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悔意

菜菜子一擡頭就見有團泥巴朝這邊飛，她大喊一聲“當心”，立刻撲到美美子身上想保護她，可不知怎的，預想之中的撞擊感并沒有傳。

她困惑地轉過頭，發現有道挺拔的身影正擋在她們面前。

不等她詢問，對方便開了口，沉穩的嗓音說出的話能給人帶一種莫名的安全感:“小朋友，朝女性扔泥巴這個行為可不紳士”。

用斥力将泥巴球彈飛回，不偏不倚正中男孩胸口。

這團泥巴不僅髒，蘊含的力道還特別足，直接把後者砸得踉跄幾步，差點沒站穩。

男孩呆呆地了廣津柳浪一會兒，然後低下頭……

“敢砸？！”

“這話說得不對。”彌衣後一步從山路上下，瞬間吸引了三個孩子的目光，“是先砸人，只是保護了受害者正當防衛而已。”

男孩被這句話繞懵了，幾秒後才反應過現在是什麽情況：“好啊，原們和這兩個死怪物是一夥的！”

“們不是怪物……”

微弱的争辯聲從黑發女孩口中發出，彌衣了她一眼，見狀，菜菜子把美美子護得更緊了——雖然這兩個陌生人幫了自己，但對方意圖不明，還是警惕點為好。

“們就是怪物！”男孩不饒人，“都聽奶奶說了，村民的失蹤都是們害的，們這兩個喪門星，跟們爸媽一樣都是怪胎，們怎麽還不死！”

彌衣蹙了蹙眉。

嚷罷，男孩又撿起幾塊石頭想要扔過，不過這次扔的對象是彌衣和廣津柳浪。

然而下一秒，就發出了如同哨子般刺耳的尖叫。

“好痛——放手，快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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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津柳浪面無表情地反擰着的胳膊，任怎麽掙紮也不松手。

後者被牽制着，手掌脫力，石塊全掉了下。

“彌衣小姐。”廣津柳浪直接問道，“要處置掉嗎？”

彌衣上前，見男孩痛得五官都擰在一起了：“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計較，傳出對組織的名聲不太好。”

說完這句話，她彎下腰，從草叢裏抓了只螞蚱出，然後拉開男孩的衣領，将它放了進。

面色淡淡：“這樣就行了。”

蚱蜢一般不咬人，可偏偏男孩不斷動彈着，它受了驚，就着眼前的皮膚直接就是一口——

比剛才更尖銳凄慘的叫聲一下子炸開，男孩再也繃不住了，當場眼淚決堤，混着鼻涕糊了滿臉。

廣津柳浪松開手，男孩立刻用雙手扒拉那只在衣服裏竄竄的螞蚱，可那是活物，根本不由控制，螞蚱帶刺的足不斷在後背劃劃，手夠不到，除了幹着急什麽都做不了。

“嗚哇哇哇哇哇——奶奶！有人欺負——！！！”

一邊哭嚎一邊朝反方向跑，半路上還不慎摔了一跤，膝蓋當場磕破出血，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可惜在場的四個人沒一個上幫忙，最後只能自己爬起，一瘸一拐地往村裏挪，好不狼狽。

廣津柳浪作出評價：“這個孩子很難成長為一名成熟穩重的男性。”

彌衣搖了搖頭，随後向一黑一白兩個小女孩：“有受傷嗎？”

她的聲音很好聽，如春季中和煦的風，稍微撫平了菜菜子的情緒：“沒有……”

過了兩秒，她又補充了一聲：“……謝謝們。”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到底要幹什麽，但母親教過她被人幫助後一定要記得說謝謝，這樣才是有禮貌的好孩子。

“不客氣。”彌衣覺得這兩個孩子更不像襲擊酒廠的兇手了，“其實們只是路過而已，想跟們打聽一下村子裏的事情。”

“什麽事？”

“們應該是長期生活在村子裏的吧，最近有見到過怪物出沒麽？”

菜菜子的目光瞬間凝住，好不容易消除掉的戒備之心再次出現。

這兩個人……難道是聽信了村民們傳出的謠言，要殺她們的嗎？

“不必擔心，們的目标不是們。”彌衣已經把情況分析透徹了，自然也明白菜菜子在害怕什麽，“不會聽信那個孩子的指控，也不會相信莫須有的傳聞，們想找的是真正的怪物，如果們能夠提供線索的話們自然感激不盡，如果沒有也沒關系，們會馬上離開。”

見她說得誠懇，菜菜子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些，并開始回憶最近發生的事。

村子裏的确時常出現人口失蹤和村民異常死亡的情況，但與她們無關，她們也嘗試着找出那個兇手，以此證明清白，可惜她們太弱小了，根本無能為力。

除此之外的話就只有日常生活了，她會和美美子一起捕魚，摘野果，挖樹根充饑，偶爾會河邊洗衣服，以及像今天一樣被村民無辜責罵和攻擊……

回憶無果，她只能搖頭。

彌衣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因為她怕傷害到這兩個本就可憐的孩子的脆弱內心，只是笑着說：“謝謝，知道了。”

她伸出手，分別揉了揉兩人的腦袋，正要起身——

“好像見過……”

一直被菜菜子護在懷裏的美美子出了聲。

“嗯？”彌衣望向她，“見過什麽？”

美美子不知是害羞還是害怕，又往菜菜子那邊縮了縮：“不知道到底見沒見過。”

就在前幾天，她肚子餓得睡不着，半夜從夢裏醒想出找點吃的，記得溪邊有果樹，于是她就摸黑到了小溪附近，想摘點野果充饑，順便給菜菜子也帶一些回，卻意外地發現有位女性已經在那裏了。

那位女性慵懶地靠在大石塊邊，身段窈窕，露在和服之外的修長雙腿交疊，一雙赤足輕點溪面，上格外悠閑。

美美子從沒見過這麽好的人，一時間竟然呆住了，手裏的野果不小心掉到地上，發出輕微聲響。

女性緩緩睜開雙目，往溪水對面睨了一眼，手一擡，一陣疾風掃過，卷起樹葉飛舞，美美子立馬擡手擋住眼睛，等疾風消失，再望過時那人已經不見了。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早點告訴？”菜菜子生怕唯一的親人命喪怪物之手，語氣都加重了，“萬一遇到危險了怎麽辦！”

“對不起……那時候太暗了，她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證明她存在過的痕跡，以為只是自己肚子太餓眼花了……”

彌衣：“那還記得她身上有哪些特征嗎？”

“這個……”美美子想了想，“頭上和臉上都有很多羽毛算不算？”

羽毛這種東西表面柔順又光滑，在月光的籠罩下會有反光，因此她記得格外清楚。

有很多羽毛……以津真天或是天狗一族？該不會是毛羽毛現吧？

不，最後那個種族應該出不了美人。

範圍盡管縮小了不過還是相對偏大，但有總比沒有好，這也是一大進展。

彌衣再次跟兩姐妹道謝，然後同廣津柳浪離開了，她打算美美子說的那條小溪邊，說不定能感知到妖力。

前往目的地的同時她也在腦子裏一一排除妖怪的種類，這樣方便根據們的習性制定作戰計劃……

“彌衣小姐。”廣津柳浪的聲音中斷了她的思考，“有一個提議，不知可否？”

“這個時候就是要群策群力，廣津先生盡管說。”

“既然【福神将至】可以用辨別方向，那們為什麽不用它判斷怪物的大致方位呢？”

彌衣眨了眨眼睛，随後如同大夢初醒：“對诶。”

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幸好有廣津先生，不然還要領着好多冤枉路，馬上用【福神将至】感知。”

廣津柳浪微微欠身，謙虛道：“承蒙贊賞。”

【福神将至】是被動技能，就算彌衣不刻意實施好運也會一直跟随她身邊，但只要她将所有的運氣都集中在某一固定的領域，就可以起到指向标的作用。

現在正是使用這一能力的最佳時機。

彌衣撿起一塊石頭，在不同的面分別刻上東南西北的首字母，然後閉上眼，将雜念清空，滿心默念的都是該往哪個方向才能找到妖怪巢穴。

晚風吹起，草木微顫，獨屬于夜晚的風情融化在黑暗裏，無盡地鋪就開。

兩側的發絲不斷輕掃彌衣的臉頰，好一會兒之後，那濃密的眼睫才漸漸擡起，露出了淺金色雙眸。

“……找不到。”

石塊落地，暴露出的一面沒有刻字。

廣津柳浪微愕：“是異能力……”

“不。”她神色凝重，嘴唇張合，“除非觸碰到了【人間失格】，【福神将至】是永遠不會失效的。”

心裏有了大致判斷後，她拿出手機給五條悟打了通電話過。

“五條君，和廣津先生找到了些新線索。”

【巧了，也找到了新線索。】

五條悟率先說道。

【這裏的妖怪恐怕不止一只。】

的眼睛可以清楚地捕捉到咒力，但自打進入到這片山區後那極似紅外線成像圖的畫面就模糊了，從那時起就知道這裏的咒靈活動頻繁且數量不唯一，之前找到的那塊破玻璃直接驗證了這一猜測。

“原已經知道了。”彌衣想說的剛好也是這件事，【福神将至】指不出具體方位，那唯一的答案就是四面八方都存在着妖怪，“還有，們遇到了婆婆口中的那兩個‘怪物’，她們的嫌疑可以排除了。”

【嗯？原因是什麽？】

彌衣想回會合，于是一邊往時的路一邊跟對方說着剛才的所見所聞，路過兩姐妹居住的地方時，聲音卻戛然而止了。

那邊正聽得仔細的五條悟覺得奇怪。

【出什麽事兒了？】

“……本是想過跟商量怎麽合作的。”彌衣緊盯着地面，兩姐妹已經不在那裏了，屋門口只剩下被踩斷的樹枝，拖拽的痕跡以及淡淡血跡。

她手指收緊：“不過現在還有一件急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