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密室

丁崇瞥眼紙上的手印,擡眸對上冷九程目光,“那天和你說的就是當天的實情,我沒說謊。”

冷九程點了點紙上的指紋,“從殺死梁程的兇器上提取出來的指紋,錘頭有梁程的血,錘柄有李敬維、張成斌和你的指紋,室內鞋印的大小和花紋,與你們五人剛好吻合,昨天痕檢部門對案發現場進行第二次勘察,兩次勘察結果一致,窗戶沒被破壞,窗邊沒有其他人的有效指紋和鞋印,也就說那間教室,除了你們五個,根本沒有人其他人再進去過。證據确鑿,你還在狡辯?”

丁崇一字一句道:“我、沒、有、騙、你。”

冷九程往後一仰,手搭椅背上,“那天你說你們在上晚自習前離開雜物間,當時還沒上課,兇手斷然不敢大搖大擺走正門,只能從背面爬窗,二樓即便他帶手套鞋套進去,窗邊也會留下劃痕,現在前後窗都沒有劃痕,沒有北打開的痕跡,靠近雜物間的班級,我們問過學生老師,當晚沒人聽見雜物間有任何聲音發出。”

冷九程起身逼近丁崇,“二樓不可能有天窗,門窗沒有被打開的痕跡,室內其他沒鞋印和指紋,梁程被死前沒發出聲音,難不成鬼進去把他殺了?”

丁崇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晚對冷九程建立起的好感,在這一頓強勢地攻擊下沒了,但這事也不怪冷九程,警察查案講證據,現在各項證據都表明梁程的死和他們有關,究竟怎麽回事,丁崇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實話實說:“我進去時,李敬維正拿錘子吓唬梁程,我怕錘子真打到梁程就搶下來仍地上,當時梁程活着,錘子上沒有血,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我從頭到尾講得都是真的,沒騙過你一個字。”

梁程致命的傷在頭頂,拿錘子敲碎腦袋導致梁程死亡,這事毋庸置疑,可以百分百肯定錘子是兇器,兇器上的指紋來自丁崇、李敬維、張成斌,全是板上釘釘的事。

冷九程退回座位,回想這幾天和丁崇的接觸,有一瞬他信了丁崇的話,但因不符合邏輯很快被推翻,他們走後沒人進過雜物間,窗戶沒被人動過,門也沒有目擊者見過有人進去,難道梁程自殺?自殺兇器上會留下梁程的指紋,而現在兇器上沒有梁程指紋,丁崇的話根本立不住。

冷九程凝視着丁崇,似乎想要透過眼睛,看進丁崇靈魂深處,可惜丁崇的眼裏只有坦誠。

李尋慌慌張張地闖進來,“隊長!”

冷九程起身出去,關上房門問:“怎麽了?”

李尋指着管關押李敬維的房間說:“那個李敬維不承認殺人,還對我們的人動手。”

冷九程沉聲道:“先铐起來強行讓他冷靜,現在證據确鑿,我們有都是時間跟他們耗。”

李尋跑開,高清武和其他幾位負責審訊的同事紛紛趕來回報情況,五人一致否認了殺梁程的事,口供跟丁崇講得基本一致。

高清武:“證據擺在眼前還死活不承認,隊長,我們怎麽辦?”

冷九程:“剛進來口供肯定統一,關着慢慢耗,時間久了總有人繃不住,只要做過一定會露破綻。”

衆人散去,冷九程走出警局,強烈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擡手遮了下光,大步走向一處陰涼地吸煙,如果兇手不是丁崇他們會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做?又是怎麽殺的人?

兇手這麽做為了陷害丁崇等人?

難道是方媛媛?

方媛媛喜歡丁崇,為了護着丁崇特意瞞着丁崇和梁程有矛盾的事不說,從這角度看她不可能陷害丁崇,而且雜物間沒有她的鞋印,不可能隔空殺人。

梁國祥為了訛學校賠償金殺了梁程?殺人動機成立,但他怎麽能不留痕跡地進教室殺的人?

冷九程思來想去還是丁崇他們嫌疑最大,且不說他們和梁程有矛盾,就說這幾天冷九程對丁崇态度不算好,他們便砸玻璃放蛇來報複,行為雖然幼稚,但能看出這些人睚眦必報,更何況梁程從高一開始找丁崇麻煩。

問題又回到原點,梁程為什麽讨厭丁崇?由于梁程性格孤僻內向,不和班級同學交心,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讨厭丁崇。

冷九程進門撞見李尋,“隊長,丁崇嚷着要見你。”

冷九程點頭應下,再次走進關着丁崇的房間,門一關面對面而坐,靜谧的房間只有他們兩人,“想說什麽?這麽快想出新謊言了?”

“冷哥!”丁崇拿出全部真誠與尊敬,“請你信我一次,等會兒午休我不家吃飯,我媽會擔心的。”

“你放心,我中午回去跟張阿姨講明白,還有你那些朋友家裏,我們都會去打招呼。”

丁崇像被什麽刺痛了下,帶着懇求的語氣說:“能不能別告訴我媽?昨晚他剛被我爸打過,今天我又出事,她會瘋的,看在咱們是鄰居的份上,別告訴她。”

冷九程擡眸看了眼丁崇額頭凸起的紅包,想起張娟那碗熱氣騰騰的馄饨,有一瞬間動搖,瞅到桌上那張指紋對比,私人感情又散了,他不會因任何私人情感而放過罪犯,就像曾經在陳靈他們身邊,無論受到多少誘惑、感動、痛苦,他從沒想過背棄信仰,他的世界裏只有正義,對違背正義的人絕不手軟,哪怕犧牲自己也不會放過對方,這是他過去厭惡丁崇的根本點。

來到1990年,他依然是這樣的冷九程,不可能因張娟傷心就放丁崇回家。

冷九程的眼神,像把刀紮進丁崇心裏,祈求的眼神剎那間沒了,他站起身怒吼道:“我沒殺人,為什麽不信?你給我一個殺人的理由?”

冷九程淡然地敲了敲桌面的指紋比對結果,“證據擺在這,不是我信不信的問題。”

丁崇疲憊地笑了聲:“既然證據擺明是我殺的梁程,你告訴我,殺人動機是什麽?”他望向帶有鐵欄杆的狹小窗戶,喃喃自語:“我要考清華化學系,給我媽争光,賺了錢帶她離開丁建民,到外面過過好日子。”語氣加重道:“為什麽要殺人?這些事都沒做怎麽可能殺人?”

這時丁崇的對未來的計劃是考大學專研化學,大學是考上了,可為什麽放棄化學去了警校?難道真像《無間道》中演的那樣,陳靈他們很早計劃好,送人去警局卧底,正是因為如此陳靈被抓後,才主動承認所有罪行,因為她知道丁崇會幫她逃走。

“我的殺人動機是什麽?說呀!”丁崇一嗓子把冷九程從跑偏的思緒中拉回來。

“因為梁程讨厭你,經常跟你過不去,而你們幾個睚眦必報,不可能看他在你面前撒潑而坐視不管,我只有幾次對你态度不友好,你們就放蛇砸玻璃,梁程跟你不對付一兩年,你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丁崇充滿嘲諷的眼神回看冷九程,“冷警官,你莫名其妙針對我,我想給你個小教訓有什麽錯?真想報複你,我會深思熟慮,不會用那麽幼稚的手段,更不會把自己吓成那樣,梁程也一樣,他經常往我書桌抹膠水,偷撕作業,寫恐吓信,如果我因為他讨厭我,而産生殺人動機,我早下手了,何必忍到現在?”

冷九程沉默了。

丁崇又說:“給我幾天時間,我會找出證據,證明我沒說謊,沒有殺人。”

冷九程還是沒說話。

丁崇看不透他在想什麽,只能極力證明自己,“這個案子很詭異,我不知道背後的人為什麽陷害我,但梁程是很封閉的人,想找到兇手,要先進入他的世界,從他那個世界裏去找蛛絲馬跡,如果用局外人的眼光看他,很難從他身上找到突破口,如果你們不想查,沒關系,給我幾天時間我去找出兇手。”

冷九程終于開口了,“查案是我們的職責。”

丁崇對他這種冷漠的态度已經産生免疫,“那就放我出去,冤案錯案害人一生,又比殺人兇手強多少?”

冷九程眼睛一瞪,坐直腰板,“錯案?冤案?丁崇我承認不喜歡你,但絕不會假公濟私拿這種事來對付你,現在是證據指向你,不是我。”

丁崇知道自己那句話,刺到了鐵面無私的冷警官,馬上軟下語氣,“冷哥,我感覺梁程讨厭我跟方媛媛有關。”

丁崇語氣軟下來,冷九程也收斂了咄咄逼人的氣質,“理由?”

“有時候方媛媛跟我說話,梁程會回頭瞪我......不太好說,就一種直覺。”丁崇借機試探:“要不我找方媛媛聊聊?”

提起方媛媛,冷九程精神高度緊繃,因為陳靈曾說過丁崇殺了方媛媛,方媛媛也确實死了,屍體在冷家祖墳,埋屍方法跟丁崇曾說過的殺人方式一樣,無論丁崇因什麽原因背棄信仰,方媛媛死亡這事是絕對真實的,方媛媛又是梁程案的關鍵人物,其中是否聯系?

将丁崇等人關在警局,或許能阻止方媛媛被害,但如果真有人設局想陷害丁崇他們,警方恰巧上了真兇的局,冤枉了人會帶給丁崇他們不可逆的傷害,真會害了他們一生,冷九程雖然不信丁崇的話,但也不想冤枉他,先放人出去倒也是個辦法。

冷九程出去,在李尋耳邊低聲說了句。

李尋嘴巴張成O字,“隊長,證據就在那,放人他們跑了咋辦?”

“派人24小時輪班盯着他們五個,只要值班的人別貪懶,他們跑不掉的。”

李尋不知道丁崇很冷九程說了什麽,也不能理解冷九程的行為,“隊長,證據還能有假?”

冷九程:“兇手也知道警察辦案講究證據,有時會利用這點來蒙蔽我們,如果查案太迫切,或者功利心太強就會被迷惑。

放丁崇他們暫時出去,對我們不會有任何損失,如果丁崇他們是真兇,這幾天會聚到一起商讨下一步對策,像李敬維那種沉不住氣的可能想逃走,只要他們一有動作,立刻抓捕,到那時候叫他們啞口無言。

如果他們不是真兇,兇手如此大費周章,肯定為了陷害他們,現在必然在密切關注這案子,證據明顯警方卻把人放了,兇手會困惑,計劃這麽大一盤棋,他不可輕易放手,警方沒動作,他會焦躁不安,從而繼續作案或露出馬腳。

暫時先靜觀其變,哪邊有動作我們立刻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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