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仆人不敢說他不恨我

很遺憾這一巴掌沒能清脆地打在季枭的臉上,他眼疾手快地制住了我,不小的力道,神色卻是慵懶的,“家裏養的貓都不會像你這樣喜怒無常。”果不其然,他又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自然不能将夢裏發生的事情告訴給季枭,我心有餘悸地坐起身,慶幸地發現身體上沒有任何令我感到尴尬的反應,也對,跟季枭的那種夢,不讓人發吐就算謝天謝地了。

“你沒有自己的床?”回憶起夢中的“阿枭哥哥”那滿臉屈尊降貴來“臨幸”的模樣,我就止不住地火起,我簡直不能明白,為什麽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夢。

季枭身上穿的不是睡衣,大概昨晚一回到公館就直接倒頭睡下了,想來近些天的工作是很累的。

“這就是我的床。”微微勾起唇角,約摸是發現自己的襯衫皺了,季枭略微撫了撫,便開始一顆顆解起扣子來,他動作無比自然地将衣服脫下,站起身,走到衣櫃邊,拉開櫃門——

“給你買了這麽多衣服,卻只穿那幾件。”說着,他打開暗櫃,從裏面挑出一件碼數明顯大于其餘衣物的襯衫,穿在自己身上。

簡直可惡,輕微地眯起了眼,“動作很熟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已經住這間房很久了似的。”

“你走後,我偶爾會住這裏。”并不害怕我生氣,将衣服套在身上,扣子一顆顆扣好,他那副飽滿而富有男性力量的軀體也終于不再耀武揚威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了。

“回頭我會把你的東西清理出去。”我說。

“那我就又差人放回來。”季枭回答。

真是……不要臉!攥住床單的手緊了緊,我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然而此時的季枭卻走到窗邊,将窗簾微微拉開,陽光透進來,他的聲音也顯得有幾分缥缈了,“以後你會為我扣上紐扣,系好領帶,還會在我走前對我說‘早點回家’。”

哈?我簡直訝異,不明白這種無稽之談為什麽能夠以這樣狀似憧憬的口吻說出來。

“幾年不見,臆想症倒是愈發嚴重了哈。”我索性也背過身子換起衣物來,身上穿的這套睡衣極易褪下,我的動作很快,三下兩下便将自己的常服套到了身上,果不其然,一回頭,發現季枭正盯着我瞧。

“幾年不見,喜歡在別人面前脫衣服的毛病也是沒有改。”他有樣學樣,一聽他這話我就知當年在島上的時候當着他的面脫光衣服的事情一定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因此就算我很少這麽做,在他看來這也是我的“老毛病”。

“那有本事就別看啊。”我輕笑一聲,不知為什麽,在他面前我并沒有所謂的羞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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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季枭倒是不接話了,他走近我,感受到他陰翳的遮蔽,我後退一步,可卻還是被他拉住了領帶,他拽着它向我喉結處緊了緊,一瞬間我竟有些懷疑他會就此勒死我,畢竟他太高大,站在別人的面前,近乎本能地會令人感到害怕。

“喻青書是怎麽跟你說的?”得,看來是到說正事的時候了。

沒有什麽好隐瞞的,我正愁沒什麽話能夠惹到季枭呢:“他說喻家現在四分五裂的境況,都是你造成的。”

“你信嗎?”季枭雙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那重量令我感到莫名沉重。

我的額頭差不多只堪堪夠到他的胸膛,我感到膈應,但約摸是此刻的氛圍過于嚴正,季枭的語氣過于危險,我沒有掙紮,而只是說:“你們兩個向來各執一詞,恨不得殺死對方,誰信你們兩個任何一方的說辭,那都是傻子。”

“你要知道,冉燈,”季枭的雙手順着我肩膀的線條向內滑,撫“m”“'f”“x”“y”%攉木各沃艹次過我的脖頸,捧住我的臉頰,他俯視着我,微微眯起眼,“無論我做了什麽,蘭淑然的事,動手的終究都是他。”

他是在說大哥的錯。

他倆向來這樣,我習慣了。

“如果我沒猜錯,他這次應當是想帶你走的。”季枭的話語極為緩慢,“你倒也不算笨,沒有跟去傻傻地成為他的免死金牌,還是随時可以抛棄的那一種。”

最讨厭他惡意揣測大哥對我的想法,拍開他的手,掙脫他的禁锢,我轉過身,走在前面,“你少多嘴,大哥怎麽對我,我心裏會不清楚?”

“那我怎麽對你,你心裏清楚嗎。”季枭低沉的嗓音不依不饒地追來,在我打開門之前,他拉住了我的手臂,他的面色似是有些扭曲,像是立馬會暴走,又好像的确是極度的平靜。

我深吸一口氣,反問他:“季枭,你敢說你不恨我嗎?”

我不求他的回答,因為想必他自己心中都不清楚這問題的答案。

老爹如今的病情雖略有好轉,但在我再次回到喻家的時候,他仍舊住在醫院裏,工作之餘我抽時間去看望了他幾次,他倒是表現得比剛昏倒時平靜許多,特別是當他得知事後我還見過大哥的時候,肉眼可見地,我看見他松了一口氣。

“那孩子向來聰明。”說着,老爹費力地咳了兩聲,“老四這次有些過分了,以往他犯錯,我從來不重罰,看來還是沒有教好……”

靜默,持久的靜默,我說不出任何寬慰老爹的話來,因為就這件事,我也完全無法原諒喻景盛。

“小燈啊,”老爹看向我,第一次,他詢問了我一個問題:“現在有景盛的消息了嗎?”

季枭那頭好像是有了,但具體的他沒有跟我彙報,我便只能告訴老爹季枭來了會告訴他,老爹點頭說好。

自那晚以後,老爹好像就再也沒有提及過照片的事了。

我時常猶豫要不要再次詢問他,可季枭卻不建議我這麽做,“想看去看就是了,就在他的卧室裏。”略微沖我示意,季枭滿臉的慫恿,他自是不知道老爹卧室在我眼中的神聖性,我也從沒告訴過他我甚至還曾因為這個而受過喻家的“刑罰”。

“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你不能看的東西了,”季枭的聲音就在身後,他就像是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懶洋洋的,訴說的卻盡是能将人推入深淵的話。

從不打算直接将照片拿出來給我看,他似乎更傾向于要我打破心理障礙,自己探求真相。

如果是別人這麽勸我我可能并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可那時站在我身後的人卻是季枭。

在他面前我可能會出奇地好面子一些,也從不願展現自己的猶豫和懦弱。

于是最終我還是推門而入了。

老爹的卧室……倒不像是記憶種黑暗而不可侵犯的模樣了,窗簾被微微拉開,我看見內裏是低調的暗色系裝潢,很符合老爹平日裏的品味。

而空氣中……不知是不是因為老爹近期未曾回到喻家,那股熟悉的氣息已然消散了。

這無疑令我放松許多,于是我轉過身,面對季枭先前敘述中的那個櫃子,并将它緩緩拉開……

“它被固定在儲物櫃的側板上,像是一塊不起眼的廣告貼圖,那老頭房間的光線很暗,不注意看幾乎察覺不到。”

誠如季枭所言,我所望見的,的确也正是他所描述的那樣。

很奇妙,這個女人的臉我并沒有見過,但卻無端端地感到熟悉,當時內心并沒有任何波瀾,我的手只是緩緩地撫了上去,發現這張照片很薄、很薄。

記憶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侵占了我的大腦,我開始試圖在最深層的記憶中去尋找她的蹤跡。

很遺憾,她雖然生了我,但在我所留存的記憶裏,好像并沒有她的影子,她好像從未陪伴過我,只模模糊糊好像望得見一些并不具體的畫面,一幅幅……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體會過那種“靈光乍現”的感覺。

我不是說我忽然想起了于她的某些過往,那場景仍是在我熟悉的公館之中,我想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好像的的确确是見過她的,但不是她本人,而是在牆壁上挂着的,專屬于她的一幅幅畫像。

那天晚上我回公館的時間比往常都早,季枭像是因為知道了我要去做什麽而并不多過問,我坐在車上,手握着方向盤,手心卻情不自禁地沁出了許多汗。

我緊張,我是真的緊張,因為那時的我意識到自己可能即将解開一些一直困擾在我心間,卻一直沒敢問出口的疑問。

“m”“'f”“x”“y”%攉木各沃艹次在我很小的時候,譬如說剛到公館的時候,我還是不怎麽記事的,所有所見所聞都只能隐隐描繪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所以記憶中,剛到公館時,內部的裝潢并不是我現在所見到的這樣。

它的牆壁上好像原本是有一些畫作的,亦或是相片,因為挂得太高,而那時的我太矮,仰望起來十分費勁,所以我不知道它具體是什麽模樣。

後來那些畫作被一幅幅拆下,我記得那些搬運工一個個自我面前經過,或許有些人手上還有張老相片,他們将那些畫作拿去了哪裏?我原本是不太清楚的,直到上一次季枭告訴我,在雜物間曾見到過。

回到公館,有關雜物間的事,問起張管家的時候,他的臉上顯現出為難的神色,“要派人去打掃麽?那裏都是灰,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去了,我找找鑰匙……”

他翻找起來,花費了不少的時間。

看來那間屋的确許久未曾投入使用了。

“張管家,當初,你和我,是誰更先到這間公館來的?”情不自禁地,我問出口。

終于在此刻找到鑰匙,張管家将它輕輕遞到我的手心:“我是在您搬來之後一年,被先生叫來照顧你的。”他說。

看來張管家到的時候,畫像已經被拆走了,将鑰匙握在手心,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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