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四角游戲(六)
異常是從撥打“110”開始的。
無論是甘甜、秦申,還是孫旭誠,無論誰撥打“110”,聽到的都是平板單調的女聲:“對不起,沒有這個電話號碼。對不起,沒有這個電話號碼。對不起……”
“怎麽可能沒有110?!”甘甜幾乎是驚叫了出來,怎麽可能沒有“110”這個電話號碼?根本就是最不好笑的笑話好不好?
難道說是他們真的撥錯了?!
可是,如果一個人撥錯了,兩個人撥錯了還好說,要是每一次都是撥錯了的話……
甘甜不甘心,抄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認真輸入,“1”-“1”-“0”,确認無誤,按撥出,随時“免提”。
“嘟、嘟、嘟……”幾聲忙音。
随後依舊就平板單調的刻板女聲:“對不起,沒有這個電話號碼。”
這就,活見鬼了!
孫旭誠皺着眉頭身體前傾,不安的問了一句:“怎麽樣,還是不能打通?”
甘甜開始覺得煩躁,心裏面好像揣了一團烈焰,呼呼呼的冒出炙熱的火焰,鼻端都是難聞的腥臭的氣味,“實在不成的話咱們就直接去警局報警。”
為了支持她的主張,孫旭誠攥起手機開始導航:“東光明大街附近的派出所是……”
然後……
範長江直愣愣瞪着兩只眼睛,兩手環胸,身體時不時抽搐一下,嘴裏面嘀嘀咕咕的說出一大串誰也聽不明白的話。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秦申這個時候忽然出聲,明明是平淡無奇的話語,聽在人耳朵裏面卻是莫名的尖銳、刺耳:“你們想沒想過還有這麽一種可能性,比如說根本就沒有警察局或者派出所的存在?”
“你說什麽?!”甘甜驚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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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旭誠驚愕,将手機屏幕攤開在幾個人面前,“從GPS導航上來看,确實沒有。”
居然,真的,沒有……?
甘甜繼而擡頭,滿腹懷疑的目光朝秦申面上投了過去。
秦申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做出一副無辜表情:“你別這麽看我,我也就是随便那麽一說。”
然而直接告訴甘甜,事實的真相恐怕并非秦申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輕巧。他應該是隐瞞了什麽,但是……
甘甜眼珠一錯不錯的盯着秦申,就好像要從他的表情之中挖出來些什麽。
秦申則坦然面對,表情坦蕩而又自然。
兩個人之間很快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對峙狀态。
“那個……”孫旭誠的忽然出聲意外的打破了這種對峙,他簡單的看了甘甜一眼,随後便将視線轉移到了坐在他身邊不斷打着擺子的範長江身上,“老坐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如今長江這個樣子,還是先送他回家休息的好。甘甜、秦哥,你們幫我一把。”
秦申聞聲趕忙上前,和孫旭誠一人一邊架起了範長江。
走了兩三步,甘甜這才想起,邊揮手打車邊向孫旭誠求證:“你和他認識?”他指代的自然是秦申,直到剛才孫旭誠叫他秦哥的時候甘甜才意識到,沒有相互介紹過的兩個人怎麽可能知名知姓?
孫旭誠倒也沒有很麽可隐瞞的,直接回答說:“秦哥是我表哥的大學同學,之前在表哥家見過他。我剛才還奇怪你怎麽和他在一起呢!”
秦申颔首,言簡意赅:“萍水相逢。”
甘甜點頭,表示正解:“确實如此。”
終于等來了出租車,司機師傅開門看見血淋淋的四個人,腳踩油門就要開溜。
不過他的動作到底還是慢了甘甜一步,油門還沒來得及踩下,車鑰匙就被甘甜一把拔了下去,當即卡殼。
甘甜面露真誠,準備以德服人:“師傅,出門在外誰能一帆風順,能幫一把是一把。”
司機師傅哭喪着一張臉,在褲兜口袋裏掏了半天才掏巴出一把皺巴巴的紙鈔,最大面額不超過二十元:“姑娘,我幹了一天活就賺了這麽多,都給你吧!”
甘甜當即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師傅,這年頭誰還不是用電子付款啊,你可別欺負我年紀小沒見識!”
司機師傅:“……”強盜也沒有這麽打劫的吧,居然連電子賬戶都不放過?是要自己自發自願主動轉賬的嗎?
為了能說明情況,同時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甘甜言簡意赅将不久前發生的事故講述了一番,同時扯了扯自己血染的戰袍,解釋說:“我們幾個點背,看熱鬧濺的。”反正肇事的卡車還卡在街口的店鋪裏面,也不怕司機師傅不相信。
開車最怕沾染的就是晦氣,師傅挺開通,大手一揮:“上車,麻溜的!”
于是四個人終于順利且麻溜的鑽進車廂。
甘甜不知道目的地,指路的工作全都交到了孫旭誠的肩頭,孫旭誠坐副駕駛位,另外的三個人坐後排座位。
車子開出去好一段路程,孫旭誠不知道哪一根神經搭錯了位置,忽然抽風的喊出了一句:“壞了!”,旋即轉頭語氣急促對司機師傅說,“師傅,咱們不去剛才那個地方了,換個地方。新的地址是……”
等他都交代清楚了這才扭過頭對坐在後排座位的甘甜等人解釋:“長江現在一個人住,他現在這個樣子我不放心,還是讓他住到我那裏有個照應,反正我那裏也有地方。”
既然他都這麽講了,甘甜自然沒有置喙的餘地。畢竟她和範長江算不上熟,只是因為對方是自己
好友的男朋友。
能有人主動擔當照顧病人的重要責任,甘甜覺得——內心欣慰。
然後……
被吓了一大跳。
敲響孫旭誠家的房門,開門的卻是不久之前才剛剛分手的蘇雨霏和李強。
蘇雨霏看見幾個人血染的風彩驚吓過度,“啊”的大叫一聲,下意識的就要關門。
門扉就要閉合的那一瞬間,甘甜眼疾手快插進了一腳,這才終于成功的将範長江架進了客廳沙發。
看着渾身是血,仿佛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四個人,蘇雨霏面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蛋碎的表情。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荼毒這個美好的世界,甘甜忍不住厚着臉皮問了她一句:“雨霏,有我能換洗的衣服嗎?”
話才問出口她就有些後悔了,想着蘇雨霏大概也是來這裏做客的,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知道男主人家裏究竟有什麽衣服的問題。
結果再一次讓她大跌眼鏡。蘇雨霏二話沒說,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真的給她抱來了一身女裝。幹幹淨淨的衣服散發着淡淡的香皂的清香。
雖然确實不太應該,在目睹過周培培四分五裂的死亡之後,甘甜唯一想做的就是徹徹底底的沖洗一番。
甘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明明才親眼目睹自己大學時代摯友的慘死,于情于理都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冷靜才對。可是如果換一個角度想,得知自己再一次從死神手裏僥幸逃生,她現在的表現似乎也還是——不太正常。
然而在這個時候甘甜唯一所關心的就是如何盡快沖去自己這一身的血污。血水順着她的發絲、面頰順流而下,最終彙聚在腳底,沿着下水道排出。随着沖洗時間的不斷加長,濃重的紅色漸漸變淺,直至無色、透明。
狹小的浴室內漸漸充滿了淡淡的花香的氣息,直到這個時候甘甜才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手臂撐在光滑的浴室的牆壁,任由花灑中淌出的熱水澆打在自己的背脊,生騰起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的珍珠色的水霧。
腦子裏面亂成了一團麻,千頭萬緒交織作成一團。
洗完澡換好衣服,清清爽爽的重新回到客廳,甘甜注意到另外的幾個人也都洗淨、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只是衣服的大小似乎并不完全适合每一個人的尺寸,看起來多少有幾分的別扭。
不過比較之前,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孫旭誠這個時候正坐在餐桌旁邊,一臉正色的向蘇雨霏和李強以及秦申三個人講述着什麽:“範長江是瘋了,看見周培培死在眼前吓瘋的,我不放心他一個人住,這些日子他就暫時先住在咱們這裏。另外……”他的聲音中有一種沉痛的味道,“算了,最開始的時候我本來是要去光明大街東口的蛋糕房買蛋糕的,雨霏最喜歡那裏的蛋糕。卻沒想到遇上了長江和周培培兩口子。我們公司最近正好有個和長江公司的合作項目,于是就在一起多聊了兩句……”
在此之前,因為事發突然甘甜并沒有機會了解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這個時候也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朝餐桌方向走了過去……
“……周培培就是那個時候接到甘甜打來的電話的,電話裏面具體說的什麽我也沒聽清楚,只知道似乎是挺緊急的,而且似乎是和王芳有關系。周培培本來下午和長江還有安排,但是又不願意掃了甘甜的面子,于是決定暫時在路口等她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麽急事。”
面對這種不實的指責,甘甜義不容辭為自己辯護:“我沒有給培培打過電話,倒是培培給我打來了一通。”她本來想拿出自己的手機以示清白,而後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已經在卡車事故中陣亡。頓時無能為力之感襲上心頭。
好在除去手機這件物證,甘甜還有一個更具說明力的人證。
秦申說:“我可以證明,我那段時間一直和甘甜在一起,周培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也在旁邊,甘甜開的免提,确實是周培培強烈要求和甘甜見面的。”
這樣一來,兩方面的證詞徹底呈現矛盾狀态。
然而其他人似乎并不是這麽認為,看向甘甜和秦申的目光或多或少的帶上了幾分的暧昧。
對于這種令人心痛的現象,甘甜當即表态撇清關系:“我們就是萍水相逢,沒有任何關系。”
秦申正色、颔首:“确實如此,我和甘甜女士僅僅是合法的、正常的男女關系,絕對不是你們所想象的那樣。”
衆人:“……”其實我們什麽真的什麽也沒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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