣養的毛病。

她活得挺粗糙的，只要能吃，就不挑食。

“昨天，謝謝你。”沈若懷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是憋出了這麽一句。他沒看蘇聽顏，視線落在了前面的包子上，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再次開口道：“還有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蘇聽顏，對不起。”

沈若懷道歉的語氣格外真誠，反倒是讓蘇聽顏有些不知所措。

“沒、沒關系。”蘇聽顏擡手撓了撓自己的臉，低聲道：“我這人可大度了，從來不記仇的。”

系統的電流聲忽然響起，【宿主大大，你之前說再管沈若懷你就是狗來着】

怕蘇聽顏沒記起這段回憶，它還又補了一句，【還是村裏最土的那一只】

如果不是打不到系統，蘇聽顏現在真的很想和這個不給面子的AI打一架。

她深吸口氣，無視了它，“到我們啦！”

早餐鋪的種類很多，蘇聽顏看着那一版菜單，愣是沒糾結出來到底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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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沈若懷看不下去，買了三個包子給她，這才結束了這場漫長的早餐選擇。

“都給我？”蘇聽顏被塞了一手包子，緊接着又被塞了杯豆漿，她看了眼沈若懷空蕩蕩的掌心，問道：“你不吃嗎？”

沈若懷昨天被灌了不少酒，再加上受了涼，眼下根本沒有胃口。他看了眼蘇聽顏手裏的包子，微微皺眉，“不想吃。”

“哦。”蘇聽顏應了一聲，卻是轉身回了早餐鋪。

沈若懷沒叫住她，跟着過去的時候，這人往他手裏塞了一杯熱乎乎的粥。

“不想吃包子就喝點粥呗！”蘇聽顏語氣輕快，“快上課了，走吧。”

沈若懷的家離學校挺遠，眼下他們還得去擠最早那一班的公交。這對蘇聽顏來說是個新奇的體驗，有些興奮。

只是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她就被路邊那幾個大媽的談話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沈老爺子的孫子吧？都這麽大了。”

“是啊，長得和他爸越來越像了。”

“說起來，我倒是很多年沒見過沈家小子了。”

“嗐，他早輝煌發達了，哪還會惦記這小地方啊。”

“也是。”

……

倆大媽和唠家常一樣說着沈若懷的家事。

蘇聽顏包子剛咬了一口，聽到她們口中沈若懷的父親，艱難地拼湊出了一個形象。

“走吧。”察覺到沈若懷身體明顯僵硬了幾分，蘇聽顏擡手拉了拉人的袖子，低聲道：“快遲到了。”

沈若懷這才擡起了頭，應了一聲。

兩人才走了沒幾步，那倆大媽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而且說的話比剛剛更加犀利。

“說起來，沈老爺子死的時候，沈家小子好像都沒回來。”

“他怎麽可能回來？沈老爺子可是被他氣死的嘞！我早就說沈家那小子是個白眼狼，你們當時還不相信。”

“別說，我當時看他長得周周正正，還想把我閨女介紹給他，誰知道他是那樣的人……”

“這孩子叫沈若懷吧？我看他也不和家裏人親近，倒是天天往劉老婆子那裏跑，這一不沾親二不帶故的……”

“可別又養出來一個白眼狼哦！”

……

兩個大媽口無遮攔，說的話越來越過分。

蘇聽顏本來想無視的，可這些話語着實刺耳，她往前走了兩步，越想越氣，直接回了頭。

沈若懷都還沒反應過來，這人直接跑到了那倆個大媽面前。

“阿姨。”蘇聽顏沉着臉，語氣冰冷，“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們，在背後議論別人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

蘇聽顏不知道沈若懷的家裏到底是怎麽回事，但不論如何，也輪不到兩個外人來評價他是不是白眼狼。

“你這女娃子！怎麽和長輩說話的？”其中一個大媽站了起來，被歲月摧殘過的臉已經變得黝黑，“真沒禮貌！”

“禮貌是相互的。”蘇聽顏沒有任何退縮，“你們沒有資格去評價沈若懷。”

另一個大媽聞言，也站了起來，“我們說的不過是事實而已！怎麽？他自己心虛了？”

“怎麽就是事實了？那些不過是你自己主觀認定的東西，完全沒有客觀……”蘇聽顏聽見這話氣得不行，剛準備好好和這倆大媽争論一番，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若懷拉着手腕拖走了。

“你放開我！”蘇聽顏架吵到一半被人拖走，有種飯吃到一半桌子塌了的感覺。一口氣憋在心裏，怎麽都咽不下去，她試圖甩開沈若懷的手，嚷嚷道：“我要好好和她們理論一下！”

“行了。”沈若懷聽這些話已經聽了很多年了，他也早就習慣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看到蘇聽顏維護自己的時候，他心裏莫名其妙泛起了點委屈。像是一個幼時得不到糖的孩子在多年以後擁有了一個糖罐的那種委屈。

蘇聽顏嚣張的氣焰忽然滅了一半，她看了看沈若懷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只覺得這人又嫌自己多管閑事了，“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我”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抿了抿唇，低聲道：“可你明明不是她們說的那樣。”

今早沈若懷給劉奶奶遞錢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是白眼狼呢？

“人永遠都不會是別人口中的那樣。”沈若懷低笑了一聲，笑容中帶着幾分嘲諷，“謝謝，我知道你剛剛是在替我出氣。”

“那你還把我拖走！”蘇聽顏更氣了，撸起袖子就想回去，但還沒邁出腳又被沈若懷拉了回來，“哪有吵架才開始就把人拖走的！”

這也太沒氣勢了。

“蘇同學。”沈若懷嘆了口氣，無奈道：“維護同學是個不錯的行為，但我不需要。”

他很小的時候就一直聽到各種謾罵，這些人說的和他經歷的相比，已經是很友好的那類了。

蘇聽顏嘴巴微張，微微垂下了頭。

“還有。”沈若懷看了眼時間，語氣淡漠，“我們錯過公交車了。”

等第二趟公交車怎麽都來不及了，而且現在是早高峰，打車也不可能。

換句話說，他們要遲到了。

蘇聽顏大腦空白了一瞬，她看着沈若懷，滿臉呆滞，“那怎麽辦？”

開學才半個月，小黃人對遲到完全不留情。

一旦抓到一定會獲得三千字檢讨大禮包。

“走吧。”沈若懷搖了搖頭，領着蘇聽顏往回走。

“去哪？你不上課了？”蘇聽顏一頭霧水，但還是跟着沈若懷往回走。

在看見沈若懷推出了一輛自行車的時候，蘇聽顏再次瞪大了眼睛。

“愣着幹嘛？上車。”沈若懷長腿一邁，跨坐在自行車上，“或者你自己騎？”

“我不會。”蘇聽顏急忙坐下，腦子裏想的全是她今天不僅和沈若懷一起排隊買早餐，現在還坐在沈若懷的自行車後座，和這人一起上學。

這畫面放在以前她做夢都夢不到的。

腦子裏一陣翻雲覆雨，在沈若懷準備騎車的那瞬間，蘇聽顏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沈若懷，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