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火點亮,熊熊燃燒的怒火,想要毀掉一切的瘋狂。
他暴戾的看着龍刃,薄唇微動,清冷的話,如尖利的冰刀霜劍,狠狠的刺激着我的鼓膜,“哪只手碰了王妃,廢了它!”
龍刃掙紮着由跌落的姿勢,轉為跪姿,俯首領命,“是!”
聽了兩個人的對話,我由愕然轉為難以置信。
我使勁的搖頭,瘋了!他們全都瘋了!
一個殘忍冷酷的要手下廢掉救我的手臂,一個恭謹冷靜的答“是”。
他們都瘋了!
龍禦雲,難道你是妖魔轉世嗎?如此的殘忍嗜血!
僅僅因為龍刃讓我免遭頭破血流的厄運,你就要斷他一只手臂。
難道,你就這樣恨我?
看着龍刃用左手抽出身畔的佩劍,對準自己的右臂,高高舉起,冷汗瞬間濕透了我的衣衫。
我不顧一切的飛撲過去,奪過龍刃手中的劍,橫在我的頸上,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龍禦雲,你要廢了龍刃的手臂,不如先殺了我,殺了我之後,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一了百了,我也不用再活在這世上,生生受你的折磨。”
我聲嘶力竭的喊,忘了我的身份,忘了我身在哪裏,忘了龍禦雲是尊貴無匹的九五之尊,我不能直呼他的姓名,我忘了一切,我只記得,不能讓龍刃因為救我,而失去一只手臂。
我聲嘶力竭的喊聲落地,萬籁俱靜,再也無聲。
龍禦雲定定的看着我,眸光是我從未見過的迷茫,低低的,沙啞的,帶着磁性的嗓音,像是在問我,又像是自言自語,“為什麽?為什麽,你對別人都是這般的好,卻獨獨對我無情?”
橫在頸間的劍,不停的顫抖,獨獨對他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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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從來都不明白,我就是因為,将所有的情,都給了他,今日,才會落得如此狼狽。
如果不是因為愛他,美麗如我,聰慧如我,尊貴如我,當初,怎麽會心甘情願的任他欺淩?
千言萬語聚在心間,哽在喉間,一時之間,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第七十五節 愛恨交加——西靈鳳篇
龍刃一動不動的跪着,我的手中橫着架在頸中的劍,龍禦雲茫然的看着我,時光仿佛停止不前,定格在這一瞬間。
直到,一身雪衣的龍禦雷,一聲喟然的輕嘆,打破這滿室的寂然。
龍禦雷平靜的掰開我緊握着劍柄的五指,取走長劍,扶起龍刃,還劍入鞘,對龍刃說:“你退下吧。”
龍刃躬身退出去,龍禦雷清淡的眸光瞥到案上的藥碗,倏地轉寒,“這是什麽?”
我的心一顫,糟了,放入藥引後,龍刃忽然現身,我忘記将藥引與草藥攪勻。
我快步走過去,拿起案上的湯匙,垂着眸,掩飾着我內心的不安,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迅速攪拌,“沒什麽。”
龍禦雷抓住我的左臂,扯過我,讓我回身看他,一字一頓的問:“告訴我,這裏面加了什麽?”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冷汗瞬間從我的額角冒出。
我用力的掙紮,想要從龍禦雷的手中抽回我的手臂,龍禦雷卻更用力的握住,不肯放手。
緩緩的,竟有鮮豔的血色從龍禦雷緊握的掌下,我粉色的衣袖上,慢慢的暈染開來。
龍禦雷驚疑的看着我,猛地撩開我粉色的衣袖。
玉色的藕臂上,并列着幾條長短不一的血痕,有一條是新傷,雖然剛剛上了止血藥,止住了血,卻因為龍禦雷的拉扯,再次迸開,向外沁着血珠。
龍禦雷看看案上的藥,又看看我的手臂,狠狠的把我推開。
我倒退了幾步,柔軟的後背撞上堅硬的門脊,跌坐在地上,痛的骨節仿佛被撞裂開來。我茫然失措的看着,一身雪衣的龍禦雷。
他冷淡的眸光,比初見時,更加的清冷落寞,甚至多了一絲——冷漠!
如此的陌生,仿佛那裏從來沒有溫暖。
曾經的溫雅如玉,曾經的溫柔,曾經的愛意泛濫,不過是我的幻覺。
龍禦雷冷冷的看着我,冷淡的聲音,咄咄逼人,如荊棘般刺人,“你拿我當什麽?嗜血的怪物嗎?馬上離開這裏,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龍禦雷揮手打落案上的藥碗,我的心與摔落在地上的瓷器一起,碎成了千片萬片。
傻傻的看着判若兩人的龍禦雷,沒有一絲溫柔,沒有一絲溫度,沒有一絲憐惜。
呵呵,果然是龍禦雲一母同胞的兄弟呢!
可以在瞬間,翻臉無情。
龍禦雷,拂袖而去。
我想哭,卻哭不出來。
心,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了,沉重不堪,壓的我透不過氣來。
輕輕的喟嘆聲,拉回我的視線,眸光對上的是龍禦雲放大了的臉,他用雙手抓住我的雙臂,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他一邊用袍袖,為我輕輕揮掃我衣衫上的塵土,一邊溫柔的問我,“有沒有摔傷?”
眸中的憐惜,藏不住地緊鎖着我。
溫柔的注目,幾乎要将我的心溶化。
我目不轉睛的望着墨衣,尊貴,宛如天神的龍禦雲,不經意間,想起幾年前寅城街頭的那一幕。
在驚馬的馬蹄之下,他将我救下。
也是這樣,用雙手抓住我的雙臂,把我從地上扶起來。
也是這樣,用的衣袖為我揮掃衣衫上的塵土。
也是這樣,溫柔的問我,“有沒有摔傷?”
我就是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陷落,走上了這條痛苦的不歸路。
回憶與現實重合,淚水如決堤的海潮滾滾落下。
一雙手,握成拳,用力的捶打龍禦雲的胸膛,哽咽着喊:“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直打到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我才無力哭倒在龍禦雲懷中。
龍禦雲,我恨你!
可是,我也愛你!
很愛,很愛你!
第七十六節 血濃于水——西靈鳳篇
龍禦雲雙臂緊擁着我,站了許久,才把我放開。
輕柔的為我拭去臉上的淚痕,溫柔的眸光,如一池翠玉,潋滟生輝。
看到自己的淚水,将龍禦雲的前襟泅濕了一大片,我羞赧的退開幾步,回身把案上的一包草藥,倒入紫砂鍋。
龍禦雲從身後環住我的腰,把唇湊到我的耳邊,輕輕的問我,“你要做什麽?”
他微熱的氣息,吹得我的頸,酥酥癢癢。
我淺笑着推開他,把紫砂鍋放在爐火上,“煎藥啊!剛剛那一碗,不是被康王打翻了嗎?”
龍禦雲亮如星月的雙眸,灼灼的望着我,眸光閃耀,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麽,我對他淡淡笑了笑,開始一心一意專注爐火之上的草藥。
兩個時辰,我一直一絲不茍的照看爐火之上的草藥。
而龍禦雲,一直抱臂,倚在案上,凝神注視着我。
當濃郁的藥香,彌漫了整間藥廬,紫砂鍋中,只剩下了淺淺的幾分藥汁。
我的眉梢眼角,不自覺的透出洋洋喜意,将紫砂鍋中剩餘的藥汁,倒入案上的紫金墨玉碗。
看着琉璃璀璨的紫金墨玉碗,我一陣心虛,這是大師兄的心愛之物,也是世間難尋的珍寶,天下間,一共四個。一日之內,碎了兩個。不知道大師兄回莊之後,會怎樣痛惜。
兩個時辰的細火熬煮,一整鍋的水,只剩幾分,在紫金墨玉碗的碗底,平鋪了薄薄一層的粘稠藥汁,散發着,異于尋常草藥的濃郁馨香。
把紫金墨玉碗放在托盤上,眸光閃爍的看着龍禦雲,吞吞吐吐的問:“你……,你可不可以回避一下?”
“不可以!”龍禦雲神色堅毅,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不知何時,他的右手之中多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
他将左臂懸在紫金墨玉碗的上空,用匕首尖,将衣袖撩起。
寒光一晃,尖利的匕首迅疾的劃過他前臂的肌膚,妖豔的鮮血瞬間如柱而下。
龍禦雲的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快的我來不及反應。
他的鮮血,頃刻間流滿紫金墨玉碗。
“夠了!”我抓住他的左臂,按住傷口,迅捷的為他敷上止血藥。
止血生肌的冰蛤膏,血瞬間神奇的止住。
龍禦雲眸光灼熱,希翼的望着我,“告訴我,這樣做,可以讓二弟活下去嗎?活過——而立之年。”
我肯定的點頭,“會!康王所患是失血之症,因為症狀隐晦,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難以診斷。失血之症,以血補血,是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只不過,正如康王所言,誰也不願成為殘忍嗜血的怪物。所以,我的大師兄為康王,外出尋藥了。我看過大師兄的手劄,如我所想,大師兄為康王所尋的是一種名為血棘子的植物。只要康王日後每日服食血棘子,輔以良藥,潛心靜養,可以長命百歲也說不定。” “真的?”龍禦雲難以抑制的驚喜從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散發出來,因為興奮而神采飛揚的面龐,如夏日午後的陽光,光澤耀人。
我被他的快意感染,也禁不住抿唇輕笑。
拿起湯匙,将鮮血與藥液攪勻,濃郁的藥香與血的腥澀味融合,彌漫出一絲苦澀的味道。
我看着龍禦雲,笑容隐去,輕愁爬上眉梢,“可是,康王不肯喝怎麽辦?”
“安心!一切有我!”
第七十七節 月明風清——西靈鳳篇
龍禦雲溫柔的凝望着我,揚唇而笑。
我淺笑着垂眸,在他的笑意中醉到。
躺在龍禦雲的懷中,呢喃的問他,“如果我不阻攔,你真的要廢了龍刃的手臂嗎?就因為他救了我,讓我免遭頭破血流的厄運。”
“因為他救了你?”龍禦雲語聲詫異。
緊接着,他笑了,彈指敲了敲我的頭,“人人都說,鳳寧公主,聰明靈慧,今天我才覺得,那倒也不見得。”
見我不解的擡眸望他,他眸中的笑意更深,“原來鳳寧公主,有的時候聰穎靈秀,有的時候是個可愛的小傻瓜。”
他輕嘆了一聲,将一吻印上我的額頭,眸中的深情,如皎潔的月光,溫柔迷人,“我是見不得他碰你啊。”
我訝然,随即綻顏而笑,原來,他,在吃醋……
将手臂癡纏上他的脖頸,輕輕阖上雙眸,心中的幸福滿的仿佛要溢出來。
他将我擁的更緊一些,“很喜歡聽你喊我的名字,只是剛剛語氣太兇了,再喊一次好不好,叫我——雲!”
我驚訝的看他,羞怯垂眸,輕柔的喚他,“雲!”
又一記火熱的吻,印上我的面頰,嗓音低沉魅惑,“那我喊你什麽?”他倏地鎖起眉頭,“我不喜歡叫你鳳兒!”
我擡手,将他緊鎖的眉宇,舒展開,心中暗暗嘆息,鳳兒這個名字,仍會讓他想起傷心的往事。
那些過往,他,還是沒有放下。
我輕輕在他耳邊耳語,“叫我曦兒!因為我生在晨曦之時,所以我的父皇、母後、還有太子哥哥都叫我曦兒。”
他将火熱的唇湊到我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蕩我的耳旁,“曦兒——”
……
月光柔柔,輕風淡淡。
一夜相守,滿室纏綿。
第七十八節 水火相容——西靈鳳篇
翌日清晨,我和龍禦雲被山間鳥兒空靈的歡鳴聲喚醒。
黎明的曙光,透過繡簾,灑下細碎的溫暖。
龍禦雲緊緊抱着我,眸光火熱。
幾經周折,兜兜轉轉,我與龍禦雲在如人間仙境的飄渺山莊,終于回到了相愛的原點。
梳妝完畢,龍禦雲擁着我來到前廳。
早膳已擺放齊備,花樣繁多,菜香四溢。
龍禦雷已經坐在側座之上,看我們走到餐桌前,他不起身,不做聲,不擡眸,穩如泰山的端着手中的一杯香茗,眸光疏淡,不動聲色。
我暗暗嘆息,再強勢的人,也有軟肋。
龍禦雲的軟肋就是龍禦雷,他對這個二弟,真是寵到了極致。
席間,龍禦雷和龍禦雲還攀談幾句,對我,卻是完全的視而不見。
別別扭扭的吃完這一餐飯,北龍國王宮的侍衛統領龍衛,快步來報,“啓禀王上,那名刺客招了。”
刺客?
我怔了一下,才猛的想起前幾日,龍禦雷被長劍刺中後,龍刃将來襲的五名刺客,四死一俘。
龍禦雲原本愉悅溫暖的眸光,瞬間轉寒,狂暴狠絕的戾氣又開始從他周身的毛孔中,一絲絲沁出。
我輕嘆了一聲,搖了搖頭。
這個男人啊,是水與火的組合。
溫柔的時候,柔情似水,熱情如火。
仇恨的時候,柔水結成堅冰,溫火燒成烈焰。
愛上這個男人,是我今生所犯的最大的錯誤。
美麗的錯誤!
耳邊想起龍禦雲酷冷的不帶一絲溫度的問話,“幕後主使是誰?”
“那名刺客招認,此次行刺,幕後主使是……”龍衛的眸中閃出幾分遲疑。
“講!”龍禦雲不耐的從唇間冷冷逼出一個字。
“他說是……王上您的密旨!”
龍禦雲的唇邊現出譏諷的笑意,我也惋惜的搖頭。
如果,刺客的目的是想栽贓,想讓我與龍禦雲,甚至是大西國與北龍國,因此事而不和的話,他,太蠢!
如果龍禦雲得知我在飄渺山莊,一定會馬不停蹄的來尋我。
即使是來殺我,他也會親自動手,絕不會大費周章的派什麽刺客。
這個刺客,不明白我與龍禦雲之間的愛恨糾葛,居然編了這樣一個蹩腳的謊言,真是可笑至極。
龍禦雲的話,諷刺的意味十足,“我倒要去見一見,是怎樣的人,接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密旨。”
第七十九節 慘不忍睹——西靈鳳篇
龍衛在前面帶路,我随龍禦雲一起來到了飄渺山莊後山的地牢。我也想看一看,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取我性命。
飄渺山莊的地牢,依半山腰的絕壁而建,與寒泉相鄰,甫一走近,寒氣逼人。
走進去,地牢裏,陰冷晦暗,寒涼的氣息夾着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龍衛點燃了幾支火把,插在石壁上,地牢中,陡然溫暖明亮了許多。
見龍禦雲走進來,地牢中的幾名侍衛,齊齊的跪下行禮,被懸空吊在石壁上的那名刺客,因此顯得更加突兀。
那名刺客的頭,無力的垂在胸前,臉上滿是血漬污垢,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容,赤着的上身,盡是血污,也已經看不出原來肌膚的顏色。
他的渾身上下,滿布了各種刑具留下的各式各樣的傷痕,沒有一寸完整的肌膚,慘不忍睹。
我打了個激靈,每日受盡痛苦折磨,這樣活着,生不如死,他為什麽不幹脆死掉?
咬舌自盡,絕食,怎樣都好,死了,才是解脫。
刺客身上猙獰的傷口,地牢之中腥臭難聞的氣味,令人幾欲做嘔,我不忍心再看下去,轉身想要離開。
“曦兒!”我剛剛轉身,身後便傳來暗啞、幹澀的聲音。
我的身子一顫,是誰?誰在喊我?
在這世上,知道我叫曦兒的人,沒有幾個。
倏的轉身,那名刺客,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撐起他的頭,失去光澤的眼眸,正乞求的望着我。
暗啞、幹澀的聲音再度響起,嘶啞的喊聲,仿佛落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曦兒,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我仔細端詳半晌,仍看不出他是誰。
龍禦雲沖龍衛使了個眼色,龍衛拎起地上一只盛滿冷水的木桶,朝那名刺客疾潑過去。
刺骨的冷水潑在那名刺客身上,水花四濺,那名刺客頓時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雲霄,令人毛骨悚然。
我打了個寒戰,龍禦雲攬住我的肩。
龍衛找來一團破布,在那名刺客的臉上,使勁兒抹了幾下,那名刺客的五官,才依稀可見。
我向他走近了幾步,才猛地驚喊出聲:“二師兄!”
那刺客,竟然是我師父鐵匡的獨子,我的二師兄,鐵正。
太意外的現實,令我方寸大亂,我抓住龍禦雲的手臂,連聲催促:“快把他放下來!快啊!”
龍禦雲沖龍衛點了點頭,龍衛将鐵正從石壁上的鐵鏈中放下來,鐵正立刻像一灘爛泥,癱倒在地上。
我沖過去,跪坐在地上,不顧鐵正滿身的血垢、污漬、冷水,托住他的雙肩,将他抱起,把他的頭枕在我的手臂上,大顆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滑落。
現實太殘忍,殘忍到無法想象,淚水還未成河,聲音已經哽塞,“二師兄,為什麽是你?你,你怎麽竟做了刺客?”
他雖然仍茍延殘喘的活着,卻已經虛弱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看到他嗫嚅着唇,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龍禦雲抓着我的手臂,将我從地上拽起,嫌惡的皺着眉,“龍衛,把他帶出去,清理一下。”
第八十節 故人重逢——西靈鳳篇
龍禦雲問我的聲音,含着明顯的不滿,“他是誰?”
我茫然望着鐵正被兩名侍衛拖出去的背影,喃喃的回答:“他是我師父鐵匡的獨子,我的二師兄,鐵正。”
鐵正,也是曾經悉心愛護過我,曾經給過我溫暖、歡樂的人。
我自幼孱弱多病,幸虧師父鐵匡相救,才留了一條小命兒。
幼時,一年之中,我倒是有半年的時間是在師父、大師兄、二師兄的身邊成長。
二師兄與我年齡相仿,卻對我處處關愛,時時忍讓。
他是師父的獨生子,師父一向對他寄予厚望,卻不知為何,幾年前,他忽然失蹤,我派出許多人,四處尋他,卻始終不見蹤跡。
沒想到,時隔幾年,他竟以刺殺我的刺客身份,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命運的捉弄,真是讓人防不勝防。
我緊緊握起了拳,茫然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
不管如今鐵正怎樣對我,他是師父的獨子,是師父留在這世上的唯一血脈,師父對我恩重如山,無論如何,我都要救他!
龍衛把鐵正安置在了西廂房。
洗漱幹淨,換了新衣的他,露出一張酷似師父的瘦削面容。
我端着藥,一口口喂他。
藥盡了,我卻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說些什麽呢?問他為什麽殺我?幕後主使是誰?
不用問,我也知道,他不會說。
即使說了,也不是真的。
既然如此,何必再問?
第八十一節 因愛成癡——西靈鳳篇
我端着藥碗,起身欲走。
“曦兒!”暗啞幹澀的聲音有了幾分溫潤。
“嗯?”我回眸。
“對不起!”他的眸光苦澀晦暗。
“沒關系!”我展顏一笑。
他怔住,喃喃的重複我的話,“沒關系。”
他複雜的眸光緊緊盯着我,捕捉我的臉上任何細微的動作表情,探究我是不是在說謊,“我要殺了你!也沒有關系嗎?”
“是!沒關系!”我輕輕揚起唇角,“我相信,你要殺我,是因為你有很好的理由。而我要保護你,也是因為我有很好的理由。所以,沒關系!你安心靜養,等你傷好後,我會送你離開。”
我再次回身,舉步。
“曦兒!”身後傳來他遲疑的聲音,“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我駐足,凝神,傾聽。
沙啞的聲音被火燃燒般狂熱,“曦兒,她的名字叫淩愛兒,如果我死了,你幫我守護她,好不好?”
我回眸,“你不會死的,即使是拼了性命,我也會護你周全。”
鐵正的眸光更加熾熱,“我是說如果,如果我死了,曦兒一定要替我守護愛兒,好不好?”
他的語氣那般堅定,似乎篤定那個叫淩愛兒的女子,會出現在我生命中。
他挺着遍體鱗傷的身體,用生命中全部的熱情,向我交付他的囑托,我不忍拒絕,點了點頭。
不禁有了好奇,淩愛兒,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可以讓一個男人為了她,熬盡天下間的酷刑,生不如死的拖着茍延殘喘的身子,只為可以繼續守護她。
淩愛兒,很好聽的名字……
第八十二節 魂歸天外——龍禦雷篇
難以想象,那名刺客竟是西靈鳳的二師兄,西靈鳳不但将他從死牢中救出,而且每日殷勤的端湯送藥,噓寒問暖。
我冷眼旁觀,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憂慮難安。
殺手的血,是冷的。
一次失敗,難保他不會锲而不舍,再次行刺。
西靈鳳頻繁的來去他的身邊,萬一他傷愈,再次對她下手,怎麽辦?
密切關注着,見鐵正有了康複的跡象,我帶了龍刃,緩步踱進鐵正的房間,雪衣飄飄,淡然止步,探索的眸光停留在鐵正的臉上。
西靈鳳果然不愧是“醫毒雙絕”鐵匡的弟子,短短幾日的時間,她竟将地牢之中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子,調養的有了幾分神采。
龍刃大踏步過去,抓住鐵正的前襟,把他從榻上拽起,狠狠的擲在地下。
龍刃對這個曽将我長劍穿胸的人,恨之入骨。
他站在鐵正身邊,左手緊緊的按着腰間的佩劍,如野獸般仇恨的目光,惡狠狠的注視着鐵正,恨不得可以立刻将他碎屍萬段,食其肉,寝其皮。
鐵正神色慌亂,眸光惶恐,倉皇不安。
天下間殘忍的刑罰,他都嘗過個中滋味,生不如死的痛苦,已将他變成驚弓之鳥了吧!
我清淡的眸光直直射向鐵正的雙眸,聲音如風般漫不經心,“沒完成的任務,你還會繼續嗎?”
鐵正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問,他的眸光瞬間變得痛苦糾結,眉頭皺成深深地“川”字,垂首,握拳,虛無的聲音,像大海之中孤帆沖破駭浪,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有勇氣破齒而出,“會!”
我在心中暗暗的嘆息,如西靈鳳般玉雪聰明的人兒,也因情感變得癡愚,對這個一心想要她性命的人,竟不加提防,照料有加。
我,卻不能眼睜睜看她時刻站在接受死亡考驗的險地,看了鐵正一眼,淡漠的吩咐龍刃,“想辦法,讓他消失!”
轉身,離開,一腳門裏,一腳門外。
迎面,西靈鳳端着托盤,翩然而來,長發飄飄,裙擺輕搖。
身後,一聲凄厲的慘叫,直沖霄漢,碎人心弦。
我怔住。
西靈鳳的眸光立刻變得驚恐,扔了手中的托盤,撥開我,沖進房間。
我難以置信的回眸,龍刃的長劍在鐵正的胸前,留下了一個血色的窟窿,鐵正圓睜着雙眸,倒在血泊之中,已經氣絕身亡。
龍刃手中的長劍,指向地面,兀自滴着妖豔的血珠。
第八十三節 陰差陽錯——龍禦雲篇
西靈鳳沖到鐵正身邊,顫抖着右手,抱起他的頭,帶着最後幾分希翼用左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探,再探,最後,終于絕望。
磅礴的淚水,頃刻落下,絕望的眸光由鐵正的身上轉到我的臉上,哽咽的聲音,痛斷肝腸,“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殺了他?”
看着凄婉欲絕的西靈鳳,仿佛有千斤的重錘,狠狠擊打我的心扉。
我對龍刃說“想辦法,讓他消失!”的本意是,讓龍刃将鐵正流放、拘押或是其他什麽辦法,讓鐵正遠離西靈鳳,不再對西靈鳳的安危造成威脅。
可是,也許是仇恨蒙蔽了龍刃的心智,他竟曲解了我的意思,用最極端的方式,讓鐵正徹底消失在人世間。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卻不能解釋,如果解釋了,龍刃必定會引咎而死。
罷了!就這樣吧!
既然已經決定退出,幹脆冷酷到底,清冷的眸光覆上淡然,“如你所見,他,罪有應得!”
電光火石間,西靈鳳倏然站起,奪過龍刃手中的長劍,将猶帶着血滴的劍尖指向我的胸膛,顫抖的聲音,哽咽難言,“龍禦雷,以前,你所做的,我懂!你對我熱絡,是為了讓你大哥珍視我。你對我動粗,是為了讓你大哥憐惜我。你對我冷漠,是為了成全我和你大哥,讓我遠離你,這一切,我都可以諒解,并且,心存感激。可是,我不愛你不就好了嗎?為什麽,一定要我恨你?你可知道,恨一個人,心有多痛?”
她美麗的容顏,哀絕的哭泣,如嬌嫩的花兒,正承受着肆虐的暴風驟雨,讓我心疼到幾乎窒息。
我真的不想傷害她,只是這一切,陰差陽錯,天命難違。
逼迫着自己讓聲音聽起來盡量淡漠平靜,“這是命!他的命!我,無能為力。”
我,嘆息,轉身,欲走。
“站住!”一聲嬌喝伴着利劍的寒光向我襲來,我置若罔聞,不嗔,不怒,不閃,不避,依舊邁着平穩的步子往外走。
唇邊泛起淡淡的笑,大錯已鑄,迷途難返。
如果,可以死在她的劍下,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第八十四節 人生長恨——西靈鳳篇
仇恨吞噬了我的理智,我的腦海中一片混沌。
幾天前,我還信誓旦旦的對二師兄說,他不會死,即使是拼了性命,我也會護他周全。
現在,我竟與他陰陽相間,天人永隔。
而殺他的人,竟是我最信任的人。
龍禦雷嘆息,轉身,欲走。
我想留住他,逼他回身,問個究竟,提劍猛刺過去,龍禦雷卻置若罔聞,不嗔,不怒,不閃,不避,依舊邁着平穩的步子。
劍尖在離他身體一寸處,再也刺不進去。
一只手快如閃電般,握住了劍身,握劍手掌瞬間被鋒利的劍刃劃破肌膚,鮮血頃刻間将寒劍染紅,滴落地上,濺開了妖豔的血花。
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敵不過那只手掌單手握劍的阻力,劍停在半空,再也刺不出去。
那只手的主人,赫然是,龍禦雲。
龍禦雷回眸,眸中的疼惜一閃而過,聲音如輕風拂過江面,缥缈朦胧,“大哥,放手!随她心意!”
龍禦雲看了龍禦雷一眼,将眸光停留在我臉上,把手放開,“二弟絕不是故意的!那日在清淨居外,他對我說,要我好好珍惜你。如果,我再傷害你,他就帶你離開,天涯海角,永不回來。他……愛你,絕不會故意傷害你。這劍,你當真刺得下去?”
握劍的手劇烈的顫抖,身體似乎已經被被手中的劍刺透了許多窟窿,涼風透過那些窟窿在我的身體裏任意穿梭,讓我一陣陣止不住的顫栗。
握着劍又怎樣?只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對這傾盡全部心力關愛我的男子,難道,我真的刺得下去?
只是,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可以舍命救我,為什麽不可以為我留住我的親人?
難道就是因為鐵正曽險些殺了他嗎?
看着雪衣飄飄的龍禦雷淡然無波的面龐,手,終于無力的垂下。
将劍狠狠擲在地上,掩面疾奔。
我一直跑,一直跑,不想停下,不想思考。
直跑到全身無力,才渾身癱軟的跌坐在地上。
任我怎樣想逃,殘忍的現實,還是如影随形,無數個聲音在我耳邊不停的提醒我,我的二師兄死了,又一位親人離我而去了。
而我,只能任他孤獨死去,連他的殺身之仇都不能為他報。
“啊——”仰起頭,對着天空大聲嘶喊,發洩着心中的悲痛。
哀傷的嘶喊聲,在山谷間,來回回蕩,空洞的回音,更加的凄涼。
殺我太子哥哥的釋飛瀑,我救過他的性命,他忠誠善良,我不能殺他。
殺我二師兄的龍禦雷,他救過我的性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不能殺他。
上天給了我絕世的容貌,曠世的醫術,傲世的出身,卻獨獨不肯為我留住我的親人,甚至,連給他們報仇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人生長恨水長東。
死者已矣,生者長痛。
淩愛兒,你可知道,那個寧可熬盡天下間的酷刑,也要苦苦掙紮着活下來守護你的男子,已經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淚水,再次墜落成河……
第八十五節 失魂落魄——西靈鳳篇
失魂落魄的哭泣着。
地上冰冷的溫度,心中難言的痛苦,讓我止不住的瑟瑟發抖。
背後,有溫暖的手臂,擁我入懷。
熟悉的氣息,火熱的胸膛,有力的心跳,讓我找回一絲活着的感覺。
擡眸,隔着淚眼,癡癡凝望。
龍禦雲溫柔的回望我,輕柔的說,“起風了,你穿的單薄,小心着涼,我們回吧。”
回去?
我用力的搖頭,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湧落下。
回去!我哪裏還回的去!
回到飄渺山莊,我如何再面對龍禦雷?
眸光氤氲,淚眼婆娑,把臉頰緊緊貼在龍禦雲寬闊的胸膛,哽咽着說:“帶我離開!離開這裏!現在就走!”
耳邊傳來龍禦雲輕不可聞的嘆息,“好!現在就走。”
坐在豪華的馬車車廂內,倚在龍禦雲溫暖的懷中,輕阖雙眸,希翼緊貼的溫度,可以驅走我內心的寒冷凄涼。
馬車,向北龍國王宮的方向緩緩前行,在我最危難的時候,以恩人之姿,從天而降的龍禦雷,以仇人之身,離我越來越遠。
驀地,耳邊傳來缥缈的笛聲。
曲調哀婉,如泣如訴,如嘆如怨。
笛聲在青山碧水中,萦回飄蕩,動人肺腑,碎人心弦,最後,停留在耳畔幽幽回響,不絕如縷。
猛地從龍禦雲懷中坐起,“停車。”
輕撩珠簾,舉步下車,向笛聲來源處張望。
飄渺山莊的方向。
第八十六節 相忘天涯——西靈鳳篇
青山之巅。
一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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