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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只會仰仗自家師父名聲,默默無聞的道士,你竟也能忍?”高積秀為殷神揚憤憤不平,“我看金闕府之流,全是眼高于頂的狂妄之輩。”
相較于高積秀的憤然,殷神揚明顯看淡許多,他心平氣和道:“如果是桑桑的話,日後嫁到新月城,那金闕府就是她娘家了。”
倒談不上忍與不忍,殷神揚做事向來會權衡利弊,不會因小失大。
他是在給桑桑面子。
高積秀哈哈大笑:“你倒是想得遠……那位金闕府君的高足,明擺着是在刁難你。”
殷神揚冷冷看了高積秀一眼:“如果身份确鑿。她是草原部落的聖女,到時候金闕府也再難阻攔她的去留。”
過了片刻,一同騎馬的殷神揚竟然沒跟上,高積秀好奇下回頭一望。
只見殷神揚停在原地,不知在思慮什麽。
“想什麽呢?”高積秀掉轉馬頭。
“我想到了,有一個人可以幫我。”殷神揚不由得嘴角上揚。
高積秀知道他心中已有腹案:“快和我說說。”
“只不過……”殷神揚轉而躊躇着什麽,“我不知道,請不請得動他出山。”
高積秀的好奇心愈發旺盛:“你說名字啊!這天下間除了金闕、昆吾,那兩位泰山北鬥。還有誰不賣你新月城主的薄面。”
殷神揚的薄唇輕啓,吐了一個名字出來。
高積秀在平靜中猜出了那個名字,随即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翻:“他,你确實請不動。但可以試試。”
殷神揚不加思索說道:“事關桑桑,我殷神揚可以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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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策馬揚鞭,一騎絕塵而去。
殷神揚從客棧裏走後。
陳春日古裏古怪的來到客棧的大門邊,然後笑着沖帶淺枝勾勾手指頭。
帶淺枝心領神會,連忙小跑上前,垂首行禮道:“小師叔有何吩咐。”
看着規規矩矩的,半分也挑不出錯。
陳春日只是盯着她笑,任憑帶淺枝腦子轉得再轉,也無法在那笑意中揣測出他的心思。
直到陳春日推門走了出去,客棧門外早已沒了殷神揚的蹤影,他伸腳踏出門檻,似乎踩到了什麽,又收回腳,招呼帶淺枝過來看。
陳春日問:“這是什麽。”
帶淺枝倍感莫名,低頭看去:“小師叔,是顆小石子。”
“看來不是太傻。”陳春日很滿意。
她心裏有無數個媽賣批。
他問道:“普通人家家門口,有碎石子時,該如何處理。”
“掃掉?”帶淺枝嘗試摸清陳春日的意圖,“清理幹淨?”
是腳踩到石頭,惹他不快了嗎?帶淺枝作勢要把小石子從門口踢出去,給小師叔掃清障礙。
陳春日卻是比她更快,忽的一腳踏在那顆石子上,把碎石子踩成了粉碎。
下一瞬,清風一揚,帶淺枝連那堆灰跡也尋不着。
少頃陳春日再問:“帶淺枝,那你說殷神揚是什麽。”
帶淺枝腦子當機,簡直要崩潰了。心道這是送命題啊,她也算是能言善道之人,可比不上小師叔竟然能如此直截了當,把天聊死了。
他是在把新月城主比作一顆礙他眼的小石子嗎?
在這西洲的巷口街面,誰能知道,會不會隔牆有耳。帶淺枝吱唔着,給出了一個标準答案:“小師叔,殷神揚自從他母親那接過城主之位後,他就是新月城的城主。”
“說的不錯。”陳春日似乎很滿意,可他下一句又是毫不留情面,“是個傻子會說的答案。”
帶淺枝不服氣,終究是忍不住,決定據理力争一下,氣鼓鼓地說道:“小師叔,以後能不能別再提這兩個字了。”
想她帶淺枝,當過聖女,在殷神揚手底下學習過箭術。收過一個魔頭做徒弟,還把他耍得團團轉。也救過當今佛門第一人,為昆吾劍修拔除過心魔。
以她為底本編纂的故事裏,哪個不是寫她聰慧過人。到了他這裏,怎麽開口閉口就成了傻子。
“怎麽,說不得?”他挑音問道。
陳春日用他那比常人更淡的瞳孔,直直瞅着她看,唇邊還似有若無地勾起一絲好看的弧度。他倒是沒看出,這個連符咒都用不利索的女弟子,竟然還是個有脾氣的人。
接着他意味深長道:“就算是傻的,我陳春日也護得。”
“小師叔?”帶淺枝不由擡頭去看他,不是很解其意。
“帶淺枝你給我聽好了。第一,你喚我一聲小師叔,我既然應承下來,就會擔起責任做到應盡之事。”陳春日說到此處,忽的他笑了一下,“而我,護短。”
帶淺枝很滿意這個笑容,心裏止不住在點頭,嗯嗯,小師叔你這個優點很好,要保持。
小師叔沖她說這些話,是要把她納入麾下,受他保護的意思嗎。
嗚嗚嗚……小師叔日後繼任金闕府,她可以混個掌管府中丹藥符箓的管事當當啊。這職位錢多事少,是她夢寐以求的混日子肥差。
她正自我感動着,陳春日那邊卻頓了一下,爾後一字一句異常清晰說道:“第二,我平生最恨吃裏爬外,背信宗門之人。你可記清楚了。”
帶淺枝眼裏有光,就差一把抱住陳春日來表達她的赤誠忠心:“小師叔,我和殷神揚絕無半點關系。今後我一定萬事為你馬首是瞻!”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轉,可憐巴巴着道:“那……”
如今收編我,是您座下頭號狗腿子了。那是不是可以,別再傻子來傻子去了。
她滿心期盼的表情寫在臉上。
陳春日看在眼裏,輕嗯了一聲,算是應允。
帶淺枝眉眼一彎,滿是笑容。
陳春日将她的笑容在眼底一瞥而過,轉身回到客棧中。
帶淺枝關好大門。
緊接着她身後又輕飄飄,飄來一句陳春日的随口問話:“早上去哪了。”
帶淺枝立馬獻寶似的,端出她排隊買來的糕點,口若懸河般,介紹那碗來之不易的冰沙。
可一屋子人,全都沒了動靜。
章茂之随即向她投來關懷的目光:“我們才吃完的冰沙……”
“章師兄,你也排隊去買了嗎?我怎麽沒碰到你。”
“哪是我去買。”
章茂之便引着帶淺枝,穿過客棧的前屋房,來到後面的庭院中。
只見清幽後院中,陽光熙和,有棵梨花樹枝葉繁茂,樹下安了張石桌。枝葉間的梨花開得極好,不知從哪飄來的祥雲裏裝了細雪,偏偏降在了這棵樹上,飄飄搖搖,順着光線正巧盡數落在石桌的木盤中。
堆出了一座小雪山。
“這季節竟有梨花會開。”帶淺枝驚嘆道。
“梨花算不得什麽。這可是在下雪啊……”章茂之臉上充斥着崇拜之情,贊嘆道:“我大早上也是說要給小師叔買冰沙來嘗嘗鮮。哪知道小師叔神通廣大,幾張符咒貼下來,大手一揮。随手就造了一方奇景。”
“冰沙而已,何必如此麻煩。”
陳春日不知何時走到二人身後。
帶淺枝聽聲,唰地一回頭,露出了星星眼:“小師叔,我可以吃嗎……”
章茂之急忙搶答:“這一碗就是留給帶師妹你的啊。我們都享用過了……小師叔特別交代,要留你一碗。”
他的帶師妹是沒看見,小師叔身邊的那兩位道童,一聽有零嘴冰涼的東西吃,根本就停不下來。他是想搶也搶不過。
帶淺枝抱着這碗冰沙,有如天賜恩惠,竟舍不得下口。
世上再快的刀工,削出來的冰沙,哪及天降的雪花細膩溫柔。而且她怕吃了後,從此記挂。排隊能買得到的東西,終究是買得到,她可不敢叫小師叔為她布雪做冰沙。
最終帶淺枝還是忍不住誘惑,挖了一小勺,淺嘗了一口。
冰雪凍得她舌尖一縮,瞬間又消融下去,化成了甜絲絲的梨花水。
嗯,還是帶有梨香甘甜的雪。
“如何?”章茂之也吃過冰沙,自然是知道其中滋味。
“章師兄……”
“嗯?”帶師妹是好吃到想哭出來嗎?
帶淺枝秉持着感動之心,細細觀察了一下左右,确認不見陳春日蹤影,才換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臉沖章茂之說道:“我有一幅小師叔的登雲神仙圖,可賣三千金……咱倆拿去賣了吧……”
章茂之聽得撲騰一聲,直接摔倒在地。
那邊陳春日在翻書時,問了問身邊的小道童:“你們說,傻子愛炸毛嗎?”
無為不解其意:“大人,不是貓才愛炸毛嗎?”
“也是。”陳春日記得在金闕府後山,遇見過一只貍貓,你拿走它的吃食,它陡然就會炸毛。
一旁的不器則是說道:“大人,但是傻子好養。”
“哦?”陳春日難道有些興致,“如何說?”
“老人常說,只要知道下雨了往家裏跑的就行。娶媳婦就要娶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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