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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翌日早晨。

晨光燦漫, 正當百花盛放的時節。

陸氏心情甚好。

她一路閑庭散步,正好碰見宸王又在打理花卉。

不得不說,宸王雖是令她不喜, 但他捯饬的花圃,卻叫人賞心悅目。

陸氏在安靜的等待着洛韶兒和離的消息。

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成功?

宸王眼角的餘光留意到了陸氏, 他沒搭理,繼續侍奉他的花,态度虔誠。

陸氏呵呵一笑, “沈晉平,你的心上人就要和離了,聽說還搭上了蘇将軍,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侍花?”

又來了……

宸王直起身子,錦袍下擺随意插在腰間, 他倒是很享受這幾年的田園小日子。

宸王看了一眼陸氏, 欲言又止。

陸氏走到他面前, 當着他的面,擡腳踩在了一株芍藥花枝上,仰面挑釁的看他, “沈晉平,你倒是生氣呀。”

宸王,“……”

陸氏時常找他的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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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來, 宸王也已經習以為常。

但這片花圃不同,他蹙眉,彎下腰,握住陸氏的腳踝, 将她的腳挪開。

陸氏不甘心, 又踩在另外一株花卉上。

她面上含笑, 似乎非要氣煞了宸王才能滿意。

宸王忍無可忍了,又彎身把她的腳拿開,等到他站直時,他指着陸氏,“你知不知道,那一片花圃下面……”

還是欲言又止。

宸王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發現,自己終是說不出口。

原本,當年孩子求醫無果之後,他就該把真相告訴陸氏,可誰知會碰見了那樁事,彼時,最好的法子就是将沈勳将錯就錯帶回來,養在自己身邊,不然當年朔帝滿城追殺,沒有一個男嬰能活下去。

陸氏這些年一直怪他,可陸氏又可曾想過,那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他難道就不疼麽?但凡還有一絲絲的希望,他都會把孩子救活!

陸氏見宸王吃癟,她笑了,“哈哈,沈晉平,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已經年老,比不上蘇将軍那般骁勇,這才不敢去競争?”

越說越離譜!

誰年輕時候沒有愛慕過美人?!

他承認自己在少年時對洛韶兒有過心思,可那也只是陳年過往的春心萌動,他如今只是舍不得蘇吱吱那孩子。

宸王覺得自己遲早要被陸氏給氣死。

宸王,“夠了!你……你可以來賞花,但不可毀了這些花!今日若無旁的事,你且走吧!”

陸氏偏不。

她接連跺了腳,那原本嬌豔欲滴的花卉在她腳下,成了一堆殘花。

見狀,宸王呼吸一急,擡手就要打過來,恰在這電光火石之際,沈勳一個箭步走來,他握住了宸王的手腕。

沈勳是來見宸王的,不成想又撞見這夫妻二人在争執。

他自幼在宸王府長大,這種場面已經見怪不怪。

無休止的争執與敵視。

而一切的根源那就是那個早逝的孩子。

宸王的手無法動作,他爆喝,“逆子,你作甚?!”

沈勳神色寡淡,“我母妃,誰也不能欺。父王要打,就打我吧。”

宸王噎了一下,“哼!”

他用力甩開沈勳,拂袖離開,不敢再去多看身後的花圃,委實心疼。

他已經容忍了陸氏太久太久……

宸王之所以離開,是怕自己真的會失控。

宸王一走,沈勳就向陸氏行禮告辭。他深知自己不受待見,絕不留下礙眼。

陸氏卻叫住了他,“站住。”

這些年,沈勳越是優秀,她就越恨。

她時常在想,倘若她的孩子還在,會不會也是這副光景?

沈勳頂替了她的孩子,占了她孩子的身份,用了她孩子的名字,而她至今只能忍氣吞聲。

所有人都讓她顧全大局。

什麽又是大局?!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個女子,是一個母親!

沈勳駐足,“母妃有何吩咐?”

陸氏沒給他好臉色,“那些東西都是你送來的,是吧?”

她應該早就猜到,沈晉平那個狗東西又豈會好端端的給自己送東西。

若是沈勳對她不敬,她倒是可以一恨到底,偏生沈勳二十一年如一日的敬重她,這就讓陸氏進退都難受了!

沈勳沉默片刻,“母妃若是不喜,那兒子換成其他東西。”

陸氏氣不打一處來,誰需要他的東西?!

陸氏手裏捧着一只瓷鼻煙壺,她想也沒想,随手朝着沈勳砸去。

沈勳原本可以躲開,卻堪堪受住了。

那鼻煙壺砸在了沈勳額角,磕破了一片,頓時血流不止。

幾乎是一瞬間,陸氏怔然了一下,但也只是張了張嘴,并不多言。

陸氏身邊的下人一個個面面相觑,世子爺被砸傷了,王爺會怪罪的。

但沈勳卻并無太多情緒,依舊恭敬,“母妃,人要往前看。那若無旁的事,兒子先走了。”

沈勳掏出一條帕子,兀自摁住了傷口。

陸氏看着沈勳的背影,如此高大挺拔,當初她恨不能弄死的替代品,已然長大成人了。還是個穩重自持,處處優秀之人。

陸氏愣在原地。

她身後婆子輕嘆,勸了一句,“王妃,世子爺這些年待您是極孝順的。”

陸氏還是沒說話,她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踩爛的芍藥花,許久,未置一言。

玄鏡司,一大早氣氛詭谲。

指揮使大人,竟然破相了。

要知道,沈勳可是玄鏡司的招牌,人狠話不多,還長了一張令姑娘家心頭小鹿亂竄的臉。

可今日,這張招牌臉破損了。

誰幹的?

是嫌在人世活得太長久了麽?

王權泡了一杯菊花茶端了過來,整朵菊花泡開,一大朵,占滿茶盞。

沈勳瞥了一眼。

又是花……

為何是菊花?

沈勳擡眸,給了王權一個冷冽的眼神。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他身邊的人都變得奇奇怪怪,似是性情大變,蘇吱吱如此,蘇長青如此,就連這些随從亦是如此。

王權,“……”怎麽?他哪裏做錯了麽?

這時,一身着麒麟服的年輕男子走上前,抱拳道:“大人,門外有位自稱是蘇姑娘的女子要見您。”

沈勳收斂神色,頓了頓,“讓她進來。”

王權深呼吸,蘇姑娘來得正是時候啊,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就只有蘇姑娘才能讓世子爺轉移注意力。

瞧,世子爺眼神都溫和了。

王權退了幾步。

沈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王權愣了一下,這才徹底領悟,索性退出了屋子。

不多時,蘇吱吱就被人領了過來,那男子也自覺的遁之了。

蘇吱吱今日還是淡雅的穿扮,但乍一眼看上去,嬌俏可人。

沈勳坐在圈椅上,單手端起那杯菊花茶,神色淡然,“見我是有何事?”他開門見山,态度不冷不熱。

蘇吱吱先是留意到了沈勳破了相的額頭,這又瞧見他手中捧着的菊花茶。

蘇吱吱笑了笑,“呦,沈世子又得罪了誰?被打了?還喝降火茶?”

沈勳手一頓,被調侃了,卻不怒反笑,“呵呵,你膽子倒是不小,今日敢單獨過來,就不怕我再不放你走?”這小女子應該慶幸,是她自己離奇的身世救了她,不然……

沈勳不敢保證自己可以一直修身養性。

蘇吱吱絲毫沒被威脅到,“我當然膽大,我也知道你不敢這麽做。”

沈勳竟然無話可說了。

他要是直接扣着她,的确會引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她那幾個可疑爹,都是本朝的厲害角色啊!

沈勳聲線再度柔和,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他會用這種語氣與一個女子說話,“說吧,何事?”

蘇吱吱開門見山,“我需要你助蘇将軍一臂之力,盡快找到戰俘。”

聞言,沈勳一瞬也不瞬的凝視着眼前的小女子。

又被她逗笑了。

她還真敢開口。

如此堂而皇之、理所當然。

沈勳,“呵呵……之後呢?你打算如何報答我?”他不缺錢,不缺勢,就缺個女人。

蘇吱吱眨眨眼,給了沈勳一擊,“之後,你就是我師叔了呀。”

沈勳又是一愣。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确需要多飲降火茶。

這小女子,說話越來越氣人!

但沈勳還是勸說他自己,不能與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緩緩轉動掌中杯盞,一直到壓制住了怒意,這才輕笑了兩聲,“你非要如此,我也可以接受當你師叔。”全當是情/調了。

最後一句,他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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