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祁家

比起痛苦,平淡才是最消磨人意志的,日子不好不壞,讓你覺得改不改變都可以。

來衛旨閣換刀的由于個人原因造成的刀裂或者斷過多的話,是會扣月錢的,晉楚卿又是個實事求是到有點死腦筋的人,常常和這些人鬧得不太愉快。

林窮逐讓他靈活掌握,把人得罪光了,對做事沒有好處。

深夜,晉楚卿還在練功。

內氣是為了輔佐,如果完全不用內氣,用速度呢?

晉楚卿在林子裏跳來跳去: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對手,刺對方的軟肋,然後一擊斃命。

樹木在一瞬間內被晉楚卿用匕首劃了上百下。

不夠,遠遠不夠。

到晉楚卿回去的時辰了。

晉楚卿大汗淋漓,把磨損嚴重的匕首收起來,晉楚卿疲憊地倚在樹上。借着月光晉楚卿看向手上的乾坤囊,他記得在一霁莊時,這邊的石頭散過藍色寶石樣的光芒,曾救過他。

晉楚卿手在乾坤囊上轉了轉,他以前到底是什麽人?

晉楚卿每晚練功的事同住的都知道,混熟以後申露好奇他武功的高低,向他約戰。

晉楚卿同意。

為避免誤傷,兩人用樹枝做武器,林窮逐、阿寶和關緒旁觀。

樹枝頂在申露胸口上,申露倒在雪地裏。

晉楚卿做過殺手,沒顧慮時習慣性地會打對方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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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緒看着晉楚卿的出招似有所思。

林窮逐、阿寶為晉楚卿叫好,申露瞪了他們一眼。阿寶說晉楚卿看起來比侍衛長差不多厲害,可以去競争府中的侍衛長。

晉楚卿聽多阿寶的戲言沒在意,繼續自己的練習。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什麽事被申露傳,最後都會變了味兒。

從一句玩笑,到晉楚卿武藝精湛足以做侍衛長,到侍衛長不是晉楚卿的對手,晉楚卿狂妄自大出口傷人……是越來越離譜。

林窮逐:“這些人都在想些什麽?你又不能說話,怎麽可能對侍衛長出言不遜。難不成要寫在地上或者紙上罵他們?”

話雖如此,可只要有人敢說,還真就有人敢信。

林窮逐提醒他最近要當心侍衛處的人。

晉楚卿點頭。

流言傳到侍衛處,果然引起侍衛們的不滿。祁家侍衛處共有十六個侍衛長,總有幾個暴脾氣的。

幾人糾結在一起聯及侍衛來到衛旨閣。

領頭的侍衛長是個彪形大漢:“你小子就是阿青?”

晉楚卿正在把殘劍搬到後面的倉庫,看到他們把殘劍放下,林窮逐則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過來。

大漢不由分說直接把晉楚卿的殘劍踢散,朝着晉楚卿的頸部狠狠打過去,晉楚卿不防被打趴在地上。

侍衛和侍衛長們哈哈大笑。

“看起來也就這麽回事。”

林窮逐:“你們幹什麽?”

大漢并沒有把林窮逐放在眼裏,跟着的一個侍衛把林窮逐摁在桌子上:“你算是什麽東西?”

晉楚卿站起來拳砸向大漢的臉,大漢沒能避開。

抹了抹嘴角的血,大漢:“好,你小子有種。”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單對單大漢顯然不是晉楚卿的對手,侍衛處的人一起沖上,也打得辛苦。大漢惱羞成怒,拿起刀砍向晉楚卿。晉楚卿迅速抽出一把反擊,晉楚卿的動作總是比他的思想快一步,刀架在大漢脖子上時,晉楚卿猶豫片刻又放下。

林窮逐:“阿青,小心——”

晉楚卿心中一驚,被後面的兩個侍衛成功偷襲,後背被砍了一刀,晉楚卿被按倒跪地,大漢朝晉楚卿的臉踢過去,晉楚卿被踢到牆上。

林窮逐怎麽掙都掙不開:“在祁府裏公然尋釁,你們好大的膽子,我一定會禀報管事,你們不想受罰就識相點!”

林窮逐被侍衛扇了一巴掌:“你給我老實點!”

晉楚卿站起來肘擊向剛剛按住他的侍衛長的眼睛,跳到大漢面前,卸了他的一只胳膊。

大漢也是發了狂,往晉楚卿的脖子上砍,晉楚卿踹開攻擊林窮逐的侍衛。比起練功的無聊,打鬥反而令晉楚卿興奮。

就在這時,唐萍過來吩咐任務,見場面混亂,唐萍吃了一驚,她扶住林窮逐問怎麽回事。

林窮逐:“侍衛處的人在此滋事。”

唐萍喝住他們:“你們在幹什麽?欺負我兵器閣沒人嗎?”

大漢:“這是我侍衛處與這個叫阿青的私人恩怨,唐萍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唐萍:“阿青跟林窮逐都是我兵器閣的人,你們的事我是管定了!”

“我倒要看你管不管得起!”

“住手。”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侍衛們臉色俱變,馬上跪下。

“三小姐。”侍衛處的人行禮。

祁家三小姐祁柔自幼多病,喜刀槍劍戟,卻不能使用,偶爾會來兵器閣的雍閣。

林窮逐、唐萍回頭看到祁柔趕忙也對她行禮。

晉楚卿看着來人。

來人膚白若雪,烏木般的頭發如絲,纖腰不足一握,盈盈美目,仿佛是住在天上的仙人,一陣風吹過便會羽化而去。

“……”

晉楚卿心跳停了一拍。

見晉楚卿還站着,林窮逐扯了扯他的袖子,晉楚卿學林窮逐的動作與祁柔行了禮。

林窮逐松了口氣,祁柔:“你們是府裏的侍衛,怎麽來到衛旨閣這裏了?”

大漢答不上來:“屬下……”

唐萍:“回三小姐,侍衛處這些人惡意滋事,無端挑釁,重傷我兵器閣的人,望三小姐明察。”

大漢:“是這阿青狂妄自大藐視我侍衛處的人在前。”

唐萍馬上明白大漢的意思:“真是笑話,阿青是一個啞巴,又跟你們素昧平生,如何藐視你們?如果你是說那些傳言,我也聽過,你們竟對那種無憑無據滑稽可笑的話信以為真?”

大漢:“無風不起浪,我不信他沒有這樣表達過……”

“那你可有半分證據?現在你們傷我兵器閣人的事實可就擺在眼前!”唐萍。

祁柔咳嗽了兩聲,旁邊的女婢:“現在天寒,三小姐小心身體,不如小人叫大少爺過來處理?”

侍衛們抖了抖,林窮逐和唐萍也是臉色一變,他們都不想把事情鬧大。

祁柔與晉楚卿視線相交,垂下眼睑:“先把他們送醫吧。”行禮的時候,祁柔看到晉楚卿身後的血印了。

“是。”

——

事情還是傳到祁家大少爺祁烈的耳朵裏,不過祁烈沒工夫管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交給了府裏管事辦。

管事把造謠生事的申露阿寶,莽撞傷人的侍衛長,參與鬥毆的林窮逐晉楚卿通通杖罰八十。

晉楚卿覺得不公平,事情因阿寶申露傳謠而起,由侍衛處信謠而生,他跟林窮逐,尤其是林窮逐,只是好端端在衛旨閣呆着,平白卷入紛争,憑什麽也要受罰?

可惜晉楚卿不能說話,無法表達自己的主張。還好他不能說話,只被加罰到杖刑兩百。

跟侍衛們打的傷,還沒有這頓杖刑造成的重。

當日祁柔吩咐為晉楚卿、林窮逐他們看傷的大夫,是祁柔禦用的大夫周亞瓊。周亞瓊是一代名醫,性格謹慎,對祁家忠心耿耿。診斷完晉楚卿以後,周亞瓊發現他身體的不尋常,擔心他是哪裏派來的奸細,會對祁府不利,便常借診之名監視他。

林窮逐、申露、阿寶也算是跟着沾了光了。

周亞瓊只醫祁府人,醫晉楚卿他們不算破例。

傷得最重的是晉楚卿,第一個康複的也是他。申露看了不爽,三天兩頭陰一句陽一句的,晉楚卿沒所謂,林窮逐說若不是申露長舌多嘴,他們也不會枉遭這罪。

申露不樂意了,反駁說話是別人傳的,架是林窮逐、晉楚卿與侍衛長們打的,他跟阿寶才是受害者。

二人争執不下,各有各的理。

林窮逐的契約到期了,離開前他請晉楚卿、申露、阿寶、關緒四人去喝酒。

晉楚卿安靜地聽他們聊。

近日的不快都被酒水洗刷,他們清楚,這一別,可能今生都無緣再次相見。

林窮逐臨走前送給晉楚卿一塊橙色靈石,晉楚卿則給他準備了一柄長劍。都是各自認為重要的東西。

林窮逐說燦爛的東西總是短暫的,即使只是一瞬間,他也想更自由光明一些。希望晉楚卿也早日實現自己的自由與光明。

——

描武樓,祁柔把手邊的書放下,端起周亞瓊帶來的藥,問他最近為什麽總去衛旨閣。

周亞瓊說晉楚卿上次傷得不輕,而且又有舊傷,既然醫人,不能醫一半就了事。

祁柔悵然。

周亞瓊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病:“……府中已加派人手趕往靈族,求靈仙幫三小姐固元。我爹很多年前曾有幸與靈仙相識,他說過,靈仙仁善,三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得其所助。”

“……”話雖如此,可找靈仙的事,也不是最近才開始,這麽多年過去,始終沒有結果。

“二少爺不是還說等三小姐身子好些,就親自教三小姐武功嗎?”周亞瓊。

祁柔看了看自己不沾陽春水的手指,憂郁地笑笑。

“你說的阿青,他有什麽舊傷?”祁柔把藥喝完,問道。

周亞瓊把碗收下去,在心裏掂量了番,還是沒有告訴她:“也沒什麽……就是他的喉嚨,我看失聲不久,便想趁着幫他醫好。”

“原來如此。”祁柔。

——

晉楚卿跟侍衛處的最近處的還不錯。自從上次跟侍衛處的人對打,晉楚卿晚上隔三差五會碰到找他挑戰的。侍衛處為了訓練,有專門的挑戰場,晉楚卿接受挑戰以後會在挑戰場與他們對打。

戰績無勝全敗以後,侍衛處的人老實很多。他們安分了,晉楚卿反而不高興。侍衛處人雖然不強,但出招各有不同,總也比他對着樹練有意思。晉楚卿便開始主動找一些路數難以捉摸的侍衛對戰,這麽久晉楚卿還沒有主動下過戰書,侍衛們開始個個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後來發現這厮純粹是找練手的以後,士氣又衰減下去。

大漢警告晉楚卿別三天兩頭往侍衛處跑,晉楚卿眼巴巴瞧着他,另一個侍衛長取笑大漢說這是他自己招惹的。

三個月,按理說他的內氣該恢複了,可是事實沒有一絲好轉。

中午周亞瓊又來送藥時,晉楚卿陷入沉思。

這兩個多月周亞瓊為了幫晉楚卿調養身體,令他重新正常說話,費了不少心。

從最開始簡單的音節,晉楚卿現在已經可以慢慢地說話。

周亞瓊幫他檢查一遍:“看起來已經恢複了,試着開口說話聽聽?”

“說……什麽?”晉楚卿。

“叫我名字試試看?”

“大夫。”

“……我叫周亞瓊。”

“周亞瓊。”

周亞瓊點頭。

晉楚卿沉默片刻,問周亞瓊為什麽幫他治療。

周亞瓊說這是三小姐的意思。

“三小姐……為什麽要……你幫我?”晉楚卿。

“她心善。”周亞瓊。

“……”

“所以,你想問什麽?”周亞瓊坦然,晉楚卿也沒打算掖藏,他正要直說被人打斷。

“亞瓊。”車夫跟祁家大少爺祁烈從門口進來。

車夫是周亞瓊的父親,住在離祁家不遠的宅心樓裏,他去祁家的藥齋找周亞瓊沒找到,便去問祁柔,正趕上祁烈也在。祁柔說周亞瓊在衛旨閣,盡管車夫不少來祁府,但也不是祁府的每個地方都清楚。祁柔說自己可以帶他過去,祁烈聽了說她身體不好還是靜養好,正好他今日無事,由他帶車夫就可以。

最近找靈仙的事一直不順,祁烈也有事情想問車夫。祁烈之前就一直想讓車夫當祁府與靈仙之間的說客,車夫說不是自己不幫,是他清楚自己的分量。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車夫。

如果是仁風還差不多。

“你、你怎麽在這裏?”

車夫在衛旨閣看到晉楚卿十分激動。

晉楚卿看向車夫:“……”

“原來你們已經找到他了?”車夫一臉喜色地對祁烈說。

“……誰?”祁烈問,車夫指着晉楚卿:“仁風啊。”

“……”

車夫:“這一晃十年過去了你竟然一點兒也沒有變。”

晉楚卿不說話,看車夫的眼神滿是陌生。

車夫怔了怔:“是啊,都十年了,我這種小人物你可能早就不記得了。不過你一定不會忘記十年前你跟水仙姑娘、水行一起去黃昏林的事吧,我是水仙姑娘和水行的車夫……你作為水仙姑娘的護行客,多次保護我們。”

護行客……

晉楚卿理了理思緒:“我不知你口中……的水仙水行是誰。”

車夫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又看了看晉楚卿:“這怎麽可能?我們可是同行了一年。你不要裝作不認得我,我又不是老糊塗,怎麽會連你都認錯?而且水仙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靈仙,三歲孩子都知道,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她是誰。”

晉楚卿:“……”

周亞瓊給車夫和祁烈使了個眼色,車夫又看了看晉楚卿,

随周亞瓊祁烈一起出去。

——

周亞瓊把他知道的告知祁烈和車夫。

“三小姐讓我幫他療傷時,我診斷出來的。”周亞瓊,“最初我擔心他來歷不明,會對祁府不利,所以常常會監視他的情況。那時他內裏被多種藥物作用,外體都是傷痕,我現在幫他療好了外傷,同時動了些手腳,加重抑制他的內氣。”

“你怎麽能這麽幹?”車夫。

“我也是為了祁府着想。”周亞瓊。

“有沒有查過他的來歷?”祁烈。

“他是從黃昏林出來的,途中遇到了烏國的向也,去一霁莊後就受傷了。”

車夫:“一霁莊不是已經被滅了嗎?”

“是晉楚陌滅的。”周亞瓊。

“再之前的消息查不到?”祁烈。

周亞瓊搖頭:“如果按照紅級仁風這條線可能會簡單點。”

“可他為什麽會裝作不認識我?”車夫。

“大概是時運不濟,落差太大。”周亞瓊。

祁烈不語。

——

一兩銀子終于攢夠了,晉楚卿托人把錢寄給了鐘家。

得知晉楚卿能說話了,阿寶新奇,逮着他問東問西。同院的五個女婢得知這個消息,也來湊熱鬧。

晉楚卿相貌極其出挑,很容易贏得女子好感。

申露最近安分了很多,聽阿寶說是他中意的姑娘突然嫁人了。

申露中意的是府裏的一個端茶丫頭,丫頭長得很水靈,二人偶然相識,申露一直對她關懷備至。他還以為他們兩個會水到渠成,沒想到那丫頭告訴他,她要嫁給一個商人。

丫頭歸根到底是嫌他窮。她不想再過苦日子了,他家的條件比她還困難,跟着申露,丫頭覺得自己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她也不是指望能翻什麽身,只是不想受這苦,以她的相貌可以找到更好的。

出嫁前幾天,丫頭一直在背地裏哭,可她并不後悔。

申露心煩,不止是因為丫頭的事,更多的是為了家裏的雜事。

申露爹娘身體不好,申家有兩個孩子,申露還有個弟弟,弟弟小小年紀不務正業,所有的家事都由申露操持。

最近申露爹病情加重,申露所有的積蓄都砸在他身上,現在是既有內債又有外債。申露爹娘不要他再治了,申露自己也萌生了放棄的念頭。

辛苦在祁府當了四年多的下人,每日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存下的銀子,就這麽沒了。

申露之前開口求過周亞瓊幫他爹治病,被周亞瓊打發了。這次見晉楚卿被醫好,又心動起來。

申露問他是不是跟周亞瓊很熟,晉楚卿說不算熟。

“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申露。

晉楚卿問什麽忙,申露把請求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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