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好歹見了大哥一面
第二天季枭果不其然已經全不記得自己曾說過什麽,端得一副全然不将我放在眼裏的冷淡模樣,甚至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擡起眼眸對我說:“頭痛,過來給我揉揉。”
看他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令我覺得我才是更應該頭疼的那一個,但腦海中默念的三字經果不其然還是令我成功沉住了氣,我跪坐在床上,指尖輕輕撫在他的太陽穴處,從上往下看去,他的眼睫竟意外地比我印象中要長了許多,他英武的五官也因此顯現出幾分和諧的媚色。
所以說上天是不公平的,一個人既然已經心狠手辣蠻不講理到了這個地步,那麽為什麽又還要給他一副如此惹人沉迷的皮囊呢?
好在這些年同他相處,我的視覺早已習慣了他這副模板,在我眼中,他永遠只是那個髒着臉頰沖我叫罵的小屁孩罷了。
“你今天也打算出門嗎?”冷不丁地,季枭開口問話了。
略有幾分意外,今天是我跟大哥約好了見面的日子,為了不引他懷疑,今早上我甚至沒有換好要出門的衣物。
“嗯,有空的話會出去的。”像是漫不經心一般,我這樣答道,“你怎麽看出來的?”我忍不住問。
他說:“你大概沒發現,每次你打算出門的時候,前一天晚上都會在衣櫃面前多站那麽一段時間。”
暗暗心驚,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是用多麽細致入微的眼光在觀察着我的一舉一動,亦或者說,他對我的了解程度已經到達了我自己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那麽,今天的行動,真的不會被他發現嗎?
我強作鎮定,被他捉住手腕的時候,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什麽,身軀止不住地戰栗了一下,他顯然注意到了,回過頭,那雙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我,“這麽怕我?”将我的手拿近,他微微低頭,綿軟的唇烙印其上,“你的手很香,最近用了什麽新的香水了麽?”
“沒有。”觸電一般,我縮回手,耳朵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燙,不知道他這是哪一出,“我不在手上擦東西。”
“是嗎?那就是荷爾蒙的香味。”說着,他站起身,也不打算松開我,只拉着我往外走,我想掙開,卻掙不過,只略顯狼狽地跟在他身後。
“你……剛剛……”我擺出兇狠的口吻,然而沒等我說完,他便停下腳步,“西方的吻手禮,過幾天得會見幾位漂亮的女士,正好拿你練練手。”
一時間我氣血上湧,只恨不得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他這個人,就是擁有将一切美好氣氛都毀于一旦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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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他所賜,今天的早餐也稱不上愉快。
大哥的車會在下午兩點左右開到公館附近的一家糕點店同我會和,見早餐後季枭遲遲不打算離去,我不免有些心急,過一會兒就往樓下張望看他是否還在。
終于,在約摸十點的時候,他終于起身打算離去,走前他甚至還問我,要不要搭順風車。
我自然是不經意般擺手拒絕了。
得益于曾經在季枭手下參與過行蹤跟随的工作,出門前反複确認,終于将那些號稱“保護”我的喻家手下全部勸走,我松了口氣,見時間不早了,忙往約定好的地方趕。
“抱歉,來得晚了。”确認就是那名司機,我坐上車去。
路上,用司機的通訊設備接到了三弟的電話,喻景澄就像是生怕我反悔似的,不過就晚了十分鐘而已,就被他從上車那會兒一直唠叨到了目的地。
當我在車窗外遙遙望見他,他正留意着往來的每一輛車,其神情之嚴正,仿佛随時聽候上級指令的特工,而當車輛終于停在他的面前,我緩緩搖下車窗,同他對視那一刻,他又像是終于完成了致命任務的新人雇傭兵,那種全然卸下警惕的“大松一口氣”,不免令人失笑。
“沒人跟着吧?”臉上寫滿了懼怕,喻景澄直往我身後盯,我暗笑他傻,真要是能全程跟着我,又怎會被他肉眼瞧出來?我已經反複确認過了,如果這都能被季枭他們的人找到,就說明我們的行蹤對于他來說一開始就是完全透明的。
“傻什麽呢?當然不會。”目光停留在他不遠處的身後,那個巧笑倩兮的美麗女孩很快吸引了我的注意,“這位是……”
喻景澄這才想起似的,連忙笑着招手将那女孩引到身前來,原來這就是他的小女朋友,看上去挺柔弱的一個小姑娘,喻景澄這家夥沒個正型,希望有妻子後會更加勇敢聰慧些吧。
“大哥呢?”本以為下了車就能同大哥見面,現在看來……
“他在飯店等着我們。”擡起下巴微微示意,喻景澄指的是不遠處的高級餐廳。
居然這麽招搖嗎?我本以為大哥會選擇一個更隐匿或者說更低調的地方。
不過……轉念一想,也對,時時刻刻都精致而講究,且絕不讓自己流于狼狽,這才是大哥嘛。
三弟的女友這時候看了一眼時間,後笑着對我們道:“距離起飛還有一段時間,我朋友剛從外地回來想要見我一面,景澄,燈哥,有事你們聊吧,我就……”
見喻景澄面露不舍,我本想出言挽留,可轉念間又覺得我們這次的行動本質上來說可能并不安全,不過多參與,對她來說或許反倒是好事,于是便只叫她注意安全。
“是個美人,對吧。”望着她的背影,三弟的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傾慕。
我笑着,心說原來她才是他們這段關系中更占據優勢地位的那一個,我的傻弟弟……不過。
機場人員繁雜,不多時,我的視線便被更多的行人所紛擾,習慣性地往每個不起眼的角落瞄,微微蹙了蹙眉,我眯起了眼睛,約摸是因為心虛,後背竟微微發涼,可三弟就在我身後,這時候我已經來不及做出任何決定性的改變了,只是跟随三弟的安排,往一早準備好的飯店走。
飯店是個好飯店,內裏客人不多,環境也算得上幽雅,從我們進門的那一刻起,服務員便準确報出了我們的名字。
往裏走着,視線習慣性地四下瞄,依次浏覽過在場的每一個客人,不是熟面孔,不是熟面孔……都不是熟面孔,但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過喻家內部了,季枭有沒有招買新的人馬,都還難說。
“咦?大哥去哪兒了?”喻景澄回頭,略微無措地盯着我瞧,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桌子上,放着僅供二人份的餐具以及一些準備好的、明顯符合我和老三口味的吃食,很明顯,這一餐,此刻已然成為了僅為我和三弟二人的專屬。
其實到了此時我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手心已不自覺地濕潤了,我沒想到有一天我竟會因為跟大哥見面而承受這麽重大的心理負擔,然而向服務員詢問了情況的喻景澄已然落座,他告訴我:“大哥有事先走了,沒關系,我們先吃吧。”
大哥絕不止是“有事”這麽簡單,我望着喻景澄恍若全然無知的臉,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不該将自己的發現告知于他了,此前做了這麽完全的準備,他似乎理所應當地認為此次行動應當萬無一失,或許在他看來,起碼這個飯店,應該是安全的。
“哇,真好吃,還蠻周到的嘛,不愧是咱哥。”喻景澄贊不絕口,忙将自己的推薦菜往我這邊放,還說着什麽:“那既然你沒見過大哥,季枭那邊也就好說了,為我送行嘛,我就不信他還能因為這個為難你?”
心不在焉地望着樓下來往的車輛和行人,我意識到我或許已經不能跟喻景澄同時踏出這家飯店了。
“啊,大哥來消息了。”喻景澄這一聲說得不大,在算不上吵鬧的飯店中卻可謂刺耳。
我瞪他一眼示意他低調,所幸他還有點眼力見,只将通訊設備湊過來讓我瞧。
“抱歉,臨時出了點事,得坐最近的一趟飛機先行離開了,飛機現在還沒有起飛,我在二樓的候機廳發送了這條消息,如果能遙遙見到小燈一眼,此行便也算達成了目的,只怕我的離開讓你們産生沒必要的擔憂,特此問候,另,餐後甜點是小燈最愛的小甜甜圈,加了些特殊的佐料,不要錯過哦。”
喻景澄見了,大大地松了口氣,“我就說嘛,看看你,發現大哥不在你就一臉魂不守舍的……”
我當然魂不守舍!因為我已經通過衣着認出了坐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的那桌,有來自喻家的人。
喻景澄大概以為我是因為大哥沒在而顯得魂不守舍,便一邊說着寬慰的話一邊講起笑話來逗我開心,其間我還聽出他想要借此機會讓我跟他一起走。
拜托,我的祖宗!要不是确認季枭的人就在這裏,聽喻景澄這麽說我可能還真就心動了,可惜……在此刻我是萬分不敢有半句茍同的。
餐快用完的時候,喻景澄拿起最後的小甜甜圈,放進嘴裏,一面湊近我,拉低聲音道:“其實這不止是我的期望,這也是大哥的意思,他覺得你在國外會更安全,而且那邊你也有人脈,怎麽說都比留在這被季枭控制着強。”
如果季枭沒有發現這一切,那麽或許大哥的這次計劃的确是完美的,我将有超過一半的概率會跟他們一起走,可是……我不停地思考着究竟是哪兒出了錯,按理說這次計劃的确應該是萬無一失的才對……難道……難道……
“喻景澄,吃完飯你先走吧,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想在這兒留一會兒。”
聞言,三弟微微怔愣片刻,他大概以為這是我拒絕了他的請求,還說:“不走也沒關系的,起碼我們可以一起過去,哦,信,還有信……操,大哥沒給我,這……”說着,他便拿出手機打電話想要聯系大哥,我再看不下去,“沒事,我已經拿到了。”
像是沒聽明白我在說什麽,喻景澄愣愣地盯了我片刻,半晌才“哦”了一聲。
喻景澄走前,罕有地表現出了傷感,他回頭問我:“想沒想過,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我沖他點頭,然後只坐在原地,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微微擺手。
目光放在小甜甜圈上,我拿開了盛放它的籃子,在下方找到了大哥給我的“信”。
成功走出飯店,都已經是十五分鐘之後了,我本以為季枭的人會在喻景澄走後就逮住我,可直到我受到三弟順利安檢進站的短信,他們都未曾動手。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出門,望見碧藍的天空時,遠方,我好像聽見砰砰的,近似于槍擊的聲音。
我只是快步地往前走,想找到一個合适的角落,能夠直直望到二樓候機廳的位置。
時值正午,陽光近乎晃眼,我暗笑自己傻,這麽遠的距離,就算見到了又能怎麽樣呢?
可我果然還是想再見他一面。
想問他一句:“大哥,跟季枭鬥的這些年,你疲憊嗎?”
還有上次,我中彈的事。
所幸真的,遠遠地,在露天的小陽臺上,我好似望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大力向他揮手,而他也好像看到見了我,只擡臂,向我這邊晃微微動着。
不過很快,他就轉身離去了。
或許已經到了該上飛機的時間了。
在原地站了許久,我感到有些頭暈,我知道我或許該回公館去,但我不敢,我甚至想就此逃走了,可我知道那注定不會成功。
所以被人從身後罩住視線的時候,我想的只是——“終于來了。”
“抱歉。”熟悉的聲音,是我叫得出名字的手下,他們還算溫和地将我推進了一輛車。
坐在內部,我好像已經隐隐意識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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