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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梨容垂首無言,明知應下是最好的,卻總拼不過心中的抗拒。
“爹上午已口頭應承了,待遠臻回來後,聶家便來納采放定。”阮莫儒憐愛地摸了摸女兒的頭,溫聲道:“爹不知你與沈墨然有什麽往來,梨容,沈家不是好婆家。有些事丢不下也得丢,血肉膿包不下猛藥,怕是好不了的。”
“我沒想着嫁進沈家。”阮梨容想反駁,卻說不出,聶家的親事,她想拒絕,看着父親慈愛的眸光,想到上輩子父親英年早逝肖氏含恨離世,自己沒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死在沈家人之手,拒絕的話吞了回去,換成了一句:“但憑爹爹作主。”
肖氏服了救命靈丹,身體恢複得很快,只兩日,便能下地走動了。這晚阮梨容還要床前守護,被肖氏含笑勸回了扶疏院。
勞累了兩晚,本該早早安歇的,碧翠等了又等,見阮梨容一直呆坐窗前不動,忍不住問道:“姑娘還不歇下嗎?”
阮梨容聽進耳朵,卻沒回過神,好半晌方搖了搖頭,道:“不用服侍了,你先下去吧。”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碧翠離開了,房間更靜了,月光從窗戶的雕镂格扇投射而入,打在阮梨容的眉梢臉頰輪廓上,染出凄清與孤冷。
專注地看着天邊的孤月許久後,阮梨容輕咬了咬嘴唇離開窗前。
站在門邊雙手觸到門扇上了,阮梨容又觸到燒紅的鐵板一般極快地縮回,随後,飛快地脫了衣裳上床睡覺。
“阮梨容,一粒回心丸就能掩蓋上輩子的仇恨,你還想偷偷去看沈墨然,也太讓人不齒了。”在心中這樣對自己說了幾遍後,阮梨容将對沈墨然的牽挂擠掉,緩緩進去夢鄉。
第二十四回
“表哥,你醒啦。”聽到驚喜柔媚的叫聲時,沈墨然半天不能回神,只一言不發,盯住葉薇薇看着。
“表哥,來,吃紅棗羹。”葉薇薇綻開笑容,小臉花朵一般嬌豔,手裏的銀匙翻了翻,舀了一口送到沈墨然唇邊,體貼得像是沈墨然的小妻子。
“出去。”雲竹緞繡紗簾透進來模糊的陽光,碎光流轉在沈墨然幽瞳深處,泠泠的兩個字像堅冰擲向葉薇薇,涼滲肌骨。
“阮梨容有什麽好?”葉薇薇強裝着的賢淑溫婉擺不下去,把手裏的碗狠砸地上,狠聲責道:“表哥,你如此護着她,她傷你時,可沒念着你的半分好。”
“滾。”沈墨然懶得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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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然,怎麽這樣對你表妹呢?”沈馬氏在外面守着的,見鬧僵了忙忙走了進來。“你昏迷了兩日,是薇薇日夜不離照顧你的。”
“咱家除了她,沒人肯照顧我了嗎?娘和麗妍不想照顧我,家下婆子小厮丫頭們呢?”沈墨然冷笑,沖門外喊道:“初一,進來服侍。”
“表哥,你別枉想阮梨容了。”葉薇薇踹了大床兩腳 ,嗤笑道:“表哥,阮梨容已經和聶遠臻訂親了,今日聶梅貞出嫁,表姐剛從縣衙回來的,阮梨容在縣衙裏面,跟女主人似的主持着事兒。”
阮梨容與聶遠臻訂親了!像有實木杖砸向心口,沈墨然撐不住屈彎了身,雙手攥得死緊,牙齒都咬得麻了。
其實不覺得意外,只是,胸口還是郁結了一口氣,也不是凄慘,只想着不該是這樣的,梨容不會嫁給聶遠臻的,偏事實生生擺着,教他難以承受。
“少爺。”初一有些驚顫地進來,他是沈墨然的貼身小厮,沈墨然一慣不要丫鬟服侍,喂水抹拭他做不來,亦怕得罪葉薇薇這個未來少奶奶,只能避了開去。
“到竈房去,看看有什麽吃的給我端來,另外,讓十五出去買兩個丫鬟來服侍我。”沈墨然淡淡吩咐道。
“墨然,家裏丫頭們不少,你想要人服侍,娘拔幾個過來便是,臨時買的,不知根底,又笨手笨腳的。”沈馬氏有些驚怕兒子的冷臉。
“不需了。”沈墨然冷漠地搖了搖頭,掃了葉薇薇一眼,道:“娘,這個女人再出現在墨香居一次,我就搬出去。”
“墨然,薇薇是你表妹。”沈馬氏低叫,語氣中帶了怒意。
“表妹?”沈墨然沉沉地笑了一聲,道:“娘,上次她傷馬要置阮梨容死地,我看在她是表妹的份上周旋保了她,誰知她卻變本加厲,竟然要害阮梨容淪入煙花之地,沈家有這種親戚,早晚得完。”
沈馬氏啞了,這次替葉薇薇賠了五萬兩銀子給阮家,沈千山雖沒發火,沈馬氏卻自感理虧着。
葉薇薇卻不是能忍的主兒,尖利地諷道:“表哥,你以為阮梨容有多好,也只不過貪財之人,借這事兒訛了姨父五萬兩銀子呢。”
“哦,賠了阮家五萬兩銀子,阮家不追究你了,是不是?”沈墨然斜了葉薇薇一眼,道:“阮家放過你,我可沒要放過你。”
沈墨然掀開被子下地,撿起地上葉薇薇摔破的白瓷碗碎片,揚臂擡手間,葉薇薇慘叫了一聲,左臉頰落下一道一指長的傷痕。他的起手落勢極快,右手擡手時左手死死扼住葉薇薇咽喉,不容她掙挪半分。沈馬氏只覺眼前人影晃動,回神要阻止時已來不及了。
“墨然,你……薇薇……”沈馬氏身體顫抖,看着葉薇薇殘破的臉又氣又疼又愧。
“這回梨容萬幸沒出事,若是出事,我就讓你去聞香樓接客當姐兒,讓你淪為牲畜淫辱的對象。”沈墨然擲了碎片,指着房門對葉薇薇大喝:“滾,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比起毀容,沈墨然更想一刀子結果了葉薇薇。想到若不是自己湊巧到聞香樓,阮梨容落進別的男人手裏,此時是什麽樣的光景時,他便恨不得寸寸剮了葉薇薇。
***
聶德和為官清廉低調,此番嫁女,也沒有大肆鋪張,不過縣衙的幕僚和香檀城一些有體面的商戶到賀。只是縣衙沒有女夫人,聶遠臻又不在,未免有些忙亂。阮梨容見丫鬟婆子颠三不着二,少不得出面調停交待了一下。
許是親事已走了風聲,聶家下人恭恭敬敬無不從命,阮梨容後來想丢下不管也不能夠了。
花轎出門,宴席結束,又交待看着衆人收拾妥當,阮梨容正想回家,聶府下人卻來報,聶德和醉酒倒下了。阮梨容忙吩咐燒醒酒湯,又請大夫診脈。
一番忙亂下來已經黃昏,阮莫儒先行回府,臨行前勸阮梨容留下來照顧聶德和。
“遠臻為了咱家的事,連妹子出嫁都未能在家,親事已定……”
“知道了,爹,你回去吧。”阮梨容打斷阮莫儒的話,她不想聽到親事兩字。
聶德和只是嫁了女兒歡喜又傷情,多喝了幾杯,身體無恙。阮梨容送走大夫,着人好生看護,到底不是正經兒媳婦,在房中只停留了片刻便離開。
九月底秋風涼,冷得清曠,沁涼的絲絲寒意伴着微風吹來刮過臉頰,阮梨容腦袋沒被吹醒,更麻鈍了。
信步走着,阮梨容在縣衙後宅一棵大樹下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心底晦暗沉悶,想着自己,想着聶梅貞,阮梨容只覺得胸口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聶梅貞是流着淚穿喜服的。
“梨容,我不想嫁給甄崇望。”聶梅貞說這話時,眼神像萎頓地上的落花,凋零凄豔。“可是我不能不嫁,我爹為了我操碎了心,我不能再讓他操勞下去。”
梅貞這是何苦?她若是說了不想嫁,聶德和不會強逼她的。可是,自己不也是不想嫁聶遠臻,卻聽從父親的決定麽?
阮梨容無力地閉上眼倚靠到大樹上。
為何會頻頻做與阮梨容有關的夢,夢境與現實有何關系,沈墨然理不清,阮梨容對自己憑空而生的恨意,是不是與夢境有關?沈墨然等不下去,他要找阮梨容問清楚。
頭暈目眩腳步虛浮,卻不是走不動路,沈墨然穿戴齊整,徑自坐了馬車出府。
沈墨然到縣衙時,阮莫儒已獨自離開,打聽得阮梨容還在縣衙內宅時,沈墨然避過耳目,徑自往內宅而去。
看到倚着大樹閉眼靜坐的阮梨容,沈墨然腳步頓住。
長睫掩映,不見秋水明眸睜開時的清淺從容,沒有一颦一笑眼波流轉的萬種風情,偏生眉尖微蹙流露的絲絲縷縷的悲意更扯動人心。
沈墨然輕輕走過去,情不自禁伸了手出去,冰涼的指尖顫抖着撫向阮梨容的臉頰。
阮梨容迷迷糊糊中感到臉頰微涼,睜眼看到沈墨然專注的眼眸時,一時間腦子更不清醒了。
沈墨然不是五官生得翩然精致的人,卻極是耐看,如醇酒,越品越讓人陶醉。這般專注地看着人,漆黑的眼眸沒了清冷,溫潤如裝點着星辰的夜空,安寧深邃,讓人不知不覺沉溺進去。
“不準你這樣子看別的女人。”阮梨容瞪眼扁嘴,嗔中帶媚。沈墨然怔住,呆看着阮梨容,不明白這一刻的溫情脈脈從何而來。
阮梨容還迷瞪着,扭了扭脖子,嘟嘴道:“我脖子有些酸痛,墨然,給我揉揉。”伸手扯沈墨然袖子,沈墨然本是彎腰屈着腿的,這一扯身體前傾跌跪到阮梨容腳邊。
他身材修長,這樣半跪着臉正對着阮梨容的臉,兩人眼睛平視,阮梨容将下巴靠上他肩頭,脖子又扭了扭,示意沈墨然給她揉後頸。
沈墨然略略一呆後,一手攬住夢裏才能握到的細腰,另一只手輕摸摸阮梨容的小臉,來到後頸揉捏,力道輕得軟緞在上面帶動般。
“用點力,別只弄得人癢癢的。”阮梨容頭朝前拱了拱,細聲地哼着,調子親昵嬌憨。
明知阮梨容說的只是讓自己手指用力點,沈墨然還是瞬間有了反應。
自己這是怎麽啦?
在心中狠責了自己一通,沈墨然克制住下.身的沖動,加重了指力,在阮梨容滑膩的脖頸上來回揉壓,把一片瑩白的肌膚弄出胭染的薄紅。
不輕不重恰到好處,阮梨容逸出一聲甜軟的低吟,無意識地腰身扭動。沈墨然的喘息驀地急促混亂起來,右手略略加重力道在阮梨容頸部磨動,摟着細腰的手不再靜止,隔着軟滑的衣料來回反複摸弄。
脖子被狂亂的揉蹭弄得發痛,疼痛中又生出無盡癢意,把人直逼得呼吸滾燙,阮梨容搖頭咬上沈墨然微微阖動的嘴唇,混亂地喘息着叫道:“墨然……”
一聲墨然叫得沈墨然骨頭都酥了,只覺心跳蹦得更快,底下一物在微微打顫,腦子麻麻的混濁不堪,忍了半晌,終于忍住,把阮梨容稍稍推開,低聲問道:“梨容,你愛我抑是恨我?”
第二十五回
愛他抑是恨他?阮梨容怔住,睜開眼看沈墨然,良久,緩緩地推開他,雙眸明澈清冷,不複先前的似水柔情。
“沈墨然,你為何問這話?”
“因為……我總是做夢,夢見和你在一起。”沈墨然研判的眼神定定看着阮梨容。
從夢中醒來,兩人便立場堅定壁壘分明,他覺得苦澀,阮梨容也覺察了,笑了笑,濃墨染就的長睫半垂,罩下一圈旎昵的陰影。
定定地看着沈墨然片刻,阮梨容櫻紅的雙唇微張,俯過去咬上沈墨然的耳垂,手指撫上他脖子上厚厚的那圈白紗布,慢慢地滑動。
“沈墨然,你夢見和我在一起做什麽?”
能做什麽?沈墨然微側過臉,嘴唇挨着阮梨容細滑的頸窩打顫。“梨容,咱們是不是有什麽前世姻緣?”
“那又如何?”阮梨容身體繃緊了,手指夾起沈墨然另一側耳垂,指尖觸到了沈墨然耳窩裏挑弄打旋。
“梨容……”沈墨然嘶叫了一聲,身體躁動發狂,一團野火漫燒到身下,從未真切地嘗過的發麻滋味弄得他血熱口幹,欲念橫生。
阮梨容手指在沈墨然耳窩內裏中轉了一轉,忽地撤走,用力一推,沈墨然仰面朝天跌倒地上。
袍服寬大束縛不住,堅硬的一物高聳,頂起鼓囊囊的一包。阮梨容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着,鄙夷地笑着,“沈墨然,你也是大家子弟,秦樓楚館常客,怎地如此不堪一激?”
被當衆脫光衣裳似的難堪不及阮梨容的誤解讓他心驚,沈墨然脫口道:“我從沒去過那種地方。”
阮梨容嗤笑:“從未去過,那上次在聞香樓帶我走是怎麽回事?哦!我忘了,沈大少不是去找姐兒,而是特特地去救我的。”
那天去聞香樓沒想着尋歡作樂的,只是要去印證自己看着別的女人會不會有感覺,沈墨然張嘴,看着阮梨容說不了話,他若說前一晚做夢整晚摟着她恩愛,只怕她更要生氣。
雙手在身體着地時下意識地按到地面想支撐身體,掌心磨破皮了,火辣辣的,脖子的傷口不知是不是繃開了,細細的蟻咬似的疼。沈墨然手心在地上着力支了幾下,方搖搖晃晃艱難地站起來。
他的樣子委實狼狽,脖頸上的白紗透出隐約的鮮紅,阮梨容咬緊牙,強忍着去扶他起來的沖動,冷聲道:“沈墨然,我與聶大哥已議定親事,阮家白檀扇你沈家休想得到。”
阮家白檀扇不過一個神話泡沫,沈墨然沖到唇邊的話極快地剎住,他驚訝地發現,作為阮家獨女,阮梨容竟然不知自家的白檀扇的秘密。
阮莫儒把女兒保護得太單純了。沈墨然暗暗搖頭,想到父親确實是窺觑着阮家白檀扇,阮梨容幾次三番出事,究其根源也是因父親窺觑白檀扇而起,辯白的話無法出口。
阮梨容覺察到父親的不良居心,那她與聶遠臻的親事?沈墨然急問道:“你與遠臻的親事定得如此急促,是喜歡他,還是為避禍?”
“這與你無關。”阮梨容漠然地轉身。
“梨容。”沈墨然情急,一把按住阮梨容肩膀,“梨容,你如果是喜歡遠臻而跟他訂親,我無話可說,若是為了避禍……”
沈墨然頓了頓,一字一字道:“那由我這邊來解決,你別倉促決定自己的終身,慢慢來,等以後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阮梨容仰起頭,淚水卻收不回,帶着前世的那些緾綿記憶,她還能喜歡誰?
推掉肩膀上的那只手,阮梨容頭也不回,一言不發疾步離開。
霞光暗淡,映着她纖弱的背影,孤冷凄清,像一條游魂。沈墨然虛虛地伸張開雙臂,想把那孱弱的身體攬進懷裏,卻沒有行動,只嘴角溢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夢裏姻緣終是鏡花水月,自己的家人居心不良欲圖不軌是不能抹殺的事實,親近她,只會帶給她災難。
不想放手,那便得盡快解決僵局,沈墨然沉思着,心中有了主意。
聽到沈墨然離開香檀城外出的消息,阮梨容沒覺得意外,阮莫儒告訴她這個消息時,神情有些沉郁。
“墨然的傷勢還沒痊愈。”他的言語中帶着關切擔憂,阮梨容覺得心酸,父親若是知另一世,是沈家害得阮家家破人亡的,不知作何感想。
上一世,自己與沈墨然定親那日,父親高興得紅光滿面。
家門的不幸,皆因自己帶來沈家這只豺狼。自己雖不是害死肖氏和父親的元兇,卻也算得上幫兇吧。
負疚像毒蛇吞噬着阮梨容,接着聽到阮莫儒說沈墨然親手毀了葉薇薇容貌時,她心中激不起任何情緒。
她那日稍有差池,便會陷進生不如死的境地,葉薇薇只是毀了容,卻好好地活着,怎能消彌一切。
“梨容,美貌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比命還重,墨然此舉……”
“爹,女兒已想明白了,害我陷落聞香樓的,不是沈墨然。”阮梨容有些粗暴地打斷阮莫儒的話,沈墨然此舉,任誰都能看出來,他是在替她報仇,同時也在表明,設局騙她身陷聞香樓的不是他。
“那你莫再生他的氣了。”知女兒不愛聽,阮莫儒還是勸了一句。
“不生氣。”阮梨容敷衍地應下,在心中道,不是生氣,而是恨,恨不能馬上讓沈家每一個人都生不如死。“爹,這幾日娘病了,作坊那邊你沒過去,爹快去看着些。”
“好,爹去看看你娘就走。”
阮莫儒無奈地出了扶疏院,踏進肖氏房中時,面色沉重抑郁。
“老爺,什麽事不高興?”肖氏關切地問道。
“在想梨容的親事。”阮莫儒拉過肖氏。肖氏病體痊愈,得女兒孝順體貼,心病消除,眸清态嬌,回複了十幾年不見的成親前的風情,阮莫儒有些着迷,抱住親吻了半晌,嘆道:“阿秀,當年娘硬生生要拆開咱們,我那時真真覺得要與你分開,看着你嫁給別的男人,還不如一死。”
“說的什麽胡話,若是不能嫁給你,我死也不可能跟別的男人。”肖氏嗔道,羞澀地麽了阮莫儒一眼。
這一眼柔情萬千,瞥得阮莫儒魂魄飄蕩。
……
夫妻兩個摟住恩愛了一番,良久,雲收雨散,阮莫儒問道:“阿秀,沈墨然看起來喜歡梨容,梨容顯見的也喜歡他,你說,還要讓她和聶遠臻定親嗎?”
“聶公子雖然很好,可梨容不喜歡他,成親了只怕也不開心。再緩一緩罷,讓梨容自己想好,是要嫁哪一個。”
“緩不了了,聽說,沈墨然此番離家,是要去向京中一好友的妹妹求親。”
“他要去向他人求親了?”肖氏變了臉,道:“老爺,如此看來,他對咱們梨容,也做不到情深不悔,不理也罷。”
“非是他彷徨不定。”阮莫儒搖頭,道:“沈墨然此行,跟那年我被娘逼着娶雪茵形雖不同,理卻一樣……”
“你是說,沈千山想讓他娶咱們梨容得到咱們家的白檀扇,而葉薇薇卻想要嫁給他,所以梨容頻頻遇險,沈墨然為了讓家人死了心,才會想着另娶別的女人。”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我想,最大的原因是,他認為梨容不喜歡他,那莫若放手,不要糾緾不清給梨容帶來困擾。”
“果真如此,這孩子是難得的癡心人。”肖氏低喃,複又不解道:“他和梨容也只見過幾面,怎地用情如此深了?”
“情之所鐘,哪有根由。”阮莫儒長嘆,道:“據我看着,聶遠臻也極喜歡咱們的女兒。”
“兩個都是好的,只看梨容喜歡誰了。”肖氏道:“雖說沈墨然的家人心思龌龊,他要是成親後能不與家人一起住,也沒大礙吧?”
“這個。”阮莫儒躊踷難決,他更想女兒嫁聶遠臻,平安和順過一輩子的。
肖氏低聲道:“老爺,雪茵姐多好的人,可你那時卻不想碰她,我怕咱們梨容嫁給聶公子後,卻又不能接受他。”
肖氏說中阮莫儒的憂慮,阮莫儒沉默了,良久,道:“那怎生是好?我與聶大人約好了,遠臻回來,就給他們定下親事。”
聶遠臻極好的夫婿人選,拒絕了可惜,肖氏一時也想不出兩全其美之策。
兩人苦思不得計,姜無病來了。
镖局分號的人追上聶遠臻了,聶遠臻已得訊回轉香檀,因有一些事情處理,現逗留安平州,行程遲緩些,讓阮家不需記挂。
第二十六回
聞香樓一下子死了八個人的事,阮梨容在幾天後得知了,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吓了一跳。
誰幹的?桔黃色的燈光說不出的柔暖,阮梨容卻感到滲入骨髓的凄冷。
殺死那八個人的人,毫無疑問是為了捂住她曾陷身聞香閣的事,她覺得沈墨然會這麽做,但是,從時間上來看,不是他。
不是沈墨然,那便是聶遠臻了。聶遠臻此番逗留安平州,是不是就為的這件事?
他如果擺出暗衛身份,自然無虞,可暗衛身份哪能輕易顯露,未得皇帝許可曝露了,是死路一條。
阮梨容心髒一陣陣震顫驟縮,心髒被滾油潑了一般火燙焦燥,說不出的難受。
“爹,十月初一安平州摩羅婆生辰廟會,女兒想去那邊玩,順便去找聶大哥。”一夜輾轉後,阮梨容再坐不住,她想親去安平州看看,等得聶遠臻被定罪了再去,一切就無可挽回了。
去了,能做什麽,她心中也沒有主意,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安然旁觀坐視聶遠臻被治罪。
“這,爹想一想。”阮莫儒皺眉,轉頭悄聲問肖氏。
“老爺不妨同意。”肖氏笑道:“讓梨容到安平州與聶公子一處行走,兩人定親前多些相處時間。”
阮莫儒有些不放心:“孤男寡女在外,諸多不便。”
“聽你的話,聶公子是信得過的,正是要諸多不便,才……”肖氏微笑搖頭。
阮莫儒眼前一亮,可不是,諸多不便,男人就有了張羅打點體貼入微的機會。
不然,在香檀城裏,兩人規規矩矩見面,客客套套說話,哪來機會讓女兒動心動情。
聶遠臻是守禮之人,兩人若是越了雷池,自是女兒允可的,便不需擔心女兒不愛聶遠臻成親後不幸福了。
“好,去吧,逛完廟會多玩幾天再回來。”阮莫儒笑着看女兒,心道最好多玩些日子,回來時若是有外孫了,他也不介意的。
阮梨容看出父親眼裏的暧昧,心頭苦愁,不欲辯白,只假作羞澀低下頭。
歷經兩世,阮梨容早沒了小兒女愛熱鬧的心,亦且上輩子,沈墨然帶着她,遠的近的哪一處沒玩過的,安平州的廟會也帶着她去逛過的。只要聶遠臻無事,她即刻要回轉香檀城的。
爹要忙作坊裏的事,娘有喜的消息雖是瞞下了,還是怕給沈家知道暗中使壞,她得緊盯着一切。
“爹,吩咐下去,以後不準給沈家的人進門,還有,府裏的人不得随意進出……“臨行前,阮梨容啰裏啰嗦交待了許多,阮莫儒一一答應。
獨生女兒出遠門,雖然世道太平,阮莫儒仍不敢掉以輕心,交待揚威镖局的镖師護送,并叮囑見到聶遠臻,親自把女兒交到聶遠臻手上方能離開。
安平州在香檀城北面,只離得兩百多裏地,氣候景物風俗卻大不相同。
香檀城溫婉清新,暮秋時分,仍是河岸青青,楊柳垂髫,香檀女子更是嬌聲莺語,香軟妩媚。安平卻滿目黃花落葉,男人女人粗曠豪邁,談笑嘩然,毫不掩飾。據說,摩羅婆廟會上更有許多男子看中了女子便拉到隐秘處動手動腳。
阮梨容也只是聽過傳說沒有親眼見過,上輩子逛摩羅婆廟會,是沈墨然陪着她的,兩人視線交緾,眼中只有彼此,廟會上的種種,根本沒注意過。
揚威镖局在安平州沒有分號,镖師先前傳訊時,聶遠臻住在同通客棧。
“阮姑娘,掌櫃的說,聶公子幾日沒回了,房間還留着,怎麽辦?”
幾日沒回了,房間卻還留着,那便是尚在安平,難道已被安平府治罪了?
阮梨容亂了方寸,猶豫片刻下了馬車,決定先住下,再到府衙打聽。
“沒有房間了。”掌櫃卻連連搖頭:“摩羅婆廟會在即,十裏八鄉遠近郡縣來了不少人,小店連柴房都住了人。”
“阮姑娘,咱們到別的客棧看看。”镖師道。
到別的客棧,要找聶遠臻更不方便,阮梨容沉吟,客棧掌櫃笑道:“不獨小店,安平州哪個客棧都住滿了,認識的,三五人擠一個房間,不認識的,還商量着住到一起去。這時候,你們就是住馬棚,也找不到。”
怎麽會這樣,上輩子沈墨然帶着她是前廟會前一天才到安平州的,一樣有房間,還是舒适的天字號房。阮梨容想問,突然想到,沈墨然帶着她到哪一處,從來都是直奔房間,不需到櫃臺訂房,想來他事先吩咐人定下了。
這樣的無言體貼,還有情意缱绻的溫存,織就的卻是一個騙局,阮梨容按着櫃臺的纖手,無意識地收緊了。
镖師見她神思恍惚,樣子是不願回轉香檀的,遂問道:“掌櫃,我們姑娘住聶公子的房間可否?”
“那位客官把房門鎖住了,我們也不能撬鎖讓別的客人進去。”掌櫃的攤手。
難道只能白來一趟回香檀?阮梨容擡目四顧,想找個合住的姑娘,這一擡頭,便看到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一個人,身體猛地繃緊。
走下來的那人是沈墨然,低着頭想着心事,穿着白色中衣,罩一件雪青蜀緞長袍,沒有系腰帶,只用一個環佩斜扣着衣襟,袍裾随着身體的移動輕輕的飄拂揚起。慣常的冷清被幾分慵懶代替,飄飄蕩蕩搔來撓去的點點風情似水波泛動,無聲地撩撥着見者的神經。
這麽風騷,想勾引什麽人?阮梨容細眉蹙起,鼻腔輕微地哼了一聲。
“掌櫃的,來一碗豆糁……”沈墨然說了一半話頓住,看着阮梨容,墨黑的眸子璀璨明亮,怔了一下,笑問:“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氣色那麽難看?”
“客官,你們認識的?”阮梨容未及冷言嘲諷,掌櫃的指着沈墨然對她道:“這位客官住的是天字號房,一廳一室,客官就與他搭住亦無妨,把相連的門鎖上,各走各的門,小的多送一床被褥給你們便成。”
“你不是上京城嗎?什麽時候走?我住你的房間。”阮梨容冷冷道,渾不覺自己的言語很霸道。
把沈墨然趕走,她與镖師一人一間正好。
“一時還不走,聽說遠臻出了點事,我想打聽了替他打點一下。”
聶遠臻真出事了,是不是聞香樓的命案?阮梨容顧不得避着沈墨然,對掌櫃道:“我就住他的房間。”
“你也是為遠臻的事而來?”沈墨然皺眉,看向镖師,道:“沒有宿處,你可以先回去,阮姑娘回香檀由遠臻或是我護送便可。”
“怎麽沒有宿處,出門在外,煩請沈公子行個方便,給姜镖師與你同住,可否?”言語是問話,可沈墨然只有點頭同意的份兒。
肖氏給阮梨容收拾的行李,很大一個包袱,沈墨然極自然地接過去,伸了手就去攬阮梨容肩膀,阮梨容急往一邊閃避,沈墨然自己怔住了,看着自己半彎的手臂,歉然地對阮梨容道:“無心之舉,我也不知怎麽的,好像就這麽做了。”
這是他上輩子做慣的動作,住店時一手提行李,一手攬着她上樓進房。阮梨容心頭閃過怪異的感覺,愣了愣,突兀地轉身,讓镖師自行先回香檀。
她與沈墨然之間暗流洶湧,暧昧不明,自己尚不察,镖師走南串北見多了,夾在兩人中正不自在着,得阮梨容發話,也不堅持,當即應下。
“聶大哥出的什麽事?”甫進房,阮梨容急急問道。
“還沒打探到,聞香樓死了八個人的事你知道吧?我猜是為這事。”沈墨然把阮梨容的包袱放到床上解開,把裏面的衣裙一件一件拿出來搭到橡木衣搭上,軟緞衣裳易起褶皺,在外行走得多的人住下後都會這麽做,沈墨然也不知自己為何做得這麽熟練,把衣衫裙子挂好,下面是裏衣亵褲,他拉起包袱四角正想打結,目光頓住了,白色的裏衣下露出一方嫩綠,沈墨然無意識地拉了出來展開。
阮梨容想着聶遠臻的事,猛擡眼就看到沈墨然捧着自己的抹胸放在鼻子下邊嗅着,剎那間氣得臉都紅了。
“不要臉。”阮梨容一把搶過抹胸,沖得太快用力太大使得自己反收勢不住,身體一傾差點跌倒地上。沈墨然的手臂極快地伸張開把她勾起,往回一收穩穩地把她抱住。
“放開我。”熟悉的清新氣息讓人有瞬間的迷失,阮梨容不易察覺的顫抖着,狠厲的言語帶着顫音。
沈墨然眉眼皺了皺,一聲不吭只低着頭定定看阮梨容。
這一眼意味不明,帶着無奈的寵溺與難以言喻的挑逗,奇異的感覺從彼此的眼睛滲入跳動的脈搏走遍全身,阮梨容胸腔裏蹦跳得很快,腦子裏閃過前世每次進客棧房間的情景,那時,路上不便尋歡,每次一進客棧,沈墨然就捉住她,這麽樣子深深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周身冒火,軟癱在他懷中任他為所欲為。
☆、27香幽粉清
上輩子她是在歡喜和沉醉中深深地墜入美好的夢境中去的,阮梨容垂下頭,避開沈墨然的視線抿緊唇。
沈墨然也是重生的人嗎?他知道自己要報複沈家嗎?自己需要防備到什麽程度?阮梨容一語不發,耐心地等待着,等着沈墨然露出馬腳。
時間像袅袅輕煙流逝,窗外日色漸暗,沈墨然動了,低低的俯下頭,灼.熱的呼吸從發髻滲進頭皮裏,清淺的接觸而已,阮梨容的身體卻抖地緊繃。
“今日晚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一起到府衙打聽情況。”
什麽都沒有發生,沈墨然像個翩翩君子,優雅地推開她。
“阮姑娘,這道門你過來鎖上。”他從廳房相通的門走了出去,還好意地轉回頭提醒。
砰地一聲,把門大力扣上插上插梢,阮梨容飛身撲到床上,淚水無法自控地傾洩而出。
她方才被體.內的渴望沖得chuan不過氣來,眼前一片朦胧虛幻,筋酥骨軟只盼着沈墨然提槍上陣。
阮梨容狠狠地抓扯自己的頭發,頭上的珠花被她扯下狠扔到地上,噠地一聲脆響後,晶瑩的珍珠散開,在地板上滾了滾,鑽到床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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