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他受傷了

能讓太宰這麽不樂意卻又不得不去做的，恐怕也只有森先生親自指派的任務了。

彌衣從來不喜歡插手別人的工作，也沒有詢問的欲望，聽一聽也就算了。

“彌衣。”太宰的目光掃過毫發無傷的夢野久作，“現在你打算怎麽做？”

按照彌衣所說的，先用不會傷害到夢野久作的方法進行測試，但照這個樣子下去恐怕再過幾年也測不出個結果。

彌衣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先去向森先生報告。”

“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麽，但你也要明白一旦你離開這小鬼森先生就會讓人采取更嚴苛的方式去探他的底。”

“……我會再制定出幾個能刺激他情緒變化的計劃的。”不過是仍然是以風險系數極低的方式。

見少女這麽堅持，太宰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他稍稍伸了個懶腰，語調拉長：“那麽沒意思的工作到這裏就結束吧——啊，好像下一個工作也挺沒意思的，吃頓午飯的時間差不多就能結束了，要是可以換個職位或者出差去外面玩就好了……”

彌衣對出差這事也算有點心得了：“出差很麻煩的，基本上沒有可以娛樂的時間。”

“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彌衣之前是不是去了金澤那邊？”

“是的，去查看新酒廠了。”

少年的聲音一下子明快起來：“真的？！聽說金澤八景很棒哦，下去要是去的話帶上我一起吧！無論有多少工作我都會幫忙的！”

“我知道了，我馬上去告訴森先生你想要更多的工作。”

“？？狡猾！忽略掉前半句意思根本不一樣嘛！”

随後，彌衣安置好夢野久作并把第一階段的測試報告寫了出來，呈交給森鷗外，注明反擊型異能是需要着重關注的點，太宰也去做自己的事了，只不過具體內容暫時不明。

某天下午，彌衣搭乘的順風車快沒油了，同事本來想載着彌衣繞路去趟加油站再把人送回去，但彌衣覺得這樣太麻煩，剛好過了這個路口離公寓樓也不遠了，就提前下了車，與同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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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長，要不要去趟醫院？”

“感覺也沒什麽大毛病……嘶……怎麽搞的，從圖書館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街邊男人的對話傳入了彌衣耳中，她一開始沒當回事，直到餘光掃到了一抹突出的色彩。

——西服男人的肩膀上蹲着個橙黃的小東西。

彌衣瞳孔微縮，停止了前進。

那是蠅頭，最低等的小妖怪，對人類威脅性低，但也不能完全忽視。

普通人類看不見妖怪，只能覺得肩膀上沉甸甸的，肌肉酸痛。彌衣職業病犯了，直接走上去說道：“先生，請你把腦袋往右邊偏一偏。”

同行的男人剛想問她是誰，社長就已經條件反射地偏了下頭，彌衣眼疾手快，胳膊一伸便抓住了蠅頭，頓時，社長覺得輕松了很多。

他驚喜道：“咦，肩膀不沉了？！”

彌衣不想被刨根問底，捉住了蠅頭就離開，聽到社長在後面喊着“請等一等”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腳步，在人群中穿行。

等到僻靜一點的地方，她拿出符紙驅除了蠅頭。

蠅頭是未開化的妖怪，無法交流，既然捉到了還是先驅除為好。

她雖然想要創造出一個人類與妖怪共存的世界，但也僅限于有理智的善良妖怪，惡妖不屬于這一範疇，驅除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剛才提到了圖書館……”彌衣微微眯起眼睛，低聲自語，“那裏會不會還有其他蠅頭？”

弱小的妖怪喜歡成群結隊，所以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只是蠅頭的話就算是花開院家的小孩子也能對付，哪怕式神沒在身邊，憑借符紙驅除它們也是綽綽有餘。

長期以來受到的教育讓彌衣沒辦法對妖股紮堆的地方置之不理，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去圖書館看一看。

不過出發之前她從挎包裏掏出了筆和筆記本，撕下兩頁紙，一張寫上有大妖怪，一張寫上無大妖怪，各自揉成團，抛在地上。

異能力——福神将至。

彌衣随便撿起其中一個，上面寫着無大妖怪。

她放心了。

……

“終于到了這個時刻啊中也。”白濑朝赭發少年露出笑容，“一起來商量個對策解決掉那些Mafia吧。”

【羊】和【GSS】一早就在進行磋商，想要聯手對付港口Mafia，不久前【GSS】通過特殊渠道獲知了後者的武器庫密碼，所以才決定在今天召集【羊】過來制定計劃，分工合作，一旦成功絕對可以重創港口Mafia——中原中也是這麽聽說的。

士兵打扮的【GSS】站在對面，其中一人向中原中也伸出手：“很高興能和你們合作，羊之王中原中也。”

“都說了我不是什麽王啊……”

老實說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評議會通過和【GSS】合作的決定到底是正确還是錯誤，被利益鏈條拴在一起的同盟固然可靠，但不要忘了他一個月前還和港/黑的人一起殺了【GSS】的士兵，對方真的能做到既往不咎嗎？

中原中也看向士兵伸過來的手，質問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裏，末了，只能向前伸出手……

噗嗤。

突然一聲悶響響起，是短刀入肉的聲音。

背後傳來劇烈的痛感，這讓中原中也意識到被刺中的人正是自己。

他雙眼倏地睜大，緩緩轉頭向背後望去，眼底浮現起震驚：“白濑，你……”

“忘記告訴你了，中也。”白濑握住刀柄往外一拽，帶出一線鮮血，“和【GSS】合作的前提是——殺了你。”

“什麽？”

“還沒有意識到嗎，你已經成為組織裏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了。”

經過上次地下收監所的遭遇，【羊】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們的安全、生命以及組織的未來其實全部都掌握在中也一個人手裏，對方高興，他們就可以平安無恙，對方不願意來幫助他們，他們面對的就只有無盡的折磨甚至死亡。

白濑的笑容變得涼薄：“雖然這次中也沒有背叛組織加入港口Mafia，但大家對你已經不再信任了，萬一下次他們用更加有誘惑力的條件邀請你怎麽辦，作為敵人，我們恐怕都會被殺掉吧？”

“其實我還是應該給你說聲謝謝的，中也，至少收留你到現在你幫【羊】殲滅了不少敵人，最後還因為你和港口Mafia的合作送給了我們像【GSS】這麽牢靠的同伴。”

中也已經沒辦法保持站立的姿勢，他推開白濑跌坐在地上，汗水因為傷口的疼痛滑落下來，眉頭也深深擰緊：“……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可惡……”

手腳麻痹了……刀上還塗了毒藥嗎？

從視野外進行攻擊，用毒封鎖他的行動，對他的弱點可真了解。

“誰知道呢，組織的未來可不能由你的心情決定。”白濑收住笑容，眼眸裏閃爍着憤恨之色，“動手吧。”

一聲令下，【羊】衆人迅速閃開，【GSS】的子彈如疾雨般砸下，中也用重力堪堪擋下，但這樣只是垂死掙紮罷了，那邊擺明了是想要他的命，裝備彈藥都很充足，而他的反抗能力又在一點點消失……

中也咬緊牙關，将密度極高的重力凝聚到身體一處，眨眼間地板便被壓穿，周圍蔓延出數條裂縫。

白濑趕緊跑過去查看，揮動胳膊掃開煙塵，可眼前已經沒有赭發少年的身影，只剩下一個被重力壓穿的大洞。

“快下去抓人！”他大叫，“絕對不能讓他逃走！”

——中也掌握了太多【羊】的情報，不能讓他帶着情報跑出去！

——一定要殺死他！

中原中也用重力砸穿了好幾層樓，他痛苦地坐在瓦礫之上，忍受着毒素對感知神經的腐蝕。

他嘗試着動起來，可這已經成了一種妄想，身後的傷口不斷滲出鮮血，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了。

煎熬了一會兒後，不知道是不是幻覺，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混蛋……難道就在這裏……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中也惡狠狠地擡起眼眸，卻在下一秒愣住：“是你……”

彌衣沖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迅速拉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努力将人架起來，一步步地挪去另一個房間。

等兩人進來後，彌衣關上門，将中也放在一張沙發椅背後。

中原中也喘了幾口氣，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你怎麽在這兒？”

“說來話長。”彌衣壓低聲音回答了他。

她原本以為社長指的是區圖書館，打了車去那兒一瞧才想明白那人口中的圖書館是已經荒廢了的舊圖書館，她只好大老遠地又跑過來，一樓一樓地篩查。

在篩查的過程中她聽見樓上傳來什麽東西坍塌了的響聲，還以為是出現了大妖怪，權衡之下改變了主意，想先回去，找個機會麻煩紅葉姐一起來驅妖，可轉念一想，不對啊，【福神将至】從來沒有出過錯，這裏不應該有大妖怪的存在。

因此，她壯着膽子上了樓，試圖遠距離地瞄一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沒出事就繼續找蠅頭，出事了就馬上溜溜球，誰知道竟然會遇上身受重傷的中原中也……

“窟窿到這一層就沒有了！把附近的閱覽室都搜一遍！”

緊接而來是數個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中原中也小聲地啧了一聲，卻苦于毒素在身體裏肆虐，什麽都做不了。

彌衣也不禁屏息靜氣，咬緊了嘴唇。

很快，這間閱覽室的門便被打開，彌衣稍稍挺直了背部，把耳朵往上貼了貼，想通過腳步聲判斷敵人和這邊的距離。

可以中原中也的視角來看這個姿勢變化真是糟糕透了。

他蜷坐在地上，位置本來就低，彌衣這麽一探就稍微比他高了點——不偏不倚的，他的臉正好對準她的前胸。

這間閱覽室裏只有單人沙發椅，兩人為了完全遮擋住身形只能有多近靠多近，所以現在……只要再往前湊那麽一毫米，中也就能完全貼上去。

清純少年郎哪兒受得住這個，在極度尴尬的同時後知後覺移開了眼珠子，臉上的溫度有持續升高的趨勢……

而彌衣把精力都集中在了士兵身上，根本沒注意到中原中也的變化。

不行，這樣下去遲早會被發現的，到時候兩個都走不了。

她立刻蹲坐回來，輕輕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

後者回神，不怎麽自然地看向她。

彌衣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沙發另一邊士兵所在的地方，然後伸出第二根手指做了個跑步的姿勢。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似乎讀懂了什麽：這人難道要幫他吸引【GSS】的火力？！

不等他拒絕，彌衣便起身往外沖去，她故意加重了腳步聲，【GSS】的士兵即刻注意到她，手中的沖鋒/槍槍口頻頻冒出火光，可無奈對方動作太快，子彈都打在了牆上。

“找到人了，羊之王在這裏！”

士兵大喊一聲，然後追了上去。

閱覽室裏只剩下中原中也一個人，他看向自己的手，剛剛本來想制止彌衣的，卻因為毒素使不上力氣，根本沒法把手伸出去。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啊……”

斷斷續續的，少年發出了自責的嘆息。

組織也好，同伴也罷，還有因為想要救他而以身涉險的彌衣，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