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一更）任務（上）

考慮到自己沒有戰鬥能力，彌衣提交了和黑蜥蜴百人長廣津柳浪一同出任務的申請。

這個申請很合理，森鷗外果斷同意了。

彌衣微微欠身，離開了首領辦公室。

好端端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失蹤，而對于Mafia而言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綁架或謀殺，彌衣打算先去他家看一看，希望能找到線索，哪怕只有一丁點也好，不過在此之前得去把這件事告訴給廣津柳浪。

“樂意效勞。”知道要和彌衣一起出外勤後，對方很紳士地說道，“我手下有二十名部下可以調遣，我會吩咐他們按照彌衣小姐的指示行動。”

彌衣清點了一下他身後站着的部下數量：“那就有勞廣津先生了，我有一個大致的行動方案，稍後我們需要商量具體計劃。”

“是。”

首先要做的就是去醫生的住所，彌衣和廣津柳浪鑽進了專車的後車廂裏，一言一語地交談着，在經過某個路口時前者表情一變，連忙讓司機停了下來。

“龍二？”她降下車窗，詫異道，“你不是回去了嗎？”

龍二在上次他們交手的地方等着——他忘記找彌衣要電話號碼了，沒法聯系，只能守株待兔。

“來得可夠晚的啊，彌衣。”龍二朝她看過來，語氣絕對稱不上友善，“有件事情忘記問你了，你最好能給我個合理的答案。”

“是熟人嗎，彌衣小姐？”廣津柳浪問道。

“嗯，是的。”彌衣承認了，然後繼續跟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搭話，“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說吧，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工作？”

龍二打量了一下這些貼着煙膜的黑色SUV，越看越覺得這不像正經工作。

他也沒猶豫，果斷道：“我有東西要交給你，車窗遞不進來，你把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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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衣使了個眼色，司機從車內後視鏡裏看見了，啪嗒，伸手解開了安全鎖。

下一秒，龍二便打開車門，矮身擠進了後車廂，彌衣下意識地身子一歪：“你幹嘛？？”

“不是說了嗎，有東西交給你。”

“給東西就給東西，你為什麽要進來？”

“我給了。”

“你給了什麽？？”

“我。”龍二毫不在意車內其他人的目光，自顧自地關上車門，往座椅上一靠，“行了，可以出發了。”

彌衣：“……”

廣津柳浪：“……”

司機有些為難，僵持到後來彌衣只能無奈地說出兩個字，走吧。

車子重新啓動，廣津柳浪沒法做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沉默：“彌衣小姐，這位是？”

“我弟弟。”彌衣微微閉着眼，揉了揉眉心，語氣帶着些許疲憊，“抱歉，讓你見笑了，他可以信任，帶着一起去也沒問題，出了事我會負責的。”

廣津柳浪可從沒聽說過彌衣還有弟弟，連帶着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驚訝：“可你們長得并不像。”

也不怪老爺子會存疑，這兩人的臉沒有半點相似度，一個溫婉無害，一個面相刻薄，特別是那雙眼睛，眼尾細長，眼神自帶兇惡效果加成，看誰都像是在挑釁。

龍二掀起眼皮子看了看他，然後像是懶得搭理似的扭過了臉。

“其他人也這麽說過。”彌衣沒有因為對方的質疑而生氣，“可能是【福神将至】的原因，我一生下來就是金色頭發，和他發色相差太大了。”

相差太大的不只是發色吧。廣津柳浪心想。

“除了這一點我們其他的地方都是一樣的，廣津先生不這麽覺得嗎？”

“恕我冒昧，還有性格也……”

“龍二有時候是調皮了一些，不過男孩子嘛，有活力是好事，平常他都很乖的，不信你看。”彌衣伸手想揉龍二的頭發，結果才剛碰到就被狠狠打開，打開她手的那個少年還龇牙咧嘴地散發出一股“再敢摸老子一下試試”的濃郁殺氣。

彌衣笑着看向廣津柳浪：“對吧？”

不對！完全不對！

“我也曾經懷疑過這點。”看在這裏有外人的份上，龍二收斂了一些，臉色稍有緩和，“不過這種懷疑在我去她的卧室裏拿東西不小心撞見她在換衣服，我一點兒罪惡感都沒有直接拿了東西就走的時候就消失了，甚至還産生了一種‘啊啊，真的是姐弟啊’這種感覺。”

彌衣：“龍二……”

廣津柳浪假意咳嗽了兩聲，接着若無其事地說道：“我明白了，彌衣小姐，我們還是來商量一下之後的行動吧。”

如果接了這個話題就太尴尬了，這不紳士。

港口Mafia的部隊出外勤的時候還沒遇到過帶家屬的情況，不過廣津柳浪性格寬厚，加之有彌衣的保證，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不久，他們便來到了醫療總管的宅邸附近，廣津柳浪讓黑蜥蜴的人暴力卸鎖之後打開了房門。

龍二稍稍愣了下，但在看見彌衣面不改色地帶着一隊西裝男進去後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疑問，跟着進去了。

宅邸有兩層，面積相當大，就算帶了二十個人過來也得翻找半天。

在翻箱倒櫃的嘈雜聲中，彌衣安靜地思索着，淺金色的瞳孔中流轉着淡淡光芒。

“彌衣小姐。”廣津柳浪打開手機，查看了總部剛剛發來的郵件，“技術部門那邊正在篩查監控錄像，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那位總管的行蹤。”

彌衣輕聲詢問：“廣津先生，你覺得會是誰幹的？”

“高濑會或者GSS。”

兩者都跟港口Mafia有過節，綁走醫療總管示威的幾率很大。

彌衣不置可否。

龍二看着這滿屋子的西裝男，覺得不是在找人，倒像是在抄家，可彌衣卻像什麽沒看見一般，任由他們胡來。

他神情凝重：“彌衣，你到底在幫誰工作？”

被點名的人看向他的眼睛，短短幾秒的對視在此刻顯得格外漫長，良久，彌衣才開口：“龍二，你去外面待着吧。”

“……你說什麽？”

“我雖然做出了保證，但說到底你也只是個局外人，有些東西還是別看到的好，去外面等一會兒吧，這也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

龍二要跟過來，她同意了，但她可沒說會讓他完完全全地參與其中——事關組織秘密，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龍二沒有說話，彌衣也不松口，兩人在沉默之中無聲地駁斥着對方，最後龍二“啧”了一聲，轉身下了樓。

他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彌衣小姐，廣津先生。”不一會兒，部下來報告了，“很抱歉，我們沒有找到什麽可疑的東西，宅邸裏只有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廣津柳浪：“再去搜一遍，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就算是筆帽也要旋開，仔細檢查。”

“是！”

彌衣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後邁開步子跟着部下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尋找着，最後在卧室裏，她停了下來。

她單膝蹲下，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地板上的灰塵：“這裏被拖動過。”

屋子有一段時間沒打掃了，說不上太髒，但也不算整潔，地板積了層薄灰，而床右側的地板上出現了弧形痕跡，幹淨的痕跡和周圍的灰塵對比太過突兀，證明有人曾經拖拽過這張床。

廣津柳浪是跟她一起進來的，聽後者這麽說便立刻讓人把床給搬開了。

床下什麽都沒有，只有平平整整拼合得恰到好處的瓷磚，部下們看見後都轉頭望向了彌衣，靜候下一步指示。

彌衣細細端詳着，幾秒後指着其中一塊瓷磚說道：“把它鑿開，小心點，別弄壞裏面的東西，你們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衆人應了一聲，訓練有素的黑蜥蜴迅速分了幾個人去倉庫裏拿工具，然後動手開鑿。

瓷磚很輕易就碎開了，露出裏面空蕩蕩的一隅空間。

廣津柳浪替彌衣查看了一下，審視的視線在觸及到某個位置時固定下來，他緩緩伸出手，在瓷磚縫隙處抹了一下，白色手套立馬沾上了棕色粉末。

“看來得麻煩化驗室的同事了。”彌衣看清楚了那些粉末，那是不同于灰塵的另一物質。

技術部門和化驗室兩邊的工作要同時進行，無論哪個結果先出來都能加快謎題的破解速度。

從宅邸出來，彌衣一轉眼就看見了站在樹下的龍二，以前讓他等人，他只會找個惬意的地方選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可現在他只是在那兒站着，犀利的目光表明着主人的絕不退讓。

彌衣小幅度地揮了揮手，示意廣津柳浪和部下們先離開。

“龍二。”等這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後她才朝樹下走去，神色自然，“想問什麽就問吧。”

對方也不含糊：“你到底在幫誰工作？”

“Mafia。”

“……”

安靜得可怕的氛圍驀地降臨，一時間，連風的流動似乎都停止了。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龍二反手一拳捶中樹幹，震得樹葉微微顫抖，“Mafia是什麽，是為了錢和地盤不顧一切不惜用任何龌龊手段去造成社會恐慌的暴力集團！你腦子出了什麽問題要加入這樣的組織？！”

雖然Mafia在日本已經合法化，但他們的本質并沒有改變，這和陰陽師保護人類守衛和平的宗旨差了十萬八千裏。

“你是叛逆期的小鬼嗎？！被分家欺負了離家出走也就算了，還要加入Mafia！你還嫌他們反對你繼任家主的理由不夠多——不，你的行為太出格了，就算是把你從家族中除名都算輕的，你到底有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啊你這個蠢材！”

龍二難得這麽激動，聲音大得也是異常刺耳。

而面對這些責問，彌衣只是安靜地聽着，等龍二吼完後才動了動嘴唇，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一般艱難：“你認為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還有別的容身之所嗎？”

龍二怔了怔。

溫室坍塌了，養在裏面的花朵要是想在外界的風吹雨打中求得存活的機會，就必須犧牲點什麽。

去外界尋找自我救贖的方法是真的，想去救回式神也是真的，可這一切的根源卻在于花開院家已經容不下她了，她是被變相趕出來的。

家人對她給予的厚望因為理念不被認可而破碎，就算是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封印她的式神，她要是觍着臉繼續在京都待下去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

“你放心，我這雙手還沒有殺過人，我會在堅守底線的同時完成上面交代給我的任務。”彌衣攥緊拳頭，盡力壓制着嗓音中流露出來的顫音，“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至于要不要把這件事說給爺爺聽，你自己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