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亂世18

刑訊的地方自然不會如何幹淨。

刑官本來有心請這位主上回避,但是衛塵起往那兒一坐,他便什麽都不敢說了。

有這麽一位貴人在,刑官也不敢用什麽過分的手段,唯恐污了貴人的眼。不過好在要訊的這個人實在是個軟骨頭,只一頓鞭子抽上去,什麽刑都沒有用呢,就已經哭得涕泗橫流、滿身打哆嗦地問什麽說什麽了。

确實是“問什麽說什麽”,但是問題是這人說的他都聽不懂啊。

刑官只能硬着頭皮請示衛塵起,“是否容臣請一位精通各地方言的同僚過來”。

但雖這麽說着,這刑官心裏卻犯着嘀咕:不管是什麽地方的方言總還是有一些音能聽出來的,但是這人說的話卻好像只是一些雜亂的音節、毫不成體系。

刑官一開始也懷疑對方是不是在裝瘋賣傻,但是按照他這麽多年審問人的經驗下來,這人确實是吓破膽子的樣子。

衛塵起沒有答話,而是踏了一步向前。

刑官剛剛在背後作躬身狀,就見寒芒一閃、手起刀落,一只斷手飛了出去。

鮮血噴湧而出,有幾滴濺到了後方刑官臉上。

直到那溫熱的感覺後知後覺的傳入腦中,刑官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麽,怔愣之後、不由打了個哆嗦。

斷手斷腳的在這個地方其實不是個什麽事兒,刑罰裏比這個狠的、比這個磨人的有的是,這刑官也曾經親手做過,還不止一回。

但如衛塵起這般幹脆的還真是沒有。

這恍惚讓人生出點錯覺,這位主兒砍個腦袋,動作也不會比這慢上多少。

或許不是錯覺。

刑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還好好在原位的項上人頭。

Advertisement

——是貴人沒錯,卻也是從戰場上下來的貴人。

就連見識豐富的刑官都有如此感受,更別說那邊被綁在架子上的湯宴秋了。

他有極短暫的時間并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等意識到後就是撕心裂肺的凄厲嚎叫,鮮血的腥鏽味中漸漸混雜了一股騷臭。

尿騷味兒還在這狹小閉塞的空間內蔓延,但是那凄厲的嚎叫卻并沒有持續太久。

衛塵起只側手甩了一下刀上沾的血跡,湯宴秋的慘叫就戛然而止,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樣、只能從喉嚨間發出點怪異的咯咯聲。

短暫的寂靜後,他發出一聲抽噎,用那剛剛被自己傷到的嗓子嘶啞又艱難地低聲,“……回、去。”

像是這個話道出了他的心聲,那本來很低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回去、回去!對、我要回去!!”

“誰要在這個見鬼的地方?!!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去!!”

他這麽哭嚎着,鼻涕眼淚糊滿了整張臉、把剛才濺射上來的血跡沖刷的斑駁又狼狽,半點看不出這張臉原本還有些俊秀的痕跡。湯宴秋卻早已不在意這些,他只撕扯着那已經受傷的嗓子,來來回回的念着“回去”的那兩個字,間或咳出一口帶血的痰沫。

這人既然現在在地牢之中,關于他的全部身家背景自然早就擺在了衛塵起的案頭。但對方現在口中的“回去”,自然不是指在晨州的家鄉。

對此,衛塵起也早有預料,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沉聲問:“你要如何回去?”

正喃喃地抽噎着的湯宴秋猛地滞住。

如何回去?對、他要怎麽才回去?

杜望之是知道衛塵起要提審湯宴秋的事。

但等他終于把這段時間不在佑安積壓的那一堆事做了個緊急處理後趕過來,就看見這片血淋淋的情況。

杜望之:“……”

這是有多等不起啊?

要知道就算是他,離開佑安這麽久,回來要整頓打點的事情也不少,衛塵起作為主君,要做的事情只能比他更多。更別說好幾個月不見,他必定要召那人進宮見一見的。

杜望之本以為自己必定會來得早的,卻不想衛塵起居然有這種行動力。

該不會見完了人就直接過來了吧?

宮裏那些還待着上奏的恐怕要急死了。

但是再怎麽樣,這種牙疼的抱怨也不可能說出口,杜望之只連聲請罪,“臣下來遲。”

好在當事人還是有明确的自我認知的。

衛塵起淡淡:“是我來得早了。”

杜望之:“……”

這就叫人不知道怎麽接了。

不過很顯然,眼下已經把“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這個流程中的“打棒子”給走完了,而且看這涕泗橫流的模樣,大概也可以把“甜棗”省了,剩下只有一些問話的技巧了。

或許是“天機不可洩露”,杜望之早先便知道這人口中有些話是說不出來的。

但畢竟和那位小神仙相處了那麽久,在對方的竭力配合下,杜望之對怎麽拐彎抹角問出一些線索來還是很有心得的。

這種套話其實并不算是杜望之的專長,但是沒辦法、誰讓他知道得多呢?

不管是主君對那位小神仙的心思,還是想把人留下來的打算。

整整三年,杜望之已經從想想就頭疼胃疼心口疼,到現在情緒穩定地接受現狀。

不接受又能怎麽辦呢?

他又不是能做主的那一個。

接下問的話不好讓無關人在場,被請出去的刑官在外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牢中的兩位貴人出了來。

他得了一句“好好照顧着,別讓人死了”的交代。

這刑官心裏叫着發苦,但是也只能唯唯應是。

叫人不着痕跡的去死的辦法有千千萬萬,但是讓被拷打的只有一口氣的人活下來可沒那麽容易。

貴人只随口一句吩咐,卻足足夠他們頭疼了。

刑官簡直是嘴裏咬着黃連進去,卻不料裏面并不像他預料得血流成河、遍體鱗傷,那人好端端被綁在刑架上,他被請出去的時候什麽樣現在還什麽樣,半點傷口都沒有多添,就連斷了的那只手腕都被包紮起來,聞着味道還是用的上好的傷藥。

可即便是這樣了,那人還哀哀慘慘地像是斷了氣兒的一樣嚎,直叫人聽得個心裏晦氣,他也是因此剛才才白擔心了一場。

刑官心底暗罵:都階下囚了,還想叫人錦衣玉食的供着嗎?

他上前狠狠的踹了那人小腿一腳,又狠聲威脅了幾句,這才終于有了個清靜。

而另一邊,離開的衛塵起和杜望之兩人也直往宮中去了。

“七星連珠。”

衛塵起沒什麽情緒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剛才從湯宴秋嘴裏問出的天象時機,側頭問身旁的人,“你怎麽看?”

杜望之搖頭嘆息,“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這法子是否可行。”

就剛才問出來的結果,這人——或者說不知怎麽附到人身上的孤魂野鬼精怪妖魔——知曉的恐怕并沒有那麽多。

他只哭嚎着要“回去”,恐怕也真心的想要回去,但卻不知道回去的辦法。這最後總算是被從他嘴裏撬出來的“等到七星連珠”恐怕也可行性堪憂,更像是某種走投無路之下的病急亂投醫,或者什麽道聽途說的野方土法。

衛塵起沉默下去,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但等杜望之告退離開時,卻聽見對方召見欽天監官員。

杜望之竟一點也不意外。

那位小神仙恐怕在天上呆久了,不知人心。

他怎麽能對一個人如此特別呢?

仙人高居于雲端之上、偶爾顯靈,世間人自然是感恩戴德、叩謝恩情。但他若從天上下來呢?……得見其貌得聞其聲,他就切切實實的站在那裏,甚是露出些予取予求的态度。

凡人會感激嗎?

不、這反而會讓人心生妄念。

畢竟人就是這麽一種貪心不足、永遠想要更多的存在。

但這終究是“妄念”——

珍馐佳肴比不上仙風玉露,華服美衣遠不及天上雲錦,金銀玉石與仙人來說與頑石無異,凡間功名利祿更是猶如塵土……

一個凡人要怎麽留下仙人呢?

縱然那個人是凡間的帝王。

不,現在還不是。

但衛塵起直到現在還沒有真真正正的踏出這一步,正是因為那隐約的畏懼吧。

畏懼?

杜望之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把這個詞和那個幾度生死之間,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主君聯系起來。

但是,主君确實是在“畏懼”。

那個小神仙可并沒有遮掩自己專程而來的緣由,那倘若主君真的登基為帝、天命歸位,那這個下凡塵而來的仙人是不是也要修得正果、重歸天庭了?

杜望之覺得自己能想到的事,主君不會想不到,所以才遲遲拖着沒有動作。

只是如今半壁江山已定,只剩揮師南下,倘若再不立正統,恐怕民心生變,再起禍端。

所以才如此着急吧?

甚至不惜冒着被那小神仙發現的風險将那個“人”抓住。

只可惜即便如此,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燦燦烈陽照射在宮室的金瓦上,反射的光芒讓杜望之忍不住眯起眼,他擡手擋了一下過于刺目的光線,縱目遠眺。

那就讓他看看吧——

究竟是這十丈紅塵将仙人拉墜凡間泥淖,還是凡人帝王汲汲求求、回首終究一場昔年幻夢。

說不定百年之後,這一段故事也能成就一曲梨園名篇。

方暇可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怎麽成了一個不慕名利、視金錢如糞土的高潔形象。

實際上,他一點都沒有那麽偉大的情操,更是早早就體會到了金錢在這個社會上的硬通貨地位。要是這個世界的金錢能等比例兌換成系統商城的點數,遠的不說,之前傲天讓他挑選戰利品的時候,他絕對撿最貴的來。

——但這不是不行嗎?!

貨幣的作用在于人類賦予它的交易價值。當一塊黃金連個泡面都換不過來的時候,要它何用?! 養着它準備下崽嗎?!!

悲痛.jpg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