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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辣的灼痛。

聶遠臻不知一句葉薇薇,阮梨容又恨起沈墨然,接着又道:“葉氏女性刁心毒,這次,我不會放過她。”

懲治葉薇薇一事不急,求得回心丸救肖氏要緊,阮梨容急切地道:“聶大哥,梨容有一事相求……”

“除了服食回心丸,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聶遠臻有些為難地問道,不是怕千裏迢迢奔走,而是,他知道,宮中的兩粒回生丸被偷走一粒,現在只有一粒,這麽一粒救命靈丹,跟皇帝求取,即便是夏知霖親自出面,也不可能求到。

“寧先生說,除了服食回心丸,沒有救了。”阮梨容見聶遠臻滿臉為難,登時落進冰窟般身心俱寒。想着聶遠臻不肯相助,肖氏性命難保了,由不得痛楚難當,皮肉被撕開般難以承受。

聶遠臻嘴唇嚅動,想告訴阮梨容,此行希望渺茫,縱是肯暗中偷,不知回心丸收藏在何處,只怕也偷不到。明着求,一分希翼都難定。

只是,看到阮梨容悲難自抑,聶遠臻的理智被攪碎了。

“我現在就走,你小心些,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出府了。”

再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謝意,阮梨容看着聶遠臻快步離開的高大背影,狠咬住下唇無聲地道:“聶大哥,多謝你!”

重活了一世,始終無微不至愛護着她的,還是聶遠臻。

“沈墨然,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不會再被動挨打,你等着。”阮梨容攥起拳頭在心中暗暗發誓。

沈墨然若能得知阮梨容心中所想,不知會不會後悔引頸自殘,他在醫館中遲遲等不到沈千山,此時已陷入昏迷中。

沈千山集中了沈府下人給聶遠臻查察,沈馬氏和葉馬氏在內宅自然知道,沈馬氏皺眉對葉馬氏道:“薇薇又做了些什麽?你讓她知機些,不要做那些有的沒的,不管墨然同意不同意,這沈家少奶奶的位子,我一定會讓她來坐的。”

“是,回頭我囑咐她一番。”葉馬氏口中溫順地應好,心裏卻罵開沈馬氏,嘴上說得好聽,還不是由着沈千山起勁兒要娶阮梨容做媳婦,由得沈千山下令拗斷自己女兒的小指。

姐妹倆說着話,沈千山進來告知葉薇薇給聶遠臻帶走,葉馬氏當時便炸了。

“姐姐,薇薇一個女孩子家,這公堂一上,有的沒有的,不就由人栽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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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葉馬氏說,沈馬氏比她還急,“老爺,薇薇可是咱們家的媳婦,媳婦上了公堂,沈家的面子往哪擱?”

“薇薇騙害阮梨容,阮莫儒正在氣頭上,我也不好跟他硬頂,過兩日,等他氣消些,我再拉下老臉去求他。”沈千山敷衍地哄了兩句,轉身往外走。

過了這麽長時間,不知兒子把阮梨容勸服了嗎?方才報訊之人說什麽傷重要死了,得去看一看。

“老爺……”沈馬氏跺足叫喊,沈千山假裝沒聽到,腳步不停。他今晚攔都不攔一下,任由聶遠臻帶走葉薇薇,是安心不救葉薇薇的。

兒子得手了,他可不願葉薇薇在府裏阻了兒子的好姻緣,阻了他得到阮家白檀扇的大好機會。

“這個殺千刀的……”沈馬氏砸茶杯掀桌椅,罵罵咧咧,卻無能為力。

姐夫看着頗聽姐姐的話,其實自有主意,葉馬氏分外失望。

自個姐姐靠不住的,葉馬氏打定主意,也不求沈馬氏了,默默地走出沈馬氏的房間去追沈千山。

“姐夫,求你救一救薇薇。”

“我不說了嘛,過兩日,等阮莫儒氣消了,我就去求他。”沈千山說得這一句,走得更快了。

等兩日女兒在大牢中不知要多遭多少罪,葉馬氏急了,伸手去拉沈千山袖子,“姐夫,等等。”

“我有急事,回來再說。”沈千山心中急躁着,不耐煩,粗暴地拔葉馬氏的手。

葉馬氏抓得緊,沈千山拔了兩下沒拔開,倒叫溫軟滑膩的接觸弄呆了,手掌的推無意地變成了抓。

葉馬氏一怔,想縮手,腦子裏一閃念,不縮了,反變成送,口中張惶地喊了聲姐夫。

這聲姐夫叫得矯揉造作,帶着明顯的刻意的扭捏和引誘,沈千山有些迷惑,瞬間柔軟的軀體像沒有骨頭一般倚倒到他懷裏,黏黏的像煮熟的糯米撕拉不開,黏軟之中又帶着甜膩的脂粉香,與沈馬氏身體的味兒大不相同。

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沈千山喉嚨沙啞身體震顫,三魂七魄出了竅。

葉馬氏丈夫逝去多日,身體久曠,初始是想勾引沈千山求他救女兒,後來蹭得幾蹭,卻饑渴了起來,伸了手握住沈千山陽wu,在那微微凸起的□揉了幾下,又拉沈千山的手去摸自己硬起來的ru粒……

第二十一回

沈千山因眼裏只有銀子,又給沈馬氏管得死死的,這是第一次接觸妻子以外的女人,偷情的刺激快活使得下面很快硬漲充血,葉馬氏久旱逢甘露,亦且有意勾引,兩人互摸着,竟急切得回房都不能了,且摸且退,隐到回廊一側幹柴烈火幹起來。

……

烈火燃燒了許久,火焰熄滅時,沈千山握着葉馬氏嫩白的山巒,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

姐姐比妹妹可差遠了,以往竟是白活了。

“姐夫……”葉馬氏掠了掠散亂的鬓發,柔情蜜意地貼緊沈千山。

“不用說了,現在夜深了,薇薇我明日就想辦法救出來。”

“多謝姐夫。”目的達到,葉馬氏卻不想放手了,寂寞的那處經過方才反複碾壓撞擊,再不想寂寞下去了。沈千山站起來提褲子了,葉馬氏難耐麻-癢,把半敞開的衣領又往肩膀拉,胸口嫩白點着胭紅顫動,旁若無人地自己撫慰起來。

沈千山受不了她的浪樣,提到一半的褲子又褪了下去,推倒葉馬氏,疲軟的一物擦上她的ru尖,瘋狂揉蹭起來。

兒子的安危,被他抛到腦後了。

秋夜裏冰涼陰冷,醫館裏一燈如豆,大夫見等不來人,替沈墨然包紮住傷口後自去睡下了。

狹窄的木榻上,沈墨然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抓着身上薄薄的青绫被子,額頭上大滴大滴的汗水冒出,他又做夢了。

睡夢裏紅羅帳低垂,慵懶靡麗的氣息萦繞,下物火燙滾熱,說不出的難受,正脹得生疼無措間,一具酥軟的身體偎進他懷裏,昏暗的羅帏裏看不清面目,只覺陣陣清雅檀香撲鼻,沈墨然把人緊緊抱住,懷裏的人嘤咛了一聲,風情旖旎,惹得人欲念更盛。

沈墨然揉上懷中人的胸前綿軟,手心裏不盈一握的嬌軟化成蕩漾的水波,将他浸潤得骨軟肉酥。

“墨然……”香暖纏綿的低吟,不複清冷,是阮梨容的聲音。

傷情和歡喜交織,決堤的快意将身體霎那間推上頂峰時,沈墨然不能自抑摟緊懷裏的人,嘶聲叫道:“梨容……”

只這一聲,懷中突然空了,沈墨然一陣哆嗦,溫暖的銷金帳變得幽暗冰冷,眼前阮梨容面白如霜,一動不動躺在床上。

自己手心冰涼,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匕首。

“梨容,等我,我陪着你走。”手臂伸開,匕首的尖端對準心窩。

“少爺,老爺請你過去。”突地傳來人聲,眨眼間,他站在父親的卧房裏。

“墨然,阮家白檀扇真的沒有阮家血脈,便會失去作用嗎?”父親眉頭緊鎖來回不停走動着。

白檀扇只是一把普通的檀香扇,什麽用處都沒有的,沈墨然聽得自己說出的是相反的話,“是的,爹。”

“什麽游方朗中的鬼話都信,這下好了,孩子沒懷上,倒把自己整弄得下紅不止命也搭上了,為了幫你娶她,爹給你娘罵了多少話,這進門才兩年,阮家福扇還沒出一把就沒了命,不是白費力了嗎?”

阮家福扇只是一個泡沫,沈墨然在心中道,卻沒有說出來。

“罷了罷了,只要能保住她的命,出上幾把福扇,銀子要多少有多少。”

沈墨然看到,父親雙手按上書案上那個碩大的黑曜石麒麟紙鎮,左轉三下右轉三下,然後吃力地往後推倒,麒麟底下的肚子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父親伸了兩根手指進去,從裏面勾出一顆拇指粗的黑珠子。

“這裏面是你奶奶花了重金雇人偷來的回心丸,把殼敲開,用黃酒化開裏面藥丸,給阮梨容喝下。”

回心救命丸在父親房中書案上那只石麒麟裏!

像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夜空,暗黑盡皆退散,光亮刺目得讓人無法再沉睡。

沈墨然從床上一躍而起。

燈火照出重影瞳瞳,眯眼坐了片刻,沈墨然敲響了醫館內院的木門。

“年青人,三更半夜的,你失血過多,還是好生躺着……”大夫話音未盡,沈墨然已搖搖晃晃走遠。

等明日父親不在房中再偷藥丸,還是此時把父親調開拿了藥丸即刻送到阮家去,一路思想着回府來到沈千山的房門外,沈墨然意外地發現,房門是虛掩的,推門進去,裏面空無一人。

沈千山此時,與葉馬氏從回廊做到月桂樹下,渾忘了天地日月。

這一晚沈府的下人被聶遠臻懾人的目光盯得人人膽寒,各人躲在房中不敢随意走動,竟沒人發現這對忘我偷情的男女,也沒人發現,沈墨然進了沈千山的房間,又很快從後角門開鎖離開。

***

“爹,我讓春柳把廂房收拾出來了,你去歇息一會,我來守着娘。”阮梨容夜裏只眯得一小會,又忙起身,把阮莫儒趕去隔壁,自己坐到肖氏床前看護。

房中沉悶苦寂,肖氏面白如雪,柔軟的眉眼隐着笑意,阮梨容靜靜看着,想着不知聶遠臻能否求到回心丸,又想着沈家如此卑鄙,除了聯合甄家賣檀香扇與沈家争奪市場,還有什麽法子可以搞垮沈家。

一片寂靜中突然傳來紛沓的腳步聲,“姑娘,沈少爺來了,說他有良藥救治太太。”

惡狼裝慈悲來了!還是三更半夜過來,想擺出赤誠十足的樣子麽?阮梨容氣憤激狂得心髒要繃出胸口。

“跟沈少爺說,多謝了,不需要。”從齒縫間碾出來的話,一字一頓像在嚼咬沈墨然的血肉。

腳步聲離去,夜又恢複了靜寂,靜得有些滲人,阮梨容覺得不對勁,尚未想清楚,脖頸遭到重重的一擊,意識湮滅入黑暗時,阮梨容想清了,過來的腳步聲拖沓沉重,離去的卻輕細悄然。

繞盤崖後,又一次擁住阮梨容,熟悉的悸動與契合再次湧上心頭,沈墨然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龐,小小的臉潤白如秋霜,黑濃的眼睫覆下來,籠出一段清冷的風情,一绺頭發從雪白的下巴掠過,白的更白,黑的更黑,粉色的紅唇更加水嫩。

沈墨然伸出一指,用微乎其微的力度從上面擦過,相觸的瞬間,指尖被阮梨容的鼻氣息呵得輕飄發麻。

眨眼工夫的親密比之迷夢讓人餮足,沈墨然苦澀地笑了,忍住頭昏腦熱,把阮梨容輕放到椅子上。

劇烈的心跳漸漸平息,胳膊沉沉的,雙腿軟得站立不住,沈墨然游目四顧,走到架屏前拿起一個瓷瓶。

拔出塞子聞了聞,果如所想,瓶子裏裝的是黃酒。

取出黑珠子敲開外殼,把裏面的藥丸放進杯子裏,倒上黃酒,用銀匙調化成湯汁,輕巧的幾個步驟,沈墨然卻把嘴唇咬得滲血方做完。

拖着灌鉛似的沉重雙腿來到床前,沈墨然拼命抵抗住腦袋的昏沉,輕掰開肖氏的嘴巴把藥酒灌了進去。

盞茶工夫,肖氏蒼白的臉染上深濃的胭紅,面上滲出汗意,呼吸急促粗短,不久,胭紅褪去,留了淡淡的粉紅,鼻息也變得勻稱。

真的有效,緊繃的神經一松弛,沈墨然支撐不住,跌倒地上,手裏的杯子咣地一聲脆響,碎成幾片,碎瓷像潔白的梨花瓣在赭色地毯上開放。

阮莫儒心中記挂着妻子無法入睡的,不忍拂女兒一片孝心去了廂房歇息,輾轉反側方入睡,忽聽得咣地一聲,吓了一跳,從床上一躍而起急往房間沖。

“沈墨然,三更半夜的,你怎麽在這裏?”看到女兒軟軟地倒靠在椅子上,阮莫儒大驚,抓過一把椅子高高舉起。

一個回答不妥,那椅子就會落到自己頭上,沈墨然眼底熱烘烘燒得酸澀,勉力掙了又掙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阮莫儒道:“我送藥過來的,剛給阮伯母喂下去了,那藥洩露了非同小可,天亮後阮伯母若是清醒過來身體好轉,兩日內莫讓大夫給阮伯母把脈。”

他的脖子上包裹着的白色紗絹滲着血水,暗紅濃重的血跡蜿蜒濕了胸膛衣袍,暗影裏臉白如紙,束發淩亂,有幾縷濕濕地粘在臉上,斜飛入鬓的長眉下眸光清冽孤冷,猶如天際遙遠的寒星。

明明憔悴得快要倒下去了,卻半分容色不減,氣度懾人。

妻子唇角有淡淡的黃黑色汁液,阮莫儒心頭一動,定定地看向沈墨然的眼睛。

燈火有些昏暗,阮莫儒從沈墨然眼睛裏看到不同于那日作坊門口見過的從容淡定,那雙深沉的眸子隐着洶湧的浪潮,再不是一潭止水。

兩人四目相對,忽然就有一種奇妙的會心之感。

阮莫儒放下了手裏的椅子。

跨出房門時,沈墨然深吸了口氣,輕聲而堅定地道:“阮伯父,不要告訴梨容……阮姑娘今晚之事。”

“好。”阮莫儒沒有半分猶豫應下,沈墨然再好,他的家人幾番要害女兒,他不希望女兒與沈家人有過多瓜葛。

第二十二回

沈墨然遠去的腳步趔趄不穩,阮莫儒想喚個下人送他,嘴唇微啓終是沒有出聲。

沈墨然下手不重,阮梨容在他走後不過片刻蘇醒過來,睜眼看到阮莫儒在房中迷瞪了一下後急惱地問:“爹,方才沈墨然來過,把女兒打暈了,抓住他了沒有?”

女兒的言語把沈墨然當仇人看待的,阮莫儒暗暗不解,搖頭道:“他是好意,爹把他送走了。”

“哪是什麽好意,爹,沈墨然狼子野心,表裏不一,你別給他騙了。此番我陷身聞香樓,就是他家設局騙我的……”阮梨容憤憤不平,本不想說的,怕阮莫儒被沈墨然的外表蒙騙,忍不住将自己的推斷說了。

“過程我聽聶公子講過了,葉薇薇也下到大牢了。”阮莫儒皺眉,不想替沈墨然分辯的,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梨容,你認為沈墨然兜個大圈子,把你送進聞香樓再把你贖出來,是為了欺騙示好?”

“正是呢,爹,沈家窺觑咱家的白檀扇。”再多說,便要說到沈墨然作張作致是為讨自己歡心,阮梨容有些羞惱,說了一半沒好意思說下去。

阮莫儒明白了,沈墨然為何不想給女兒知道他送藥來救人的,不論他做了什麽,女兒都往壞處想他的。明白過後卻更糊塗了,沈墨然與女兒也只見得三兩面吧,怎地如此盡心?

從聞香樓鸨母的話來看,沈墨然贖女兒純是巧遇,葉薇薇要害女兒,他事先是不知情的。

想着沈墨然事先不知情,卻能巧遇女兒,其中緣由是他去了聞香樓,去聞香樓能做什麽?當是找姐兒尋歡作樂。這麽一想,阮莫儒心中對沈墨然的好感大減。

“爹知道了,會防着沈家的。”阮莫儒給了阮梨容一個安撫的眼神,想了想道:“梨容,你已到了議親的年齡,這親事不定下來,有心之人懷了不軌難免,爹看着,聶公子不錯,你覺得呢?”

議親!阮梨容雙手死死攥緊,靜立了許久,艱難地啓口道:“爹,等聶大哥從京城回來再說吧。”

阮梨容從京城回來一語提醒了阮莫儒,沈墨然說得隐晦,阮莫儒見多識廣,隐約已有所悟,心中沒來由地也完全相信沈墨然。向皇帝求取回心丸是極不識趣的行為,如今妻子已得救,不需得聶遠臻千裏奔波,也不用使夏知霖不體帝心失寵于君前了。

不知聶遠臻走了還是沒走,阮莫儒急道:“梨容,你守着你娘,不用給寧先生診脈了,爹先去一趟縣衙。”

娘病重着,怎麽不診脈?阮梨容想問,阮莫儒已走遠了。

阮莫儒到衙門時曙光已現,叫開縣衙後門倒沒費多少工夫。

“公子不在,夜裏走了,說是上京城。”

夜裏走的,派人去追恐來不及了,阮莫儒急忙去揚威镖局,欲托姜無病給镖局分號的人飛鴿傳書追回聶遠臻。

阮府裏,此時卻鬧騰開了。

沈墨然這番引頸自傷作戲過了頭,兼之半夜裏來回奔波,回府後一頭倒下昏迷過去人事不醒。沈千山在葉馬氏身上得了趣,天亮起床後,第一件要辦的事是把葉薇薇從衙門撈回來,回報葉馬氏的柔情。他尋思着只要苦主阮家不追究,一切好說,需得從阮家下手,于是去找沈墨然商議,一見獨子傷重不醒,只當是阮梨容傷的,登時急怒交加。

兒子已把阮梨容這個那個了,如今又被重傷,自家占了便宜又占了點理兒,沈千山不作小服軟了,氣勢洶洶跑阮家問責兼教訓未來兒媳婦與親家翁。

阮梨容不齒沈千山,亦且自己閨閣女子,不便相見,聽得沈千山來了,吩咐管家道:“回了他,只說老爺不在,恕不接待。”

“老奴說了,沈老爺說,有話跟姑娘說。”阮府管家面色有些難看,沈千山大模大樣坐在廳堂中,一反往常的謙恭,他方才看不慣已說出送客的話了,無奈請不走人。

沈千山想必是來替葉薇薇說情的,阮梨容沉吟往前廳走去,見一見無妨,且聽聽沈千山說些什麽。

阮梨容甫踏進廳堂,一聲沈伯父尚未喚出,沈千山已語重心長開始教訓。

“梨容,不是爹說你,你下手忒重了,墨然要有個三長兩短,苦的是你……”

直喚名字,又自稱爹,阮梨容愣住,扭頭看了看門外,光燦明亮,不是夜裏,自己沒有在做夢回了前世。

沈千山訓了許久,見阮梨容愣站着不頂嘴,頗為滿意,轉了聲氣,道:“薇薇是墨然表妹,一家人莫生份了,你讓親家去縣衙打聲招呼,放了薇薇出來。”

親家?沈千山稱呼自己的爹親家?怎麽回事?阮梨容氣得滿臉通紅。

沈千山還當她是害羞了,笑着許諾:“爹今日便安排人過來提親,等墨然傷好了,爹定教訓他一頓,狠治他胡來之過,替你出一口氣。”

阮梨容至此聽明白了,沈千山說的是,沈墨然使強沾辱了自己,沈家會負起責任娶自己做媳婦。

這般糟塌自己聲名,是變着法子逼娶麽?

昨晚沈墨然半夜裏到來,是為今日敗壞自己的聲名!

真當阮家是任人欺淩的?阮梨容氣得淚珠打轉,不經意間的風華流轉,倒看呆了沈千山。

紅顏禍水,難怪兒子看着那麽漠淡的人,也控制不住使強。沈千山暗暗贊嘆,猛又想這麽盯着兒媳婦看不應該,掩飾着去拿幾上的茶杯喝茶。

沈千山喝了個空,阮梨容一把搶過他手裏的茶杯,狠命地往地上掼。

這般舉止,無異于扇了沈千山一巴掌,沈千山老臉精赤瞠目結舌。

阮梨容微微一笑,接着道:“沈老爺請自重,梨容已議定為聶家婦,當不得沈老爺一口一個爹。”

她被兒子強了,還要嫁給聶遠臻?還能不幽怨也不羞澀,平平靜靜,沈千山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言語上削打完,阮梨容心口怒氣仍咽不下,已是撕開臉,也不用留存臉面了,怎麽着都要讓沈千山快活不得。

前世當了三年沈家媳婦,阮梨容對沈千山也有幾分了解,知沈家擁有金山銀山,沈千山卻孤吝儉省,愛財如命。

就從銀錢上讓沈千山難受。

要定葉薇薇的罪,就得公開自己曾陷落青樓一事,于已聲名有毀,不若狠狠地讓葉薇薇賠付一大筆銀子。

據前世所知,葉薇薇父親去世後,葉家家財已讓親族瓜分得所剩無幾,葉薇薇母女拿不出多少銀子的。

“沈老爺若是想救葉薇薇,盡早送五萬兩銀子過來道歉,遲得一遲,案子定下了,梨容亦無能為力了。”阮梨容溫婉地笑着,言語輕細。

“你!你?”沈千山像被釘住七寸的毒蛇,狠甩着蛇尾卻動彈不得。葉家拿不出銀子他當然知曉,若沒有昨晚的失足,還能冷眼旁觀,現在卻不可能了。想着要替葉馬氏出五萬兩銀子,沈千山心肝被挖了,疼得要昏過去。

阮梨容綻起憐憫體恤的笑容,比了個請的姿勢,又道:“沈老爺家大業大貴人事多,梨容不留客了,請回罷。”

“五萬兩銀子五萬兩銀子……”灰溜溜回到家中,沈千山氣得掀了桌子踢翻椅子,尖銳的砰砰聲驚雷似的炸開,整個沈府震蕩起來。

“這阮梨容恁地不要臉了,幸好不是咱家媳婦。”沈馬氏頗感慶幸。

沒有見識的婦人。沈千山打心眼裏厭了沈馬氏,不再給面子,冷眼斜了她一眼,道:“這有什麽好慶幸的?這麽會見機賺銀子的女子,無論如何得求來才是。”

“老爺。”沈馬氏不服氣地喊了一聲,不明白丈夫給阮梨容氣個半死,卻還想着要娶阮梨容做兒媳婦。

沈千山氣便氣個半死,只是,把銀子看得比命重的他,此時除了想得到阮家白檀扇,卻更想娶在他看來愛財會算的阮梨容了。

“這樣的女人做了沈家媳婦,沈家的家産,一定能翻幾番。”沈千山越算計越喜愛,命管家送銀票到阮家,心道只當暫時送給阮梨容保管,等以後兒子娶了阮梨容,依舊是沈家的銀子。

昨晚聶遠臻陪着阮莫儒來時,還口稱阮伯父,想來阮梨容與聶遠臻的婚事,只是有成議,尚未放定,當務之急,是讓聶德和知道,阮梨容已失身給自己的兒子了。

第二十三回

把沈千山轟走後,阮梨容越想越氣,恨不得跑沈家,抓住沈墨然踢打一番。

忍住怒火,阮梨容出了廳堂往西側院而去,方才吩咐巧嫣春柳守着肖氏,卻沒有囑她們不要給寧海天診脈,不知父親特特的交待不需診脈有何深意,得去看着些。

阮莫儒從镖局回來了,父女倆路上遇上。

見女兒眼眶紅紅的,阮莫儒吓了一跳。“梨容,出什麽事了?”

“爹,沈家父子欺人太甚……”把方才的經過說了,阮梨容大罵沈墨然。“原來昨晚夜裏過來,就是為了造謠生非。”

沈墨然不是那樣的人,沈千山說出那番話,想是誤會了,想到沈墨然昨晚離去時腳步踉跄,阮莫儒有些擔心。

沈墨然莫不是傷得很重人事不醒?不然怎會由着沈千山胡言亂語。阮莫儒尋思着,先看看妻子的情況,等會兒使個人去沈家探望沈墨然。

西側院裏喜氣洋洋,肖氏醒了,精神很好,寧海天在外間桌前坐着。

“娘,好些了嗎?”阮梨容匆匆朝寧海天施了一禮,急忙掀開帷幔進裏面。

“好多了,寧先生診過脈,道無礙了。”肖氏流淚看女兒,眉眼帶着笑,眼睛亮閃閃的璀璨奪目,“梨容,來,給娘抱抱。”

“娘。”阮梨容含笑喊了一聲,輕偎進肖氏懷裏撒嬌。

這麽快好轉,沈墨然喂妻子服下的藥,難道真是自己猜測的?阮莫儒暗感不安,揮手讓服侍的丫鬟退下,沖寧海天行禮致謝。

“莫多禮,在下寸功未有。”寧海天笑着擺手,道:“俱是回生丸的功勞,沒想到阮老爺子府上正好有回生丸,阮夫人身體無礙了,母子平安。”

沈墨然送來的真的是回生丸!他哪來的回生丸?阮莫儒有種落進冰窖的寒顫。

這事兒外洩了,會不會給沈墨然帶去滅頂之災?

“多謝寧先生妙手回春救了我娘子。”阮莫儒朝寧海天整個彎腰,深深地施了一禮。

“阮老爺子,你……”寧海天聞言有些意外,擡眼望向阮莫儒從他眼中看到不同尋常的求懇時,寧海天微微一愣,眼瞳裏泛起微妙的波紋,片刻後方收斂心志,大笑了一聲,道:“阮老爺子,在下救了你夫人,有何重謝?”

他領會了,并應承下保密,阮莫儒松了口氣,笑道:“但憑先生開口。”

“在下想改變對阮老爺子的稱呼亦可?”寧海天朝帷幔掃了一眼,意味深長地看阮莫儒。

改變稱呼,他的意思是?阮莫儒腦子裏嗡地一聲悶響。

寧海天像山野清風,粗衣麻布,寬大的素色衣袍襯着高挑的身材,容顏清消,極是灑脫磊落。

這樣的人做女婿也是不錯的,只是……阮莫儒腦子裏閃過沈墨然孤傲挺拔的背影,閃過聶遠臻鐵塔一般沉穩磅礴的豐姿。

“在下想恬顏稱阮老爺子一聲阮伯父,不知是否高攀了?”阮莫儒躊踷不決間,寧海天戲虐一般開口了。

這人好敏銳的體察力,若是一口應下,只怕自己還不安心,這麽一轉一吓的,什麽疑雲都沒有了。阮莫儒心頭的重石放下,坐到椅子上,樂呵呵道:“賢侄。”

功勞都記到寧海天身上,阮府自是要重謝他,阮莫儒吩咐設席道謝。

賓主正推杯換盞,門上來報,縣太爺聶德和登門到訪。

“大人,是不是聶小姐身體不适?”阮莫儒關切地問道,寧海天藥箱已背上肩膀。

“今日飲食有些怠倦,煩先生再看視一下。”聶德和點頭,道:“門口轎子等着先生,先生坐了轎子先過去。”

寧海天走了,聶德和卻不走。

父母官有事?阮莫儒把服侍的下人打發走,拱手垂首靜等吩咐。

聶德和果是有事,他今早從安州回縣衙,沈千山在縣衙蹲等着他,遞了名刺拜訪,說了一些渾話,他聽得糊塗。

還有大牢裏的葉薇薇,聶遠臻留了書信讓他從重處罰,而聞香樓裏的八條命案,聶遠臻信裏道自己上報安州府,讓他莫過問,把他弄得雲裏霧裏,兩樁事加在一起,因而親自過來問明白的。

沈千山污蔑女兒的話,阮莫儒聽阮梨容說了,什麽已議定為聶家婦的話,阮莫儒卻聽得莫名其妙,明明昨晚提起聶遠臻,女兒還沒同意的。

“大人稍等,待草民喚小女來問問。”

阮梨容給沈千山氣狠了,扯了聶家婦之語出來維護自己的尊嚴,料不到沈千山竟跑到聶德和面前說自己已失身沈墨然。

雖于聶遠臻無意,然在聶德和面前這般丢盡臉面,阮梨容霎那間仍免不了氣得胸口發炸,羞怒難抑。

“大人,民女一時情急,言語冒失擾了聶公子清名,請大人降罪。”強迫着自己冷靜莫亂莫失态,阮梨容将前因後果細細講了。

她眼底難掩怒色,然言語清晰,清澈的眼眸寧谧美麗。聶德和靜靜聽着,阮梨容說完後,他笑着看向阮莫儒,道:“遠臻自見過令嫒後,神魂不屬,本官那時因想替女兒求阮家扇需得避嫌,不便提親,阮老如不嫌棄犬子,你我将錯就錯結成親家可好?”

阮家雖是商戶,然背景非同尋常,聶德和求親在阮莫儒意料之中,他心中是千可萬可的,只是女兒似是不願,一時有些難以作答。

阮梨容聽得聶德和議起親事,一時薄面臊紅,淺施一禮急忙告退。

聶遠臻沉穩重情,是可遇不可求的良人,若是應下親事,自己終身有靠,又能避過沈家的窺觑污蔑,可謂一舉兩得。

要不要應下親事?

緩步往西側院而去,阮梨容腳步越行越滞,後來停下不動了。

太陽初升,陽光落滿了枝頭,明亮耀眼,卻沒有多少暖意。阮梨容攀下一枝枝條,有些失神地看着跳蕩着光芒的葉脈。

阮莫儒一直沒回後院,傳午膳時,丫鬟說他出去了,阮梨容服侍肖氏用過午膳,看肖氏氣色越來越好,心頭略略開朗些。

午膳後阮莫儒回來了,面色有些沉重。

“梨容,沈府送來了銀票,你打算放過葉薇薇?”

“嗯,爹,這事也不好追究,但不能輕易放過她,索要銀子是想給她一個教訓。”

“爹收下銀票了,把銀票轉給聶大人捐獻了出去。”阮莫儒道。

捐出去了?阮梨容略一愣,道:“捐出去也好。”

“梨容,爹方才親自去了一趟沈府,沈墨然受了重傷,傷在脖子上,刀傷,很深。”阮莫儒接着又道。

“盡是作戲,爹你別相信。”阮梨容不恥地啐了一口。

“爹去時,大夫正在給沈墨然換藥,爹親眼看到傷口的。”阮莫儒緊盯着阮梨容的眼睛,道:“皮肉外翻,猙獰恐怖,大夫說,失血過多,九死一生兇多吉少,現在還昏迷着。”

“死了倒好。”阮梨容咬牙道。心窩卻似是被尖銳地劃開一道血口,痛楚難當。

“真的覺得他死了倒好?”阮莫儒深吸了口氣,嘆道:“沈墨然昨晚過來,是給你娘送來回心丸。”

回心丸有多珍貴,不需阮莫儒說,阮梨容亦清楚,當下怔住了,譏諷的言語再說不出,喉嚨苦澀得厲害,眼睛被覆上了薄紗一般模糊不清了。

肖氏的病好得那麽快,不肖說是回心丸的作用,沈墨然送來的,自不是假藥丸。

“聶家的親事,你怎麽看待?”阮莫儒話鋒一轉,不再說沈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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