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小師叔,您好像不太開心?”帶淺枝嘗試一問,習慣性順着他的意思說話,“弟子僅憑小師叔吩咐,我們殺回去就是了。”
陳春日眉毛斜飛入鬓,朝帶淺枝微微眯了眼,随口喚道:“一點,兩點。”
無為與不器兩位道童,不知從何處,飛身來至陳春日的身側,俯身行禮。
齊聲道:“主人有何吩咐。”
陳春日擡手指了指帶淺枝:“拿金丹給她服下。”
兩位道童在錯愕中,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好似在求證是否是自己聽錯了。
無為面帶難色:“主人,這金丹……”
“無為……”
帶淺枝只聽見陳春日提高了嗓音,難得正緊喚了聲無為童子的大名。
無為卻是渾身一顫,當即拿出玉淨瓶裏的療傷聖藥,呈至她的面前。
帶淺枝雖慢了半拍,也意識到這丹藥肯定不簡單,不是能用在一個身份低微的外門弟子身上的。
她不敢接下,也許這丹藥還是府君親賜給小師叔,要是這件事傳回金闕府,被內外門弟子知道是她吃了,肯定夠嗆。
帶淺枝勉強失笑道:“小師叔的好意,弟子心領了。弟子慚愧,哪用得上這個。”
陳春日卻挑眉道:“你這是在拐着彎腹诽我是個瞎子,看不出你受傷了嗎?”
話說到最後,他還沖她:“嗯?”了一聲。
帶淺枝是騎虎難下,立馬舉手發誓:“弟子哪敢大逆不道,在心裏诋毀小師叔。”她拍起馬屁,是滔滔不絕,“小師叔人中龍鳳,是天上道君下凡,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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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陳春日打斷她,似乎略帶嫌棄道:“你身上有血腥味,我豈會不知。”
“是……”帶淺枝乖乖閉了嘴。
陳春日又道:“張嘴。”
帶淺枝嘴巴一啊,那顆金丹就被陳春日随手一扔,喂進了她的嘴裏。果然是小師叔級別才配享用的仙丹,那丹藥入口之後,就跟一片雪花似的,順着津液融入她的髒腑裏。
呃,雖然有點尴尬,但是身體一暖,怪舒服的。她其實還想再吃一顆,方才這顆她沒來得及嘗出滋味。
帶淺枝頂着兩位道童猶如實質的目光,鬥膽一問:“小師叔這顆金丹,是您扔給我的。不算是我吃了吧。”
面對這番歪理。陳春日挑眉道:“一顆藥丸而已。”
随後給帶淺枝賜下兩張神行符,讓她跟在他的身後,在樹林中猶如腳下生風,急速飛馳。
帶淺枝借着剛升起的月色,偷看那人欣長的背影。
陳春日驀地開口,叫喚帶淺枝的名字。
以為被逮到的帶淺枝,登時一個激靈:“小師叔,我在!”
而陳春日好像并無察覺,只是淡淡開口問她:“你知我,為何偏要帶你返回去嗎?”
他踏符行走如同在雲間般輕松寫意,帶淺枝不同,她得拼盡全力才能勉強跟上他的速度。
此時她不得不埋怨,還要分心應付他,便幹巴巴道:“弟子愚鈍不知。”
在祖宗面前承認自己笨,總之是不會錯。
帶淺枝似乎聽見前面那人,笑了一聲。
他說:“金闕府後山有松柏,雷劈不滅,到第二年春,依舊會枯木逢春。我是希望你日後不會後悔。”
陳春日難得起了與人詳說的心思,帶淺枝就算聽不懂,也不敢打岔。她全力運使神行符跟在他身後,權當作是悉聽受教。
他又問:“若你日後想起今日,想到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你會想起什麽?”
不待她回話,陳春日又問:“你是會想起被人綁走時的茫然無助,還是險險逃出後的驚慌失措?”
帶淺枝答不出來。
“我不願你想起這些。”
她微微一愣。
“我不願金闕府弟子歷天劫時,懊悔沒有手刃仇敵,心境受困于這等小事。”他話語一頓,“帶淺枝,我要你日後一想起今日來,只記得是你把他們踩在腳下。”
“我要你仙途坦蕩,不留遺憾。”
帶淺枝心神一動。他說這話時眉目垂斂,胸中似有山河丘壑萬千,讓人不由想信他。
只不過,下一瞬陳春日陡然一停,頓下來回身看她,戲虐笑道:“你若是都能得道成仙,想必也是十分有趣。”
帶淺枝沒料到他忽地停下,生怕撞到他,反而弄得自己左支右绌,差點後栽下去。
她聽見他的取笑聲,從夜風中傳來,等她穩下身形再擡頭看去,只見那人已是又轉回身去,她只得沖着他的背影,用鼻子出氣冷哼。
等帶淺枝再次回到,南洲惡鬼看押她的地方時,她望見一片房屋破敗的斷垣殘壁前,有一人穿着一身黑衣,騎着高頭大馬。
她眨了眨眼,不是殷神揚又會是誰。
頃刻間,陳春日已先于帶淺枝一步,翩然降至殷神揚的面前。
殷神揚沒搭理擋在身前之人,反倒是左右環顧起來,似乎在周圍尋着什麽。
直到某個女子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殷神揚眼中似是一喜。
他下馬走過去,仔細檢視她是否帶傷:“我來遲了一步,帶姑娘無恙否。”
帶淺枝發怵,那夥惡鬼不是說殷神揚帶領人馬去救天女樂了嗎,怎麽這會子在這裏。
以她小師叔陳怼怼的性格,肯定要和殷神揚怼上去。
果不其然,帶淺枝還未來得及回話,那邊陳春日就當着一衆新月城鐵騎的面,說他們的城主:“多事。”
殷神揚擡眸瞥向陳春日,眼珠子一動不動。
陳春日似是絲毫不懼,似笑非笑間全都照單接下。
帶淺枝硬着頭皮,勉強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道:“多謝殷城主關心,我無礙。人犯已被殷城主全都抓獲了是嗎,城主真是……”
她順嘴愛溜須拍馬的老毛病又犯了,顧及小師叔在場的壓迫力,只得硬生生收住。
其實這夥南洲惡鬼兇徒,在先前已被無暇的地動山搖震得差不多,殷神揚趕來時,已是死的死傷的傷,在做收尾工作。
殷神揚以為這是陳春日的傑作。
陳春日看向眼前的廢墟,還在想殷神揚鬧的動靜不小。
新月城的侍衛來報,核對人數時,逃了一個惡鬼中的老大。
帶淺枝猛地一拍腦門,壞事了,如果殷神揚在此處:“那天女樂那邊呢?”
陳春日看出了她的心思:“想去,就去救。”他語調随意,在他看來這本就不是什麽大事。
殷神揚心思動得極快:“身為城主,我亦是要緝拿罪首。”
于是乎正準備靠英雄救美,博得美人歡心的高積秀,就這樣硬生生被帶淺枝給截胡了。他被殷神揚眼神警告,還不許他呼聲抗議。
這邊死裏逃生的惡鬼老大,正在緊趕慢趕地把天女樂裝進箱子裏,想連人擡走。他兄弟剛死完,也不見他有半點傷心難過。只是滿心惦記着,如果能把天女樂帶回南洲,那可就是他一人獨吞賞金了。可見也是個見錢眼開,利欲熏心之輩。
倏然有陣夜風,吹得門扉嘎吱一下。
惡鬼冷不丁朝門口看去,已是吓得臉色發白,忘了怎麽說話:“殷……殷神揚……”
殷神揚負手走進房內,薄唇緊抿,雙眼冷若寒霜。
下一瞬,殷神揚右手邊那堵牆,也跟着轟然倒塌下來。
不是碎裂開來,而是宛如一張被風吹倒的門板,整面牆頃刻撲倒向地面。就差那麽不到一尺的距離,險些要砸到惡鬼與殷神揚。
殷神揚卻仍是未動。
惡鬼倒是被驚吓的慌忙避開,去看從牆後走出之人。
陳春日嘴角噙着笑意,像是閑逛自家花園的世家公子,閑庭信步走進來,瞧了惡鬼一眼。
惡鬼老大自知已無生路,直接是發狠道:“老子也是個人物,我和你們拼了!”
“等會。”陳春日打斷了他,“我不和你打。”又指向殷神揚道,“他也應該不和你打。”
殷神揚颔首沒吭聲,算是同意了這一點。
“你們到底搞什麽鬼!”又覺有一線生機的惡鬼,自發警覺起來。
此時帶淺枝正探頭探腦地,從陳春日身後悄悄靠近房內。兩位大佬出場氣勢太足,她想降低一下她的存在感。
卻被陳春日擰小雞似的,擰到了惡鬼面前。
“她和你打。你若是贏了,我們放你一條生路。”
南洲惡鬼轉悠着,他那雙已被歪門邪道侵染的黃濁不堪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天底下還有這種好事。
惡鬼小心翼翼瞅向殷神揚。
殷神揚竟也發話:“你若是能贏下面前這位帶姑娘,我保你平安出西洲。”
帶淺枝只想仰天長嘯,她這真是被大佬們趕着鴨子上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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