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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蘇吱吱小手捂着唇, 玫瑰花露的氣味從腹中湧了上來。

今晨起來後,她吃得太飽,又喝了玫瑰花露調制而成的蜜水, 這一番鬧騰下來,差點幹嘔, 好在并不嚴重,一下就沒事了。

蘇吱吱跟着相賓們一起,送母親與繼父去婚房。

她上輩子雖一直跟在沈勳身邊, 但從未嫁過他,也沒有過婚禮。

今日這一幕對她而言,實在熱鬧又新怡。

她第一次參見的婚禮,竟是自己娘親大婚。

上一世,她是揚州瘦馬的身份被莊氏暴露之後, 羅家再度棄了她。母親嫁給繼父這一天, 蘇吱吱不想給母親丢臉, 就沒有露面。而來繼父親自去見了她,認她當做蘇家嫡女。

往事就像是發生在昨日,可蘇吱吱心裏橫清楚, 那些都只是過眼雲煙了。

她也不想浪費了眼前的大好日子。

日後一切都會好。

蘇吱吱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繼續往後院走,沈勳加快了步伐,直到心髒鈍痛, 他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緊張到忘記了呼吸。

沈勳一直盯着蘇吱吱,将她的一舉一動皆納入眼底。

此刻,他眉心緊擰,手心已然冒汗。

怎麽不吐了?

沈勳隐隐期待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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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的人, 本就生于萬丈深淵, 是在無數屍首中降生, 他才不會顧及什麽三綱五常。無論蘇吱吱的生父是誰,都改變不了他的心意。

這一刻,他已經把将來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

蘇睿、蘇爍、蘇慎……皆可用。

他甚至覺得,第一胎最好是兒子。将來可以保護自己的妹妹。

若是女兒,必然又是個招惹人的。

沈勳眸光如炬,視線一直尾随蘇吱吱的背影,她那把小細腰能承受住他的孩子麽?

沈勳越想越是心事重重,直到有人拍了他的肩,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蘇家大爺,他态度恭敬,“沈世子爺,前面是後宅了……”

蘇大爺欲言又止。

沈世子雖是觀禮的人,但也應該止步于後宅了吧。

沈勳一愣,這才回過神來。

後宅唯有孩童,亦或是女相賓能跟過去。外男當然沒資格去洞房觀禮。

沈勳愣過之後,又怔了怔,這才意識到他早已口幹舌燥。

見沈勳額頭有薄汗,蘇大爺好心提醒,“沈世子,前院有涼茶,這天還沒入秋,熱着呢。”

若非蘇長青火急火燎要成婚,婚事最好是能拖到年底,如此,才好保存酒席食材。

但蘇長青迫不及待,蘇家又不敢忤逆,只能大夏天辦喜宴。

要知道,時下大婚,多半都是在年底。

沈勳未置一言,離開之後,又往後宅方向望了一眼,見蘇吱吱一路小跑,他心髒狂跳了一下。

就不能斯文一些麽?!

如此莽撞,成何體統?

沈勳本不打算在蘇府久留,但酒席沒散之前,他一步也沒離開。

可一直不見蘇吱吱從後宅出來,他就守株待兔一般候着,心亂如麻,閑來無事之餘,索性把女兒的名字也取了七八個,以備不時之需。

婚房內。

掀蓋頭、唱撒帳、合卺酒儀式都結束後,蘇長青舍不得離開,一雙眼睛直直看着自己的妻。

他與朝中大臣不熟悉,根本不願意去酒饋處寒暄。

他一直都覺得洛韶兒極美,從第一次初見,她就像菩薩,給了他人世間難得一見的溫暖與光。

而今,時光如梭,他已不再是當年的落魄少年,可洛韶兒在他眼中,還是最初模樣。

“夫人,你今日甚美。”蘇長青不顧及在場衆人,毫不吝啬誇贊。

相賓們都開始難為情了,她們是不是都應該退出去了?

洛韶兒抿唇一笑,嗔了他一眼。

蘇大将軍,敢情還是個憨憨呢。

不過,她心中實在歡喜。

蘇吱吱在一旁提醒,“父親,您可以去前院了。”

時辰還早呢,繼父就這麽待在婚房,不太像話呀。

蘇長青眉目溫和,蘇吱吱一聲聲父親,讓他頓覺自己高大了起來,肩上的擔子也重了。往後餘生,他不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得護着妻女。

以前他并不看重名利,之所以如今能成為常勝大将軍,完全是憑借一股蠻力,而今他也有了對權勢的渴望。

唯有足夠強大,才能護好自己所愛之人。

蘇長青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應了一聲,“孩子,你好好陪伴你母親,為父過些時辰再過來。”

洛韶兒被逗笑了,見蘇長青還真有幾分為人父的模樣。

至少,比羅湛那個父親強了太多。

蘇長青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婚房,還特意交代下人,不準給洛韶兒端生餃子,吃飯就得吃熟食。

婚房觀禮的人裏面,也有蘇家女眷。

這幾人到了此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日後,蘇家就是洛韶兒主持中饋啊,是妥妥的正經主母。

有蘇長青這般護着,誰還敢觸她黴頭。

蘇吱吱是個小機靈鬼,當場就開始認親,逮着蘇家女眷就喊人,以至于這幾位蘇家女眷不得不掏出見面禮,好好“厚愛”這個蘇家嫡女。

确切的說,是蘇長青一脈之下的嫡女。

“吱吱今後就是自家人了。”

“這小模樣着實标志。”

“吱吱知書達理,此前應當被嬌養的極好。”

“……”

為巴結洛韶兒,蘇家女眷不得不說盡了違心話,表面上恨不能将蘇吱吱放在掌心疼愛着。

洛韶兒哪能看不明白呢。

她今日終于開始懂了,原來有人護着,真的可以無所畏懼。

但凡當初羅湛護着她們母女,又哪能輪到旁人來欺負。

沈勳在前院吃席,太子登門時,引來不小轟動。

沈勳是朝廷命官,自是要起身迎接太子。

本朝太子文武雙全、謙遜端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文武百官皆十分滿意的儲君。所有人都認為,若不出意外,太子日後定能繼承大統。

而這些年,太子處心積慮,拉幫結派,也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勢力/網。

若非意外墜馬重生,太子也絕對不會想到,他最終的下場,是被沈勳關在暗無天日的死牢,被活活耗死。

那時的沈勳,看着還是個人,可眼神宛若少了一魂。

太子很會謀略,一切皆在他的算計之中。

可他算計來算計去,怎麽都沒算計到沈勳……竟是他同父異母的兄長!是當年元後所生的孩子!

太子朝着沈勳走了過來,面帶笑意,擡手拍了拍沈勳的肩,“沈世子,孤還沒謝你,上次将孤的太子妃安然護送回京。”

沈勳抱拳,半斂眸,“臣份內之事,殿下不必言謝。”

“哈哈哈!沈世子,無論如何,孤今日都要多敬你幾杯。”太子朗聲大笑,宛若與沈勳交情甚好。

可在場誰人不知,太子幾年前才搶了沈勳的未婚妻呢。

當然了,衆人只看戲,不做評斷。

沈勳沒拒絕,與太子一道落座,太子倒酒,他便喝酒,不推脫,也不特意迎合。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個蘇府陸陸續續挂上了大紅燈籠,乍一眼看,繁華無盡。

這次大婚用度皆是蘇長青這些年用軍功掙來的。

他憑借自己的赤手空拳,給了洛韶兒一切天下女子都渴望的體面。

夜色才将将來臨,蘇長青就從前院大步邁入後宅。

他刻意沒有飲酒,擔心一身酒氣熏了妻子。

婚房內,已不剩下幾個人了,蘇吱吱見繼父歸來,很識趣的離開,臨走之前還回頭對母親擠眉弄眼。

洛韶兒,“……”這孩子!

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被自己的孩子“打趣”了。

洛韶兒面紅耳赤,見蘇長青直直看着她,她更是無所适從,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她與蘇長青自然是心知肚明。

從兩人确定心意,一直到大婚,此時此刻才是讓人最為緊張之時。

蘇長青嗓音喑啞,吩咐屋內丫鬟,“都出去吧。”

他說話之時,目光也籠在洛韶兒身上。

幾個陪嫁丫鬟抿唇偷笑,一個個快步走出婚房,從外面合上了房門,就在廊下守着,等待将軍與夫人叫喚。

小翠與春桃是洛韶兒身邊的老人,跟在洛韶兒身邊數年了,她二人最會比較,當初羅湛看着夫人的眼神,可不及蘇将軍半分。

“你方才瞧見沒有,将軍從一進門,眼睛就沒離開過夫人。”

“噓,小聲些,夫人臉皮子薄,莫叫夫人聽見了。”

小翠與春桃最清楚洛韶兒這些年在羅府的日子。

自打大小姐丢失以後,洛韶兒與羅湛就已是夫妻離心,再沒有同/房過一次。

此時,洛韶兒的确慌張,她被蘇長青盯視的心慌意亂,不知該往哪兒看才好。

雖是和離婦,可有十五年不曾與男子親密,她委實生疏。但又不能過分露出羞澀之意,難免會顯得做作又矯情。

洛韶兒反反複複猶豫,終于敢擡眼。

兩人對視的瞬間,空氣裏有什麽情緒瞬間爆發。

蘇長青已經走到喜榻邊,他擡手,輕輕碰觸了一下洛韶兒白皙的耳垂。

洛韶兒渾身一僵。

她亦不知自己為何會如此。

蘇長青蹲下身子,單膝跪在了腳踏,如此,正好與洛韶兒平視,“夫人,我做夢都盼着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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