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
雪衣,随風飄蕩。
強勁的風鼓動着寂寥的雪白長袍,瘦弱的身影在風中孤獨凄涼。
一個人,孤獨的站在天地之間。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一個人,陷于茫茫的孤寂中。
忘不掉從前,看不到希望。
淚水,再次氤氲我的眼眸。
命運弄人。
折磨着我,也折磨着龍禦雷。
擡頭癡望的時候,有一抹粉紅色随着風的節奏,飄飄揚揚冉冉而落。
舉臂接住,是一角粉紅的輕紗。
展開,映入眼簾的是如行雲流水的圓潤字跡。
冰簟銀床夢不成,碧天如水夜雲輕。
雁聲遠過潇湘去,十二樓中月自明。
字跡,與那首少女撫琴圖上的一般無二,是龍禦雷的筆跡。
輕紗,是我為龍禦雷包裹傷口的我輕紗裙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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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輕紗揉成團,捂在胸前。
龍禦雷對我的點滴關愛,随着哀婉的笛聲,從我的心底升到我的眼前。
愛的比山高,比海深的男子。
最後,難道要任他孤獨的活在這蕭索的青山隐隐間?
回身,從車廂內取下瑤琴。
架好琴,端坐琴前。
“叮”的起了個音,随着琴音輕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棉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
空靈的歌聲,被我用內力遠遠送出去。
青山之巅的男子,停了笛聲。
一頭墨發,随風翻飛飄揚。
歌聲停歇。
有隐隐的嘆息聲傳來,蘊含着難言的滄桑與無奈。
輕柔的嘆息,同樣被內力送出,虛無缥缈,似有若無,盈滿整個天地間,穿過我的耳膜,落入我的心底,震撼着我的靈魂。
悠長的嘆息聲停歇,雪衣男子,轉身,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我怔怔望了一會兒,一雙有力的手臂,攬住我的雙肩。
龍禦雲将我擁上馬車。
“駕!”随着一聲呼喝,駿馬奮蹄疾馳,載着我離開這給我快樂,又給我傷痛的地方。
心,很沉。
短暫的日子,卻讓我盛載太多。
龍禦雷,希望你知道,我曾愛過你,就像愛我的太子哥哥,血濃于水的手足之愛,不摻一絲雜質。
龍禦雷,希望你知道,留一首歌給你,是因為我雖然不願親口對你說原諒,卻期望你可以得到幸福。
希望你知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希望你知道,多情卻被無情惱……
第八十七節 相恨咫尺——西靈鳳篇
與龍禦雲一起回到北龍國的王宮,我蜷縮在我的寧安宮,默默地舔舐着心上的傷口,龍禦雲每日必來,他那如烈焰一般的熱情,慢慢的融化着我心中的堅冰。
這些日子,龍禦雲對我是傾盡所有的摯愛,傾其所有的滿足,千般憐惜,萬般疼愛,寵冠後宮。
時間,是最好的療傷師。
随着時光的緩緩流逝,那襲雪白的長袍,那清冷澄澈的眸光,那蕭索落寞的面容,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在我的記憶裏,漸漸變得模糊。
秋天來了。
歲月已經滌盡我眸中的傷痛,我的臉上,開始有了盈盈笑意。
秋天萬裏淨,日暮澄江空。
我漫步在禦花園,與身後侍随的白蘭,喁喁低語,不時有輕笑,爬上我的眉梢眼角。
秋風蕭瑟。
天空中不斷有飄飛的落葉,旖旎旋轉,随風飄落。
細碎的陽光透過樹木稀疏的間隙,灑落在我臉上,映出我眼底的溫暖。
忽然,眸光瞥見一抹水藍色的衣裙,眼底的溫暖瞬間退去,驟然泛起的冰冷眸光緊緊鎖着那一抹水藍,長久的停留在它的主人那張美麗的容顏之上。
“她是誰?”強壓着心中洶湧澎湃的激動,冷冷的問身後侍立的白蘭。
白蘭順着我的眸光望去,在我的耳邊低聲耳語:“那是燕妃娘娘,她是南燕國與北龍國的和親郡主,名叫燕明珠,是南燕王胞弟之女。”
燕明珠?好一個燕明珠!
我疾步走過去,攔住一襲水藍色衣裙的燕明珠,将寒徹的眸光深深望進她的眼底,冰冷的語聲掩蓋不住我刻骨的恨意,“你還是喜歡水藍色!你可知道,這清亮的水藍色,因為你,已經成了我的夢魇,看上一眼,我就會噩夢連連,沒想到你仍然穿的心安理得。”
燕明珠望着我寒徹透骨的眸光,有一瞬慌亂在她的眸中一閃而過,随即變得平靜無波,“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攥緊雙拳,仇恨的激流在我的四肢百骸不停的亂竄,我的心間仿佛有無數的螞蟻一同不停的噬咬,又痛又癢,讓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宣洩。
我冷笑,清冷的話如冰擊玉階,冰冷清悅,“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一句,你一定聽得懂!”
話音還未落地,我足尖輕點,飄身至燕明珠身後的侍衛身畔,握住那名侍衛腰間的劍柄。
寒劍鋒芒出鞘,劃過一道眩目的凄厲冷芒,伴着一股森冷劍氣,閃電般刺向燕明珠。
燕明珠身後的人群頓時亂作一團,衆多太監宮女雜亂的腳步聲,刺耳的驚呼聲,響成一片。
對這一切,我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我的眼中只看得見燕明珠,我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報仇!
利劍刺到燕明珠的胸前,卻被斜刺裏揮過來長劍擋住,雙劍相碰,在空中激起細微的火花。
凝神注目,擋下我這一劍的,是北龍國王宮的侍衛副統領,龍文。
此刻,他如神兵天降,挺劍護在燕明珠身前。
我厲聲嬌斥,“讓開!”
龍文翻腕,他手中的長劍,在他掌下一個輕靈的轉折,劍尖向下,抱拳躬身,“寧妃娘娘,得罪了!您與燕妃娘娘有什麽恩怨,請到王上面前直言,王上自有公斷,您二位傷了哪一位,屬下也擔待不起,請寧妃娘娘務必體恤下情,放下手中之劍。”
第八十八節 天意弄人——西靈鳳篇
放下手中之劍?
他身後的那張美麗卻虛僞的容顏,我已夢過千次萬次,每一次她都在我的劍下,痛哭流涕,哀哭忏悔。
如今,複仇之劍真的提起,複仇之火燃的正熾,要放下,談何容易?
我緊抿雙唇,不再發一言,手中長劍森冷的光芒驟然而起,晃過龍文,直指燕明珠。
龍文亦步亦趨 ,他手中的長劍如吸石一般,緊緊纏着我的長劍,如影随形。
我心中明白,龍文顧忌我的身份未用全力,若不然,我早已傷在他的劍下,我想要在他舞的密不透風的劍下,既殺了燕明珠,自己又全身而退,絕無可能。
我咬緊牙,把心一橫,用虛招,晃過龍文,将手中寒劍再次刺向燕明珠。
這一劍,我用盡畢生之力,快若閃電,直指燕明珠胸前。
龍文大急,手中長劍自我身後刺向我的右肩,逼我回招自防。
我聽到利刃向我破空而至的聲音,卻不管不顧,手中的劍依然以淩厲的力道穩穩刺向燕明珠的前胸。
“波!”的一聲清響,随着利刃刺入身體的刺耳聲音,鑽心的劇痛向我席卷而來,猩紅的血自我的右肩肩頭,涔涔滲出,瞬間将我月牙兒白的輕衫染得一片血紅。
額上冷汗瞬間淌下,心痛的無以複加。
因為肩上劍傷的劇痛,也因為,我拼着受了龍文一劍,燕明珠竟仍然從我的劍下死裏逃生。
就在我立時将燕明珠利劍穿胸的那一刻,龍禦雲竟如鬼魅般在燕明珠身後出現,拽住燕明珠的衣領,足下發力,向後退了三尺,燕明珠堪堪躲過這一劫。
受傷的右肩,烈火傷灼般的疼,我的目光卻未改初衷。
手中的劍,似有千鈞重,用盡全身之力,才能提起。
再次将劍指向燕明珠,眸光決絕。
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龍禦雲怒吼着沖過來,奪過我手中的劍,哐啷啷扔在地上,伸指點了劍傷周圍的幾處穴道,止住流血,然後把我攬在他的懷中,“你瘋了!不要命了!”
看着他疼惜的眸光,我多年以來逼迫自己豎起的心防,潰然倒塌,痛苦的記憶,如決堤的海水,瞬間将我淹沒。
我用完好的左手緊緊拽住他的前襟,乞求的眸光凝着傷心的淚水癡癡望着他,“殺了她!為我報仇!求求你!殺了她!好不好?”
龍禦雲疼惜的眸光立刻變得糾結,眉間緊緊鎖起,望了我許久,他才緩緩的開口,聲音低沉,“曦兒,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殺了燕明珠。可是,無論為什麽,我也決不能讓你傷了她,因為……因為——她已經有了我的骨肉!”
我震驚的松手,推開龍禦雲,趔趄着退後幾步。
燕明珠有了龍禦雲的骨肉!
我最恨的仇人有了我最愛之人的骨肉!
呆愣愣怔了半晌,仰天長笑。
老天,你可真會捉弄人!
龍禦雲被我的癫狂吓到,不顧我的反抗,将我打橫抱起,向德安宮疾步而去。
第八十九節 陰差陽錯——龍禦雲篇
我把曦兒抱回德安宮,她躺在榻上,雙眸直直望着屋頂,眸光空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我站在她身邊,目光癡癡望着她,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如鲠在喉,不知從何說起。
從飄渺山莊回來,我幾乎忘卻了那段不堪的往事。
最初,她雖然有些悶悶不樂,沉默寡言,可是卻柔順婉約。
曦兒,我的曦兒。
在我心目中,她現在已經不是大西國高不可攀的鳳寧公主,而是我的曦兒,飄渺山莊青山綠水間溫柔可人的曦兒。
長久以來,我一直渴望她可以抛卻她的高傲尊貴,像其他的女人,為了心中所想,嬌媚的求我,賜予她什麽。
只可惜,她是大西國史上榮寵最盛的公主,自小生在錦繡叢內,富貴鄉中,什麽華衣美裳,珍馐佳肴,奇寶古玩,都入不了她的眼。
即使我将天下間,所有美好的東西,捧到她的面前,她也不會為之所動。
她的性子,又是那樣的堅韌剛毅,即使是皮鞭噬骨,火烙着身,她也沒有向我哀求半句。
我以為,這一生,她也不會哀求我什麽。
可是,今天她求我了。
她用力抓住我的長袍,乞求的望着我,仿佛把全部的希望都傾注在我身上,卑微的說,“求求你!”
原以為,只要她開口求我,不論什麽事情,我一定為她做到,即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她開口要,我也會想盡辦法,為她摘下來,捧到她的面前。
可是,命運,真的是無所不能。
她一張口,要的就是我無論如何也給不了的東西。
虎毒尚且不食子,我,怎麽可能殺了孕有我親生骨肉的女人?
一直以來,除去曦兒,這後宮之中其他女人,我在恩寵過後,都會賜她們一碗避孕藥汁。
我希望曦兒可以為我孕育我生命中第一個孩子,我與她的的孩子,成為我的嫡親長子,萬般寵愛,榮耀無匹,成為我的驕傲和最愛,也成為北龍國的未來。
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前幾日,太醫竟上奏,燕明珠有了身孕。
是燕明珠心計深沉也好,是哪裏出了纰漏也罷,我除了接受,別無他法,燕明珠腹中是我的骨肉,無論如何,他是無辜的。
我正躊躇着,怎樣開口詢問,她與燕明珠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讓她對燕明珠那樣的恨之入骨。
第九十節 蕙心纨質——龍禦雲篇
門外傳來一名宮女的聲音,“啓禀王上,龍文副統領,正跪在宮外領罪,請王上降罪。”
我沒心思理會這些瑣事,不耐的擺擺手,讓那名宮女退下。
曦兒卻掙紮着,從榻上坐起來,我伸手扶她,她卻用力将我的手臂拂開。
門外的宮女見狀,連忙快步走進來,将她扶下榻。
搭着那名宮女的手臂,她走到宮外,對跪在宮外的龍文說:“副統領請起!方才副統領手下留情,我心中有數,今日這傷,是我自己的原因,與副統領無關,副統領無須挂懷。”
龍文擡眸驚異的望了她一眼,似乎不相信,自己傷了她,竟能全身而退。
我站在曦兒身後看着這一幕,輕風掀起她月牙兒白的衣衫,被劍刺過的地方鮮紅刺目,血色在她的右肩蔓延,似一朵血染的牡丹。
龍文阻止她報她的血海深仇,還傷了她,她卻沒有一句怪責,說那傷是她自己的原因,與龍文無關,要龍文無需挂懷。
忽然想到,一直以來,我總覺得曦兒尊貴高傲,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我總想着可以讓她對我俯首帖耳,言聽計從,卻從沒想過,以前她是大西國天子的掌珠,是大西國最受寵愛的公主。現在,她是大西國王最敬最愛的姐姐,身受大西國子民最崇敬的愛戴,我卻從未在她身上見過一絲一毫的驕奢蠻橫,飛揚跋扈。
她雖然尊貴高傲,可是,她也清新,脫俗,優雅,幹淨,也有小女兒不谙世事嬌癡的一面。
心中對她的憐惜更甚,擺手讓龍文退下,再次将她抱起,放回榻上,吩咐宮女為她清理傷口,沐浴更衣。
第九十一節 前塵往事——龍禦雲篇
待曦兒沐浴梳洗完畢,已是掌燈時分。
她斜倚雲榻之上,神色迷茫,眸光氤氲。
朦胧秋月,凄寒如霜,一瀉千裏,傾照在她身上。
因為失血過多,她玉般的面龐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皎潔透明仿佛月宮仙子,駕雲降落凡間,清麗聖潔,不染纖塵。
她長長的烏絲散發着幽獨的香氣,散落在雪白的輕衫上,有微微夜風吹來,那長長的青絲被清風輕輕拂起,撩人心弦的美麗。
我輕輕在她身畔坐下,心猿意馬,忍不住将她一縷青絲,纏在食指之上,打圈繞起。
青絲繞指,情絲繞心。
我雖然好奇她與燕明珠之間的仇恨糾葛,卻不願打破這靜谧的美好。
她卻突兀的開口,眸光迷離,語調哀婉,塵封的往事,在她低喃軟語聲中娓娓道出。
“三年前,我的長兄,也就是大西國的太子西陽麒,在出宮行獵的途中,巧遇了一名絕色少女,那是一個美得書畫難描的女孩兒,溫柔婉約,嬌媚可人。
我那太子哥哥對那少女一見鐘情,帶回太子宮中,從此三千寵愛,萬般呵護,完全系于她一身。
那個女孩兒自稱蕭珍珠,她真的像一顆光華奪目的璀璨珍珠,時刻散發着動人的光輝,吸引着太子哥哥,也吸引着我。
我一直以為蕭珍珠是真心愛着我大哥的,很愛很愛。
因為我總認為一個人的眼神不會騙人,蕭珍珠的眼神由始至終一直落在太子哥哥身上,那眼神中有敬畏,有崇拜,更多的是熾熱的愛。
于是,我對蕭珍珠深信不疑,我相信她是真心愛我的太子哥哥,她的愛甚至不比我的愛少,于是我對她放松了警惕,太子宮中所有的人都對她放松了警惕。
可是,我錯了!
有一日,她竟抓住機會在太子哥哥參茶之中下了毒,而且是無藥可醫的劇毒!
……”
第九十二節 促膝而談——龍禦雲篇
說到這裏,曦兒的語聲劇烈的顫抖,雙拳緊握,眸光痛苦,仿佛她又回到了親眼目睹深愛的哥哥中毒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的把她攬入懷中,安撫的拍着她的後背。
她偎在我的懷中,沉吟了許久,才繼續說下去。
“雖然蕭珍珠下的毒無藥可醫,但幸好,她為求脫身,下的毒劑量很輕,這樣毒性發作緩慢,她就有時間逃的更遠一些。
太子哥哥毒發時,太子宮中亂作一團,待我明白下毒之人竟是太子哥哥最寵愛,最信任的蕭珍珠時,她已然逃的不見了蹤跡。
蕭珍珠以為,她所下之毒,雖然劑量極輕,可是因為無藥可解,太子哥哥毒發身亡,只是時間早晚之事。
哪料人算不如天算,因為我幼時體弱多病,我的父王煞費苦心為我尋了有“醫毒雙絕”之稱的神醫鐵匡為我醫病。
鐵匡見我聰明伶俐,非常喜歡我,便收了我做他的入室弟子,雖然我與師父聚少離多,但師父經常誇我冰雪聰明,已經得了他真傳。
我用盡了渾身解數,幫我太子哥哥逼出體內一半的劇毒,可是他體內的餘毒,我卻再也沒有辦法,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來到北龍國的鐵家莊求我師父。
為了避人耳目,我和太子哥哥只帶了兩名侍衛,去了師父的鐵家莊,本來一切非常順利,我的師父醫術毒術俱都已臻化境,他輕而易舉就解了太子哥哥身上的餘毒,我每日悉心照料太子哥哥的飲食起居,很快他就可以像常人一般活動了。
見太子哥哥身子大好了,我心中歡喜無限,帶了那兩名侍衛,去鐵家莊後山,采摘一些毒後進補的草藥,準備次日離開,返回大西國,哪知道,哪知道……”
第九十三節 血海深仇——龍禦雲篇
“哪知道,原以為的片刻分離,竟成了永別。
待我采藥回來,太子哥哥竟躺在地下,已經與我陰陽相隔。”
我聽着曦兒低低啜泣聲中道出的往事,竟有如夢境。
我一直以為威震四國的大西國太子西陽麒,是如大西國國诏所言,因病離世,沒想到他竟是遭人暗算,死在我北龍國國土之上。
曦兒聲音哽咽,淚眼滂沱,啜泣了許久,她才幽幽的說:“任誰也想不到,将我最愛的太子哥哥推入絕境的,竟是我。”
我不解的望着她,不知她為什麽這樣說。
她凄然一笑,“你一定知道,釋飛瀑的父親和兄長,是在四年前的春天,在與東趙國一戰中,戰死沙場。
在那一戰中,北龍國大軍中了東趙國的埋伏,被東趙國引入一個山坳,亂箭齊發,傷亡慘重。
雖然釋飛瀑父子三人,在緊要關頭,都在重重包圍中沖了出來,可是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箭傷。
箭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東趙國所用羽箭之上,都塗了見血封喉的劇毒“飛梨花”。
釋飛瀑的父兄箭傷較深,雖然沖出了埋伏,最終還是毒發身亡。
釋飛瀑卻只是被箭擦傷了手臂,加之內力深厚,只是昏死過去。
他的戰馬,通識人性,知道主人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馱了他奮蹄疾跑,直跑到鏡湖湖畔,釋飛瀑才從馬上跌落。
好巧不巧,正遇到在那裏游山玩水的我。
該着釋飛瀑命不該絕,那“飛梨花”是我師父親手研制的毒藥,普天之下,除了師父和我師兄妹三人,無人可解。
我将他手臂之毒,一口口吸出,又細心照料,每日為他運功逼毒,足足耗了半月光陰,他才痊愈。
我卻怎麽也想不到,我一時善念,竟成了我的師父和太子哥哥的催命符。”
她停止了傾訴,纖弱的身子,偎在我的懷中劇烈的顫抖。
我忍不住追問:“為什麽要這樣說?”
她低低嘆息了一聲,“我不明白,難道這就是命?
釋飛瀑傷愈之後,回到将軍府,重振軍威,在那一年的秋天,一雪前恥,大敗東趙國。
東趙國在那一役中損兵折将,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北侵北龍國。
釋大将軍從此春風得意,威名遠播。
在那一役中,他殺了将他父兄引入埋伏的那名東趙國部将,卻還不滿足。
他痛恨研制“飛梨花”這種劇毒的我的師父,大費周折,終于尋到了我師父的住處。
而那一日,正是我與太子哥哥商定趕回大西國的前一日。
我帶了太子哥哥的兩名侍衛去後山采藥,而釋飛瀑恰恰在那個時候趕到。
釋飛瀑要殺我師父,我哥哥怎肯袖手旁觀,于是出手阻攔,可是我哥哥餘毒剛清,武功只剩不到一成,當然不是釋飛瀑的對手,慘死釋飛瀑的劍下。”
我震驚的望着懷中泣不成聲的她,我曾聽釋飛瀑講過是一名名叫玉微曦的少女,在他中毒之後救了他。
後來,也終于明白,玉微曦就是大西國的鳳寧公主西靈鳳。
可是,我從未聽釋飛瀑講過,竟是他手刃了大西國的太子!
大西國太子西陽麒,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将才,北龍國數次征讨大西國,都因為他統兵有方,兵敗而回。
釋飛瀑殺了他,是何等功勳,何等榮耀,我竟從未聽釋飛瀑講過。
轉念間,想起昔日冷宮中釋飛瀑曾冒着殺身之罪為曦兒送去糕點,,随即明白,在釋飛瀑心中,殺了西陽麒,也許并不是天大的功,而是天大的過。不是無上的榮耀,而是無邊的悔恨。
第九十四節 不共戴天——龍禦雲篇
我低頭看了看臉色煞白的曦兒,神情凄婉,眸光苦楚。
我低低輕嘆了一聲。
難怪她說,是她将她最愛的太子哥哥推入絕境,如果當年鏡湖湖畔,她不是一念之仁,救了釋飛瀑,釋飛瀑也不會有機會殺了她的太子哥哥。
冥冥之中的定數,任誰也難以揣測的到。
曦兒哽咽的聲音再次從我耳畔想起,“那一日,看到太子哥哥冷冰冰的躺在那裏,鮮血流了一地,我連連喊他,當我知道他已永遠離我而去,再也不會應我一聲了,我心痛如萬箭穿心,恨不得可以立刻死掉,随我哥哥去了。
可是我不能,我的父王身有宿疾,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的弟弟少不更事,還不能擔起保家衛國的重任。
北龍國一直對我大西國虎視眈眈,我太子哥哥離世的時候,就是北龍國進攻大西國最好的時機。
我抱着太子哥哥的屍體坐了很久,身子一動未動,心中卻已轉了千百個念頭。
太子哥哥一死,兩國交戰,在所難免,迫在眉睫。
我不但不能死,而且,要代替太子哥哥擔起保衛大西國的重任。
當時,我雖然不知道釋飛瀑就是威震四海的釋大将軍,卻也猜到他一定在北龍國身居要職。
我命跟随我去後山采藥的兩名侍衛,将太子哥哥的屍身,秘密運回北龍國,叮囑他們回禀父王秘密安葬太子哥哥,不要聲張,太子哥哥離世的消息,傳出的越晚越好。
一切安置妥當後,我裝作生無可戀的樣子,從鐵家莊後山的回頭崖跳下去,裝出失憶的樣子,騙取釋飛瀑的信任,伺機而動。
在那之後,偷行軍布陣圖、在寅城街頭與你偶遇、被你帶回梅花山莊、在秀水谷将你擄回大西國……
這所有的事情,無不在我預料之中,唯一在我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真的愛上了你,而且愛的那麽深、那麽疼……”
她的聲音漸漸輕下去,最後幾乎細不可聞,聽在我的耳中,卻璀璨如煙花在我心中爆開,華美絢爛——相識以來,這是她第一次親口說愛我。
那些痛苦的回憶,讓她柔弱的身子在我的懷中微微的顫抖,我把她擁的更緊一些,柔聲安慰,“算了,許久以前的事了,能忘就忘了吧!記住了,也不過徒增傷心而已。”
她在我懷中擡起頭來,定定看着我,凄然一笑,“忘了?怎麽忘得掉?
自太子哥哥離我而去後,我無數次午夜夢回,眼前出現的都是太子哥哥憂郁的雙眼,傷心的面容。
太子哥哥中毒之後,我再也沒見他真心的笑過,無論我怎樣逗他,他的眸子裏始終是遭人背叛的傷痛。
我恨蕭珍珠,我從沒有像恨她一樣恨過一個人。
如果不是她毒害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不會來北龍國,更不會慘死釋飛瀑劍下。
而且,她為了可以從容逃走,在逃走之前,竟還在太子宮放了一場大火,那一場火足足燒去了大半個太子宮,奪去了二十多條人命,我從沒見過如此狠心的女子……”
蕭珍珠,蕭珍珠……
念着這個名字,回想曦兒剛剛失态的樣子,我已然猜到,蕭珍珠就是燕明珠。
看着曦兒傷心難過,我的心如同在刀山油鍋中游走,痛苦難耐,可是我卻什麽也做不了。
因為,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已是懷有我骨肉的女人。
我不但不能替曦兒報仇,而且必須阻止她報仇。
在心頭醞釀了許久,才鄭重的啓齒,“曦兒,無論你有多恨燕明珠,為了她腹中無辜的生命,你都絕不能傷害她,不然,此生,我絕不會原諒你!”
第九十五節 花前月下——西靈鳳篇
這段最苦痛的往事,一直被我封印在心底最深處。
我不願提及,不敢憶起。
每次只要稍一觸碰,柔軟的心,就會疼的鮮血淋漓。
龍禦雲溫柔的眸光,溫暖的懷抱,寵溺的語調,給了我最大的勇氣。
我終于肯打開包裹的密不透風的,幾乎令我窒息的心防,将心中深藏的苦楚,向他緩緩傾訴。
沒想到,我剛剛講述過令我最傷痛的往事,龍禦雲竟然說,“曦兒,無論你有多恨燕明珠,為了她腹中無辜的生命,你都絕不能傷害她。不然,此生,我絕不會原諒你!”
我惱的松開環在他腰間的手臂,驀的從他懷中坐起。
扭轉身軀,背對龍禦雲,氣惱的胸膛劇烈起伏。
他不用威脅我,我也不會殺了燕明珠。
可以在彈指間殺掉的釋飛瀑,我都下不了手,何況是一個有孕在身的柔弱女子?
他為了維護燕明珠,竟然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刺耳又傷心。
我惱怒的起身下榻,想離開龍禦雲的懷抱。
龍禦雲卻猛地從身後環住我的腰,輕輕把我攬入懷中,把唇湊到我的耳後,溫柔的摩挲。
他溫熱的氣息,呵在我的脖頸間,磁性的嗓音,低沉魅惑,“曦兒,以後的日子,我會連你太子哥哥那份,一起疼你!相信我,我會讓你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暧昧溫暖的氣息,和着朦胧的月色,在我身側,輕拂蕩漾。
因氣憤而僵硬的身軀,被耳後溫熱的氣息,呵的溫軟柔膩。
龍禦雲堅定如宣誓般的承諾,瞬間将我苦澀荒涼的心填滿,我再次被這迷人的氣息征服。
我深深嘆息,将心中積郁的愁苦,從這聲嘆息聲中釋放出來。
回身,将雙臂環上龍禦雲的脖頸,把頭深深埋進他寬厚火熱的胸膛。
我不能确定,待燕明珠誕下腹中的孩子後,我是否還能放她一條生路,我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她腹中的孩子還在,我絕不會動她。
我良久不語,龍禦雲當我默許,低頭将熾熱長久的吻印在我的額上,環在我腰間的手臂,加重了力道,似乎要把我揉進他的身軀裏。
我與龍禦雲相識三年多,第一次向龍禦雲完全敞開了心扉,我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令我安心的愛戀和疼惜。
我緊緊偎在他的懷中,臉頰在他的胸膛柔柔的摩擦,雙臂也加重緊勾着他脖頸的力道,聽着他有力的心跳。
柔和的月光,傾瀉在我們身上,朦胧如霧。
身側的芙蓉紗帳,在夾着淡淡花香的清風中悠然飄蕩。
身邊人,眸光火熱,胸膛滾燙,說着令人心醉的綿綿情話。
這一切,恍如夢境,美得這麽不真實。
我仰起頭來,癡癡的看他。
這是只看了一眼,就讓我沉淪的男人,這是我拼盡了全力,拼着傷痕累累,也要留在他身邊的男人。
身經百劫後,此刻,我們如此的貼近,我們的靈魂在虛無的空間,交相纏繞,完美契合。
這一切,我如此珍惜,希望我們可以相依相守,天長地久。
第九十六節 不以物喜——西靈鳳篇
散西風,滿天秋意。
我獨自一人坐在寧安宮院內撫琴,飄逸的輕衫,被秋風撩起,湛藍明淨如洗的天空,高遠怡人。
向龍禦雲傾訴積郁已久的心事過後,心中輕松了許多。
恨意固然依舊難抛,愛意卻也給了我幾分彌補。
一曲終了,我停了琴音,阖上雙眸,享受幹淨清涼的秋風拂面而過舒爽,心中如秋雨洗過的天空,安靜澄明。
忽然耳邊響起白蘭遠遠的喜難自禁的呼喊,“大小姐,大小姐,大喜了……”
我睜開雙目,白蘭扯着裙裾,一溜小跑輕快的奔進德安宮,眉梢眼角喜意盎然,奔到我面前,止住腳步,福身一拜,眉開眼笑,“大小姐,大喜了!今日早朝,王上頒下诏書,十日後仲秋之日,要立您為北龍國的正宮王後!恭喜大小姐!賀喜大小姐!”
我心神一蕩,右手中指在琴弦上輕輕劃過,清脆悅耳的音符,随着琴弦的起伏飄到空中。
聽聞這個消息,我并沒有太多的驚喜。
不是不在乎,而是這正宮的位子,一直以來,我,志在必得。
大概是生來尊貴造就的性子,我不喜歡屈居人下。
愛上龍禦雲的時候,是不受控制的沉淪,龍禦雲特殊的身份,注定我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可是我一定要做他的結發妻子,他的正妻,這,是我的底線。
“大小姐,您終于守得雲開了,這些日子,苦了您!我們大将軍看在眼中,急在心裏,只是這後宮之事,他也無從插手,只能幹着急,您如今的日子撥雲見日,我們大将軍也終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白蘭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我站起身,淡淡一笑,撩了撩她額前的秀發,“白蘭,這些日子,我悟出一個道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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