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張成斌知道他怕蛇,所以故意謊稱竹簍是老鼠,丁崇還好奇老鼠怎麽如此安靜,他扯過被子蒙住頭,懊惱今晚太丢臉,還跟冷九程叫表姐夫,算了冤冤相報他放棄了冷九程作對,明天開始假裝不認識,正想着外面傳出一聲踹門聲,他坐起身看是丁建民,這幾天已經适應丁建民不回家,或深夜回家的事,他躺下準備睡覺。

“賤東西,起來給老子拖鞋。”

“阿崇在睡覺,你講話小點聲。”

“睡覺就不準老子講話了?他是誰?媽的,沒我能有他?叫他不要忘了這個家誰最大。”

“好好好.......只要別傷害阿崇,我什麽都聽你的。”

父母的房間安靜了會兒,忽然傳出一聲很響“啪!”接着傳來父親粗魯的辱罵,和母親的哽咽聲,丁崇心生疑問,下床出去,走到主卧門口一下愣住,母親手腳被綁上繩子躺在地上,後背一道道鞭痕,他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抓住丁建民手腕,怒吼:“你在幹什麽?”

丁建民笑了,回身抓住他狠狠地往牆上一撞,額頭撞牆上發出一聲“當!”

丁崇忍着痛,手撐牆剛站直,丁建民一腳踹在他膝蓋窩,速度快到丁崇沒反應過來就再次撞到牆上,這次直接跪在向牆面。

丁建民朝地上啐了口,“狗東西,還敢質問我?”

張娟在一旁痛哭,大聲喊:“阿崇快跑!快跑!”

怒火沖上頭頂,代替了之前的疑問,丁崇揮拳往丁建民臉上砸去。

丁建民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丁崇。

父子倆怒目而視,酒精的味道充滿整間卧室,丁崇稍稍冷靜下來,他不想打父親,只想搞清楚怎麽回事,見丁建民安靜了,他說:“爸,你喝了多少酒?為什麽要打我媽?”

話音剛落,丁建民猝然伸出雙手掐住丁崇脖子,雙目噴火,“敢打老子,操|你|媽的,今天我掐死你。”

張娟傻了,随後蒼白着臉扭蹭到丁建民腳邊哭嚎:“丁建民快松手,阿崇是你兒子......親兒子......你想打人來打我,打死都行,阿崇還是孩子.......”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中,丁建民終于恢複一點理智,他松開手,從兜裏拿出麻繩,綁上丁崇手腳,朝地上的張娟猛踢了腳,“留他口氣,讓他知道這個家誰才是老子。”随即撿起地上的鞭子,手臂在空中一揮,鞭子發出清澈響聲,接着落向丁崇後背,T恤瞬間裂開,露出滲血的一道紅印,“我打死你這個婊|子生的狗東西,一對賤東西......”

丁崇沒從窒息感中緩過來,背後又挨了一鞭子,下意識卷縮起身體,張娟扯裂心肺的哭聲萦繞耳邊,一瞬間他發覺眼前的事如此熟悉,好像在過去某個時間點發生過,這時房門被踹開,進門的人帶進一股涼風,仰頭一看是冷九程那張清隽的臉。

冷九程二話不說,一腳踢在丁建民胸口。

丁建民撞到衣櫃上,櫃門散開,呼啦啦掉出一地衣服,他扯掉頭頂的外套往地上一摔,“你他嗎誰呀。”

冷九程不理他,蹲下身給張娟解綁。

“你她媽跟你說話呢?”丁建民像頭瘋了野狗,起身往冷九程背上撲去。

冷九程豎起耳朵聽聲音,丁建民即将碰到他前轉身,精準地掐住丁建民脖子,推到床上松開手,下一秒手臂一擡重重地落在丁建民脖頸上,人就暈了。

他轉回身幫丁崇母子解開繩子,張娟拉住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道謝。

丁崇趟地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冷九程:“趕快抹藥處理下傷口,我先回去了。”

張娟抽噎着說:“太謝謝你了。”轉瞬驚叫了聲,撲向丁崇,“阿崇你怎麽了?說句話呀,別吓唬媽媽,是不是被打傻了?媽帶你去醫院......”

冷九程垂眸往下瞥了眼,丁崇皮膚白,脖子上一道紅印格外明顯,盯着丁建民露在床外的腿,眼睛一眨不眨,他沒傻,是震驚過後的死寂,親生父親毫無理由地想掐死自己,換成誰都難以接受,冷九程彎腰把人抱起來,放回次卧的床上走了。

張娟拎來藥箱拿出藥水,擰開蓋子準備丁崇身上塗藥,“兒子,咱去醫院吧?”

藥水沒碰到皮膚前,丁崇火辣辣的後背落下兩滴冰涼的水珠,微微涼意将他從震驚、困惑、空白中抽離出來,“媽,我爸以前也打你?”

張娟捏着藥瓶的手一抖,“沒......有......他平時挺好的.......喝多了頭腦不清楚.......”

丁崇聽出母親在說謊,翻身坐起抓住張娟的手,“為什麽不離婚?”

張娟猛地抽回手,“阿崇,你在胡說什麽?”她放下藥水,急匆匆出去了。

丁崇換了件上衣,從窗戶跳出去,順梯|子爬到房頂,母親吞吞吐吐明顯在說謊,家暴有一次就會有N次,丁建民肯定不是第一次打他們,他伸出胳膊,借着微光仔細觀察手臂,果然皮膚上除新傷口外,還有一些陳舊的鞭痕,為什麽記憶中沒有這些事?他只記得丁建民的好。

記憶中父母只停留在十七歲,之後多年再沒有半點他們的影子,他們去了哪?為什麽消失在記憶裏?這幾天他沉浸在重生的喜悅中,沒太想前世記憶缺失的事,現在隐隐覺得不對勁,又說不明白哪不對勁。

天邊泛起微光,破曉降臨,丁崇環視周圍,家家戶戶都在睡覺,道路空曠,四下安靜,卻又感覺這安靜下隐藏着洶湧的波浪,目光往隔壁一看,院中有一點猩紅的火光,冷九程倚靠菜園的籬笆上抽煙,頭微微低垂,眉間川字紋深刻,好像有無數的秘密推着雙眉往一起皺,白煙從他口中呼出,散盡在淩晨涼薄的空氣中,他像個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者。

冷九程是第一個想掐死他的人,他死了冷九程應該高興,為什麽要出手相助?幫忙後又不睡覺,獨自抽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父母跟記憶中不一樣,冷九程在記憶裏空白,這些人好像跟他想的全不一樣,究竟該相信回憶還是眼睛?還有白刃、陳靈他們又是否跟記憶中一樣?丁崇陷入到巨大的疑惑,想得正入神,冷九程忽然摁滅煙,擡頭往上看了眼,四目相對,又匆匆分開,各自回了房間。

早晨丁建民如雷般響亮的呼嚕聲,回蕩屋裏,丁崇洗完漱去客廳吃飯,張娟盛滿粥,打量眼丁崇,手臂有帶血跡的鞭痕,額頭凸起紅包,她暗暗嘆氣,“我去學校給老師請假,今天別去上課了。”

丁崇: “不用。”

張娟小聲說:“同學問起,你就說昨晚起來上廁所,沒看清路撞的。”

炎炎夏季母親穿上了高領衣服,即便這樣也遮擋不住腫脹的左臉,昨晚降下的怒火瞬間竄出來,丁崇聲音不自覺地提高道:“如果他今天再喝酒怎麽辦?你準備一直忍下去?”

張娟連忙捂住丁崇嘴,探頭往卧室看眼,“小點聲別把你爸吵醒了,他最讨厭睡覺被吵醒。”

丁崇放下手中饅頭,“媽!”

張娟打斷丁崇,“好了,快去上課。”

出了院門,白刃正哼着小曲等在門外,見丁崇額頭上的包,面不改色道:“丁建民昨晚又打你了?”

丁崇微微一頓,白刃眼底沒流露出半點驚訝,還用了又字,這驗證了他昨晚的猜想,丁建民家暴是常事,周圍的人已經習以為常,他跨上自行車後座,“我爸.......經常打我?”

白刃帶着驚奇回頭看他眼,“你不記得?被打傻了?”

丁崇輕咳了聲,“記得......懷疑他怎麽能對親兒子下去手?因此産生一系列疑問。”

白刃笑道:“還不是被打傻了,喝酒睡覺打你們母子,是丁建民生活的全部。”

“這事你們怎麽不幫我出氣?”

白刃長嘆一聲,“不是我們不幫,實在幫不了,你爸喝上酒六親不認,誰也整不了,你爺爺被他活活氣死,你爺爺都管不了,我們幾個咋辦?”

丁崇沒說話。

白刃又說:“我想不明白,你媽那麽漂亮為什麽要嫁給你爸那種人?賺不到錢,喝酒打媳婦,還嫖......”意識到說錯話,白刃改口:“我聽大人聊天說,你爸跟西街舞廳一女的有染,沒親眼所見不一定準,你別往心裏去。”

丁建民每天喝酒,那種喝多了醉生夢死的狀态下,別說嫖||娼,K藥丁崇也不意外,“改天咱們去親眼瞧瞧。”

白刃:“......”

到學校上課鈴響,丁崇收回淩亂的思緒準備上課,老師進來沒講課,先把丁崇和白刃叫到走廊,“梁程的案子,警察需要你們過去一趟。”老師指了指等在一旁的李尋,“跟這位警官走就行,完事他會送你們回來。”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丁崇眼,“班長應該是大家的榜樣,老師希望你能誠實。”

丁崇不明所以,扭頭和白刃互看一眼,随着李尋往車上走,白刃湊近他小聲說:“怎麽回事?事情經過你不是都跟那個警察說了?”

丁崇也不清楚怎麽回事,默然地搖了搖頭。

“別人都在學校問話,偏把咱倆叫去警局,完了咱班同學一定瘋傳咱們是兇手......”

兩人忐忑不安地來到警局,進門撞見陳靈三人,少年們目光一對視,知道來警局因為梁程的事,卻又都帶着疑惑,帶他們來的警察始終不說原因,進入辦公樓帶他們進房間按手印,每人十個手指都要按,随後把他們分別關進不同的房間。

關着丁崇的房間門第一個打開,冷九程拎着張紙怒氣沖沖地進來,紙往桌面狠狠一拍,“丁崇為什麽說謊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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