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凡塵

大雪狂風呼嚎。鄉下村裏,鐘寺在小巷發現晉楚卿,湊近看了看,鐘寺幾經考量,把他救助回家。

鐘家不比以往,如今落敗了。

公冶謙殺姐弑父繼承家業以後,為擴大勢力,陷害鐘寺奪走鐘家財産。

“怎麽了,這是誰?”鐘父。

“我在巷子裏撿到的。”鐘寺。

“又不是貓貓狗狗……”

“一條人命,也不好置之不理。”

“你啊。”鐘母。

“你們去屋裏歇着吧,娘你身子弱,最受不了風寒。”

“我哪有弱到這個地步,再說老在屋裏呆着也不好,幫你打打下手,還能活動活動。”鐘母,“呦,這孩子長得真俊俏。”

鐘父:“我看看,他手上……這是乾坤囊吧?”

鐘寺把晉楚卿放到炕上,鐘母把爐子移得近一些,又打來熱水。當年那個一心想要闖蕩江湖的鐘寺已經變成村上的大夫,他去排風庭當弟子時,有學一些醫術。

因為晉楚卿的血肉已經跟衣服連在一起,鐘寺便用剪刀把他的衣服給他剪開了。從晉楚卿的衣服裏掉出圖陵跟蟒,鐘父:“這不是你的圖陵嗎?”

鐘母狐疑:“你不是告訴我們你把它給了你心愛的女子,這些年一直在等她嗎?”

鐘寺心想不會那麽巧吧。

鐘父:“難道是那女子把它贈給了別人,或者是轉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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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寺讪笑:“不會吧。”

——

晉楚卿從年底睡到年初。

“你叫什麽名字?”鐘母,“之前阿寺在雪地裏救了你,你怎麽傷得那麽重?”

鐘寺:“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他嗓子也受傷了,不能講話,以我的水平治不了。”

“你放心,我們沒有惡意。”鐘寺,“你們先出去,我再給他檢查檢查,把門關好,不要讓風進來。”

鐘父鐘母出去,鐘寺:“你對我應該沒有印象了,不過說起這個你應該還有印象。”

鐘寺從袖中拿出圖陵,晉楚卿要奪回,鐘寺還當他武功高強,老實地還給了他:

“你還想不起來?你看下圖陵的反面,是不是有一個寺字,寺廟的寺,鐘寺的寺,我的名字。是我出生的時候,我爹命人刻上去的。”

“……”鐘寺要詳查晉楚卿的身體狀況,晉楚卿躲開。

鐘寺:“你武功那麽高,還怕我害你不成?我要害你當時也不會救你了。”

晉楚卿:“……”

晉楚卿瘦骨嶙峋,內力又被封,現在拎桶水都要費半天勁。

鐘父對晉楚卿手上的乾坤囊興趣十足,晉楚卿昏迷時就想取下研究,遺憾的是未能取下來。

晉楚卿還沒有從一霁先生的陰影中走出來,對人的防心較重,他未把這家人當做恩人,內心在判斷鐘家人。

鐘家人也在考慮怎麽處理晉楚卿,圖陵的事,鐘寺瞞不過去已經老實交代了。鐘父鐘母是想把圖陵拿回來,就當是晉楚卿的醫藥費,然後讓他養好傷離開。看晉楚卿那天瀕死的狀态,定是交了仇家,救他一命是出于道義,他們不敢讓晉楚卿多留,恐被殃及。

晉楚卿也沒打算一直呆在鐘家,但鐘父鐘母提出的圖陵要求他不能答應,他還是不信他們。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一霁莊昏死過去,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除了乾坤囊他身上應該沒有任何東西,這圖陵跟蟒怎麽會又失而複得?

他不能辨別鐘家人說話的真假,況且萬一圖陵是對以前的他非常重要的東西該如何是好?

回想在一霁莊的日子,晉楚卿越想越是不甘,或許當時還沒什麽,但越是回味,越覺得不該就這麽算了。

晉楚卿不願把圖陵交還鐘家,鐘父氣悶,鐘父覺得自己是晉楚卿的恩人,這要求也不過分。鐘寺勸他想開點:“看傷也知道經了不少磨難,再說我們本來也不是圖他什麽……”

“好歹照顧了他這麽久,竟然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鐘父。

鐘母:“你整天惦記着人家的乾坤囊,人家當然懷疑你。”

“這是哪裏的話?”鐘父。

“他怎麽現在還沒回來?”鐘母。

“去找差事了。”鐘父,“一早就出去了,之前不是說不給圖陵給銀子嗎?我跟他說最低也得一兩,他哪裏有?”

鐘母:“這也不是找差事的時候啊,都過年了,人傷還沒養好,你跟人說這些幹什麽?”

“天快晚了,我去找找看。”鐘寺。

——

晉楚卿沒有找到差事,過年的熱鬧是家家熱鬧,沒什麽招工的地方,更何況他現在又是個啞巴。

晉楚卿沒回鐘家,他擔心被人所害,更害怕連累無辜。

可他又沒什麽地方可去,便找了個破廟,在裏面避寒。

晉楚卿饑寒交迫,蜷縮在廟裏,想着明天再去找找有沒有什麽能做的工。

寒冷,居然是這麽痛苦的事。

“張家孩子說看到你往這邊走了。”鐘寺找到他。

“……”

鐘寺笑:“都已經照顧你這麽久了,你又何必急于這一時?人都有點背的時候,我也從你這種日子走過,等你安穩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我爹當了幾十年的家主,脾氣大了點,心地卻不壞,他的話,你不用在意。”

“跟我回去吧。”鐘寺。

你不怕我連累你,你的家人?晉楚卿在地上寫。

“你不是沒有記憶?怎麽知道一定是連累?”

晉楚卿:你要拿你、你的家人做賭注?

“……”

他可以拿自己,但不能拿家人。

任性是少年的特權,鐘寺已經是個大人了。

早上晉楚卿用雪洗了洗臉,正欲從廟中出去,鐘寺來了。

鐘寺給晉楚卿帶了幹糧、水和二錢銀子:“我的确不敢與一個可能危險的人有牽扯,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你餓死。”

“……”晉楚卿看了鐘寺半晌,接下鐘寺帶的東西,晉楚卿把圖陵遞給鐘寺。

鐘寺一愣:“……我不是為了這個。”

晉楚卿抓住鐘寺的手,在鐘寺的掌心寫下一個謝字,把圖陵還給鐘寺離開。

“如果你有一天恢複了武功,不要忘了再回來跟我比試一場。”鐘寺在後面喊說。

“……”

晉楚卿一路流浪到祁城。

祁城本不是這個名字,因三小姐祁柔病弱受不得岚城苦寒遷徙至此,祁城跟着祁家到來更名。祁家招仆,最低級的仆人月錢也有五錢。招仆的招得急,他本該一個月前就貼告示的,後來因為忙過年,給忘記了。晉楚卿過去,他看晉楚卿形貌俱佳,問晉楚卿叫什麽名字,晉楚卿在紙上寫下阿青。招仆的當他不喜歡說話,正好他也讨厭聒噪的人,便給了晉楚卿一份契約,等簽訂好契約,招仆的才知道晉楚卿原來是個啞巴……

晉楚卿是下等仆人,居住在祁家附近的一個小院裏。小院有兩間屋子,一個屋子住着女婢,一個屋子住着男仆,女婢男仆各五人。

跟晉楚卿一起居住的另外四個仆人,有兩個是本地的,分別叫申露、阿寶,申露、阿寶家境都不好,簽的契約是五年,現在還有半年結束。外地的兩個一個叫關緒一個叫林窮逐,關緒是賣身到這兒的,林窮逐的契約是一年,現在還有一個月結束,晉楚卿就是接他的差事的。

林窮逐的差事是保養搬運兵器。

晚上他們在一起讨論,申露說他今天遠遠看到了歸來未久的祁淮汕了,果真是神采飛揚,氣勢如虹。阿寶說他也看到了,不僅如此還見到病弱嬌柔的三小姐,真是幸運。

晉楚卿去洗衣服,申露看晉楚卿離開,問其他人知不知道晉楚卿以前是幹什麽,幾人搖頭,阿寶問怎麽了,申露:“之前洗澡的時候我見他身上都是盤根錯節的疤痕。我覺得肯定有貓膩。”

關緒:“……”

林窮逐:“申露這個名字就像個丫頭,人怎麽也是?以後娶了媳婦,估計比媳婦還能叨叨。”

申露:“嘿——”

阿寶:“不過真不知道老李是怎麽想的,竟然會招啞巴來,明天你要教他認兵器、保養兵器,這連話都說不出來能教什麽?”

林窮逐:“我整天跟兵器打交道,本來也說不了幾句話。”

“你真要走啊?”阿寶。

“是啊。”林窮逐。

“為什麽?繼續幹下去,肯定有升上等仆人的希望。做了上等仆人,月錢可就高了,我們不是那些世家公子,一輩子就只能做這些。你不在祁家做,也只能在別家。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去煉石?那玩意尋個樂子就行了,真想靠那生活,我說了也不怕你不高興,不可能的。”

林窮逐笑笑,申露:“就是。算了吧,我們沒有那個資本,就呆在這裏,一來都熟悉了,二來也安穩。”

林窮逐:“反正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申露:“你這個人就是好高骛遠,把所有的工錢都耗在那東西上,把大半的時間都用來讀沒有用的書上,遲早有你後悔的時候。”

兵器處除了晉楚卿、林窮逐以外還有一位叫唐萍的女子,唐萍負責記錄刀劍出入,平時在兵器處總閣,有什麽需要都是她過來傳達的。

“不知道你對兵器了不了解,日後你會接替我。我的任務主要是保養整理這些兵器。”林窮逐,“祁家的兵器閣有三間,最大的兵器閣是衛旨閣,衛旨閣裏面的兵器是侍衛們用的,裏面刀劍最多,種類最少,只有四種。日常也不需要特別的保養,他們刀劍壞了就壞了,放到後面的倉庫,月底統一會有人收。”

林窮逐:“另外兩間分別叫衛長閣和雍閣。衛長閣裏的兵器是侍衛長和一些拜訪者用的,比如說今日祁家來了哪家的公子小姐,要比試比試,唐萍就會通知你取兵器。裏面的兵器很多,日後我會逐一教你。最後是雍閣,雍閣裏的兵器是祁家先人專用的,稀世珍貴,不過雍閣的東西是輪不到我們負責的。”

晉楚卿點頭,林窮逐:“我今日先教你認衛旨閣的兵器。”

衛旨閣的工作,林窮逐只說一遍,半個時辰晉楚卿就全部記住了。林窮逐不信邪,又把晉楚卿帶到衛長閣,一個時辰詳盡介紹以後,林窮逐測試也沒有遺漏。

林窮逐由衷贊嘆。

“……”

“這其實是個清閑的差事,不過對應的月錢不高,升遷不大,而且……”

晉楚卿看着林窮逐,林窮逐:“用來養老,其實還不錯。”

兵器閣的差事的确輕松,除了唐萍也不需要和別人交流溝通,就是時間對晉楚卿來說長了,一天七個時辰。

晉楚卿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夜間修習兩個半時辰的武功。他的外傷已經恢複,但每次嘗試運功都會失敗。

晉楚卿可以感受得到功力還是在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調不出也積澱不下新的,是一霁莊的毒或者藥嗎?

對于運不出功這件事,晉楚卿并不着急,他心裏有數,如果他一直不斷地用功沖擊,兩個月大概就可以恢複正常。

雲景到底是低估了晉楚卿。

晉楚卿做事仔細,吩咐他的任務,無論簡單與否都會盡力盡快完成,從不拖沓。林窮逐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上面管事問的時候幫他說了不少好話。

還有十天林窮逐就要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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