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探尋

“臉色真差啊。”五條悟單手插着腰，向臉色比死了三天還白的彌衣，說道，“不是已經換了個方式麽？”

彌衣穩住身形，定了定神:“……不，跟沒關系，是心理素質不行。”

被五條悟碰到肩膀的時候她冷不防冒出一個想法——這人該不會要用她轉大風車直接把她扔上山吧？！

不行！她得跑！

彌衣當時就想往回逃，卻敵不過五條悟的速度，眨眼間便腳尖離地，被人一把摟住腰了趟空間穿梭之旅。

不幸中的萬幸，這個姿勢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對方只是将她撈起，夾在腋下帶了過。

彌衣餘驚未定，落地之後還忍不住偷瞄了眼五條悟。

後者:“？”

和她以為的滿眼雜草樹木不同，這裏不僅有水井，花園，還有一座面積并不算小的傳統日式宅邸……

她正仔細檢查着呢，忽然肩膀上一重，五條悟直接把她扒拉到了身後。

“怎麽……”

不等彌衣問話，一道黑色身影便出現了宅邸大門邊，她是突然現身的，讓人猝不及防。

算了，還是不要告訴自己的錯誤猜想好了，否則以這個人的性格很有可能一拳捶中掌心，滿臉驚喜地說“原還有這種方法”然後立馬拉着她原地試驗一遍……

受不住，受不住。

定好神之後，彌衣開始觀察眼前的環境，原先這裏是有結界的，剛才被五條悟打破，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這位女性微蹙着眉頭，美豔的面容透着警惕與不快:“們是怎麽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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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進的。”五條悟伸出右手，拇指指腹按在中指指甲蓋上，兩根手指呈現閉環狀，這是“虛式·茈”的起手式，“還是說問的是那個結界？這就沒辦法回答了，因為根本就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啊。”

“……別激怒對方，五條君。”彌衣出打圓場，“這位女士，們是求證一件事情的。”

眼前的美人臉頰兩側和頭發後方都束着長羽毛，符合黑發女孩兒的描述，當天她見的就是這位妖怪女士沒錯了。

彌衣有個大膽的猜測，她想，會不會自己想找的妖怪和宅邸裏這個根本不是同一波人？

如果是同一波人，那黑發女孩兒當天晚上就會死掉，哪兒還能平安回家和姐妹團聚。

如果不是同一波人，那漫山的妖氣和五條悟的定向性搜索就能得到解釋了。

五條悟在濡鴉眼裏就是挑事兒的，不過身邊這個金發小少女倒是挺懂禮貌，她講道理，所以願意跟對方談一談。

如果小少女也要挑釁，她也不介意一對二。

“什麽事情？”

“村裏那些居民是殺的嗎？”

“……？”濡鴉不明就裏。

什麽鬼，她在山頭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多也就深夜的時候出遛遛彎，為的就是不打擾到人類，這種“村民是殺的嗎”的荒唐問題是怎麽跟她扯上關系的？

“那們找錯妖怪了。”濡鴉擺了擺手，“對殺人沒興趣。”

奴良組不允許下屬殘殺人類，她作為高尾山天狗黨的副首領更是要以身作則，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情。

“沒其事的話們就吧，還要修補結界，啊呀……又要晚睡了，真讨厭……”

彌衣沒叫住她，而是放任她回了屋。

五條悟提醒:“喂喂，那可是咒靈。”

“知道。”彌衣的神情溫溫和和的，根本沒有一點要動手的意思，“也許會認為是個怪胎吧……但不會殺能好好和人類溝通的妖怪。”

“如果五條君要動手的話阻止不了，但或許可以聽說一句，的建議是，不殺。”

她不會再把自己的理念強加到別人身上了，五條悟不是龍二不是柚羅也不是魔魅流，沒有義務也沒那個感情基礎聽從她的話。

如何選擇，任對方自己做主。

五條悟沒有立刻接話，只是沉默了幾秒，随後用不怎麽滿意的語氣說了聲“麻煩”，轉身向後離。

“五條君？”

“別愣着了，快跟上，接下不是還有事情要做？”

彌衣顯然沒有料到五條悟會答應得這麽爽快，眉眼一展，不禁露出笑容，回應道：“這就。”

五條悟直接撈起彌衣回了灰原們家，還好不是直接在姨姥姥面前的，不然得把老人家吓撅過。

廣津柳浪已經跟酒廠那邊視頻确認過了，這塊碎片就是酒瓶碎裂後的産物，而且和酒廠正在使用的玻璃瓶顏色和紋路一模一樣。

“所以說，妖怪襲擊酒廠是為了偷酒？”廣津柳浪說出的話帶着點嘲諷味道，“真是高雅。”

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要不是妖怪嗜酒，值班室又離得遠，如今的結果會再添幾條人命。

幾條線索綜合在一起，事實已經很明晰了。

這山裏存在着兩類不同的妖怪，一邊是和人類社會保持着絕對距離的黑羽美人，一邊是胡作非為頻頻殺害村民，騷擾周邊安寧的惡妖，鑒于妖氣擴散得太厲害，後者是群居類型的可能性更大。

最無辜的就是那倆姐妹，夾在兩者中間什麽都沒做卻被錯認成了殺人兇手。

廣津柳浪詢問彌衣對于下一步行動有什麽指示。

“避難？”村長不太敢相信，“已經嚴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一早就聽說有兩個實力強勁的除妖師了村子，并要把那倆怪胎當做誘餌引出其惡妖，這倒為省掉了雇傭專業人士的時間和金錢成本。

“自然是鏟除妖怪，畢竟們組織有一條規矩是【如果被打就要用更厲害的拳頭打回】。”彌衣回憶起兩個孩子在牢房裏的慘狀，心緒微沉。

第二天中午。

彌衣端坐着，雙手疊合着放在大腿上：“這是最好的方法了，等們山上避難後和同伴就會對村子進行大清洗，把所有妖怪都找出，一口氣解決幹淨。”

“屆時如果有村民在那兒，說不定會被妖怪抓起當做人質，反而不利于們發揮實力。”

村子稍微思忖了一下，覺得很有道理。

确實，們要是不上山會有被抓當人質的危險，就算僥幸逃脫，說不定也會在除妖師和妖怪的戰鬥中被誤傷，要是一不小心缺個胳膊少個腿兒什麽的，下輩子都得賠進。

“行，通知其人，們等消息吧，不要在們離開之前動手啊，不然們組織投訴。”

彌衣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一定，記得往西邊的方向。”

有村長作為領頭人，村民們都被帶動了起，晚上紛紛收拾行李上山。

起初大家誰都沒說話，周圍只有腳踩枯枝落葉和吭哧吭哧的喘氣聲……

“們覺不覺得這事兒有點怪啊？”隊伍裏一個胖乎乎的男人忽然停了下，用小臂擦着汗，“那兩個除妖師……該不會在把們往死路上引吧？”

一旁的女人抱緊了手裏的幹糧：“說什麽呢？”

“不是瞎說啊，會這麽想都是有依據的，守怪胎的其中一個人是堂哥，趁除妖師離開後進過一趟，想那個黑頭發的死沒死透，結果……”

猶豫了一秒，再次開口時臉色變得複雜起：“金發除妖師貼上的符紙把擋了回。”

“這有什麽的，不是說好了拿她們當誘餌嗎，把誘餌圍起不讓她們逃很正常吧？”

周圍的人也連聲附和。

“可是細想起不是很奇怪嗎？”胖男人着急解釋，“男除妖師進的時候還在為怪胎說話，一副想要殺掉們的樣子，緊接着女的就提議說要把怪胎當成誘餌，讓們不要殺她們，這樣一那個符紙根本就是為了保護怪胎防止們傷害她們才貼上吧！”

聞言，隊伍裏響起了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麽一說好像也對啊。”

“搞什麽，這難到底避不避了……”

“老早就覺得那女的有問題了，她跟村長談話的時候也在，最後還特別強調了一下要上西邊的山，像是生怕們不會過一樣。”

“得了吧，都這種時候了當什麽馬後炮。”

争議聲越越大，認為彌衣和五條悟根本就是騙子的人也越越多，大家的不滿情緒滿溢出，村長不得不大喊一聲“安靜”。

“村長！們必須馬上回，不然怪物要被放了！”

“就是啊，她說不定是在西邊山上布置了陷阱，就等着們主動往裏跳呢，可不想死啊，又沒做錯什麽事情！”

“閉嘴！”村長被吵得心煩，“知道們在擔心什麽，也想了一下，那對男女的确可疑。”

“但既然女的會用點驅邪用的招式，就不能完全否定們，萬一們真是除妖師，說的也是實話，回到村子裏們不還是死路一條嗎？”

村民們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村長捋了捋胡須：“所以認為，們既不能聽她的話西山，也不能回村子裏。”

只要往反方向避難，那就萬無一失了，反正只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了，往哪兒避不是避。

有不少人都認為這個方法是上上策，還贊揚男人不愧為一村之長，考慮得就是比們周全。

于是們又集體折返，趁着時間還早趕忙往東邊了。

“不了——！！”

正趕着路呢，男孩兒直接一屁股坐下，賭氣道：“累死了累死了！”

的奶奶在一旁使勁兒勸：“元樹乖，大家都在往前呢，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男孩兒扭過腦袋，“才不怕妖怪呢，那兩個死怪物都打過了，還怕它們？不了，好累，要睡覺！”

“可是……”

“奶奶好啰嗦啊，閉嘴啦！”

“奶奶當然知道元樹很厲害，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

男孩兒受不了了，直接站上石頭叉着腰，沒好氣地吼道：“不管，就是要休息，不都說到了東邊就行了嗎，這裏就是東邊，還需要——”

哪兒。

血水瘋狂噴湧而出，讓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站在對面的奶奶緩緩擡起頭，雙眼越睜越大……

“元樹——！！！！！！！”

老人失控的尖叫讓前面的村民條件反射地回頭，然而只是了一眼，們便亂作一團，叫喊聲破了音，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而元樹的奶奶還杵在原地，她已經被吓得沒法擡起腳步，只能從嘴角溢出幾個毫無意義的字：“把、把、把元樹還給……”

妖怪居高臨下地着她，嘴角漸漸咧起，頭一仰，将元樹的頭囫囵個吞下後，龐大的身影直接罩住了老人……

這裏是山童的居住地，它們每次獵食都要大老遠地跑到山下，根本吃不飽，這次食物都喂到嘴邊了，怎麽能放過。

一時間，怪物的嘶吼，人們的哭泣尖叫，行李被打翻，血肉被扯碎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黑夜在悲鳴。

“不要過！”村長被吓倒在地上，支着身體一點點往後退，手裏抓到什麽扔什麽。

而山童只是手臂一揚就打開了。

不行，必須得逃出，……找除妖師求助！

控制不住情緒，一邊因極度的恐懼流着淚一邊爬起朝村子的方向跑，可卻被山童一把抓住腳踝，拖了回。

“除妖師——除妖師大人——除妖師大人！！！”

所剩不多的村民也在拼命呼喊着“除妖師大人，救命”。

們唯一的希望就是之前被自己各種鄙夷質疑的彌衣和五條悟，但已經遲了。

村子裏，彌衣已經聽到了村民們絕望的呼救，卻沒有行動。

站在旁邊的五條悟也是同樣的反應:“倒是沒有騙們，的确給了受害者一個滿意的答複。”

說罷，向彌衣後面的一黑一白:“們認為呢？”

美美子弱弱地點了點頭，反觀菜菜子倒是坦率:“們活該！”

“還能這麽有活力地回話，樣子是沒事了。”五條悟目視遠方，那裏是山童的屠戮現場，“還以為會心軟半路收手呢。”

從貼上符紙的那一刻起就故意在村民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提出避難時還特地強調了一遍“西邊”，正是這個關鍵節點讓村長産生了另擇路的想法，要不是不信任彌衣，一直往天狗妖怪所在的西邊興許還不會死。

她操縱着人心，不需要弄髒自己的手就能以最完美的過程達成目的。

真是個披着羔羊皮的屠夫。

彌衣明白的意思:“在眼裏難道是個聖母嗎？”

“那倒也不至于。”

“提前問過們了，誣陷人，害了人是否必須死，們回答得那麽肯定，也沒有理由再幫們。”彌衣說，“菜菜子和美美子資質不錯，等養好傷之後可以們咒術高專當咒術師培養。”

“不帶到那兒當陰陽師？”

“算了，以現在的情況……”

“不要！”

清脆的童音響起，竟然是一向羞澀內斂的美美子。

發覺大家都在自己後，美美子下意識地想低下頭，卻忽地頓住，擡起臉直面彌衣:“、想跟着彌衣大人……”

彌衣怔了怔。

“也要跟彌衣大人。”菜菜子向前邁出一步，“之前還覺得彌衣大人是想讨好村民傷害們，但現在知道錯了，請彌衣大人原諒。”

彌衣有些無措地望向五條悟，後者攤手，表示也沒用。

“倒不是因為這個才不想帶們回。”她跟兩姐妹解釋，“的工作們可能接受不了，而且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應該上學……”

菜菜子十分堅定:“能接受，就算彌衣大人的工作不被世人認可也沒關系，其人的法根本無所謂！”

美美子:“也是。”

彌衣無奈極了，如果兩姐妹不介意她是Mafia的話帶回其實也可以，她們有潛力，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優秀的陰陽師。

“稍微再問一句吧。”五條悟的聲音從身後傳，“如果有一天陰陽師的高層腐朽了，會怎麽做？”

高層腐朽了怎麽辦？好奇怪的問題。

在彌衣老牌世家帶着腐朽氣息是很正常的事，只要在合适的範圍之內就是無傷大雅，所以她之前從沒考慮過這種問題，但要是長老院真的過了度從根上爛了……

“也許會先培養自己的勢力，讓陰陽師家族有新鮮血液注入進，再回到本家把們連根拔起吧。”

她思想，到底還是敵不過菜菜子和美美子已決的心意，答應了。

村民已死，剩下的掃尾工作五條悟包了，也沒港口Mafia什麽事了，于是彌衣帶着菜菜子和美美子一起回找廣津柳浪……

五條悟不再問話，只目送彌衣遠。

一會兒後，撥通了夏油傑的電話:“傑，睡了？”

【……說呢，知道現在幾點嗎？】

“哈，那個不重要啦，反正都醒了，聊聊天吧。”五條悟拿着電話，微微仰頭，心情是自打進入橫濱地界以最好的一次，“就是想說，那些煩人的高層真是難得做了一件好事。”

【嗯？】

“這婚約不退了，讓們再得意一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