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兇六十五點

◎番外四◎

八月份, 整個學校除了高三還在補課外就只剩下正在軍訓的高一新生。

天氣熱得好像剛揭開了蒸籠，令人煩躁。沒有空調的教室裏只有兩個挂牆風扇在茍延殘喘地吱呀叫着。

自習課上，上了半天課的學生們疲倦地趴在桌上, 另一只手上拿着張試卷有一搭沒一搭的扇着。

“不行了不行了要死了要死了。”後面的男生一個勁的廢着話，好像多說兩句就會變得涼快似的。

喬司言剛睡醒，聽着後排的聲音擡眼不輕不重地瞥了過去，鳳眸深沉, 像一把利劍震得男神一時竟忘了開口。

沒了耳邊的聒噪，喬司言被吵醒的不悅平複不少, 他擡頭掃了眼黑板邊上的鐘。

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

啧。

他抻了抻壓得有些發麻的手，将墊着的書随手丢在書堆上跟着起身從後面出去。

“喬司言，你幹嘛去？”講臺上監督紀律的班長看見問了聲, 提醒他，“還沒下課呢。”

喬司言冷淡地哦了聲：“上廁所。”

上課期間的走廊靜悄悄的，屋頂上白雲堆積成翳，藍色一眼無際。

樓下的空地裏上體育課的學生正在打球, 蟬鳴聲聲，混着悶熱的空氣令人越發煩躁。

喬司言淡定自若地穿過教室往樓下走，路過操場時看到滿操場的綠色他只覺得更熱了。

因為是上課時間, 這會兒的超市只零散分布着幾個穿着軍訓服的新生。

他随手拿了瓶礦泉水就付錢走人，在門口和對向走來的新生差點撞了。

“對不起對不起。”

撞他那女生不停地道着歉，天氣太熱, 一口冰水下去終于消了點郁氣。

喬司言倦懶地回了個“不客氣”, 随意的目光卻在看清另外一個女生時停了半秒。

真巧啊。

他無聲冷笑了下，鳳眸凝視着她。

估計是被盯得不自在了, 她擡眸望過來, 一雙眼無辜又困惑, 微撇了下頭，像是思考過，他想讓她也跟着道歉，于是抿了抿唇跟着小聲說“對不起。”

“……”

喬司言一時無話。

這是沒認出他？

他覺得稀奇了，他這張臉不說驚為天人讓人過目不忘但也不是路人臉吧，尤其前兩天他們還差點打起來。

鬼使神差的，本該直接回教室的他卻留了下來等她再度出來，過去，喊了她一聲，“小姑娘，今天挺乖啊。”

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她叫沐瞳，三水沐雙眼瞳，高一的新生，在火箭班。

也許是高三生活枯燥久了，在那之後喬司言有空沒空都會去操場來個偶遇。

接觸時間長了，他也漸漸摸清了沐瞳的性子。

小姑娘很較真，性子比較溫吞，還不懂得拒絕別人，看起來軟軟的很好欺負其實比誰都剛。

就是太好騙了點，他說什麽都信。

她可能到今天都不知道他們的家從來都不在一個方向，所謂占位也是他每天起早打車去始發站占的。

不是沒想過和表白，可他比誰都清楚小姑娘對感情的遲鈍，讓他借着“畢業”點火就跑無疑是不負責任的。

雖然不想承認，但誰讓他真的栽了呢。

暗戀就要有暗戀的樣子，他選擇給她的未來“一如往常”。

就像那晚的煙火下，心動只有他知道。

大學的生活遠比想象中的還無聊，感覺就是比高中少了考試，多了睡覺的時間。

B市的冬天來得比較玩，開學兩個月後的某天望着偌大的校園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一到降溫就裹得像只熊一樣的女孩。

于是當天他買機票回了A市。

那時的學校還沒開始實行封閉式管理，學生還可以去外面吃飯。

想到學校的那幾個固執的保安，喬司言落地後先回家拿了校服外套和校卡，成功地混進了學校。

他去了沐瞳所在的班級。

她沒在。

在門口等了會兒也沒見回來，眼看午休時間要結束了他也沒再繼續等下去，懷揣着一絲僥幸離笑前去了趟兩人平時喂貓的地地方。

這回倒是在了。

望着遠處蹲在灌木叢邊喂貓的沐瞳，喬司言忽然就不敢上前了。

她還和一樣，小小的一只，頭發倒是長了，高高的馬尾束在腦袋後，稀疏的劉海被風吹起。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很可愛。

陽光在身後的枝葉裂縫裏熠熠生輝。

喬司言覺得自己挺有病的。

沒來之前想着看人家女孩子，真來了又慫的連上去打聲招呼都不敢了。

不過，能見到她還挺高興的。

風吹過樹梢，晃得葉子在日光下發光，遠處的政教處響起了打鈴聲。

最終，一直到出了校門，喬司言也沒上去和她打聲招呼。

反倒是手機相冊裏多了張照片。

那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女，紮着高高的馬尾，微低着下颌，抱着一只黑到連眼睛看不清的貓在溫柔地喂着。

葳蕤的陽光在她身後被剪碎，跟泡泡似的黏在周身，璀璨耀眼。

大二結束的那個暑假，喬司言的手機丢了。

怎麽丢的什麽時候丢的他也沒什麽印象了，只知道反應過來時手機已經找不回來了。

當天他就買了新的，是那年的新款。

新手機比上一個不知道好用多少，運行快，像素好，屏幕大得打游戲也很爽，除了沒有他丢失的那張照片，什麽都好。

參加選秀實屬一個意外。

第一次當有人來問他“想不想當明星？”的時候，喬司言覺得這人眼光還不錯，于是非常直接地回了個“沒興趣。”

第二次有人問的時候，他都懶得敷衍了，都沒聽對方把好處羅列完就直接回絕了，“不需要不缺錢。”

和前兩次的經紀公司找來不同，第三次是一張傳單，是某視頻平臺舉辦的全民選秀節目。

由101個限制範圍內年齡的男生通過比賽，最終讓網友票選出五人人氣最高的組成內地男團出道。

此前已經成功舉辦過一屆了，并且還成功出過圈，所以喬司言對這個選秀也不陌生，他詫異的是這傳單發給他幹嘛？

他拒絕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給他發傳單的女士說：“同學來參加吧，你長得這麽帥一定會是下一個xxx的……”

說着羨慕地快速把那位xxx如今的人氣和粉絲說了一遍，然後再次慫恿喬司言報名參加。

喬司言對這些實在沒什麽興趣，他依舊哦了聲說沒考慮，将傳單遞了回去，遞到半空，瞥到上面的贊助商淡漠的眉目一動，他問：“我報名了可以拍那個牛奶的廣告？”

之前在寝室看到學員好像都可以拍？

那人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當然啊，這是我們贊助商，只要人氣高是可以拍中插廣告的，出道了還會正式簽品牌代言。”

聞言喬司言說：“給我報個名。”

那人在給他填信息的時候忍不住好奇問道：“我剛剛勸了你那麽久你都沒答應，怎麽這會兒又同意了，不會是為了個廣告吧？”

喬司言接回證件，平淡地應了聲嗯。

視線落在易拉寶上的品牌名和贊助需要宣傳的牛奶上，心裏暗自回想，學校的超市裏到底是這個品牌的牛奶多還是另外一個品牌的多。

十二月，選秀提前錄制。

101個男生齊聚在錄制現場，報道，考核分級，分寝室，忙了一天。

睡覺前，一個寝室的十幾個男生興奮得睡不着覺，由于被收了手機，不知是誰起了頭開始說起了來這裏原因。

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夢想和自尊。

“喬司言你呢？”

對鋪的男生将話題轉到了他身上，接着其他人的視線也追了過來。

在今天的內投裏人氣最高的除了那兩個早就有粉絲基礎有過出道經驗的“回鍋肉”外就是這位不愛說話的帥哥了。

而且和其他人的興奮不同這位好像是被逼來參加的一樣，連初次考核這麽重要的舞臺也是随意地而慵懶地唱了首歌。

跟個砸場子的一樣和其他選手氛圍完全格格不入。

“是啊喬司言你是怎麽想來參加選秀的？”

“我也好奇。”

“說說呗。”

好奇的人越來越多，喬司言瞥了眼注視着自己的一群人，淡定地擡了下眼皮，不疾不徐地哦了聲，說：“我手機掉了。”

？？？

其他人不知所雲，安靜了一秒，此起彼伏地哈：“什麽意思？”

“是來參加比賽贏臺手機回去的意思嗎？”這屆的贊助商裏也有手機品牌贊助。

“呃……難不成是誰承諾讓你來參加比賽就給你換臺新的吧？”

他說的莫名其妙，又是沒有公司背景的個人練習生，除了這些離譜的理由他們也實在想不出其他的了。

面對大家各種猜測，喬司言只是冷淡地否決，“不是。”

他說：“手機裏有張照片。”

我見不到她了，希望參加這個節目能讓她看到我。

後面這句喬司言沒有說出來，所以至今為止當年那群同選秀寝室的人怎麽也想不到當時他們以為的胡謅借口真的是如今這位飯圈頂流入圈的理由。

而喬司言怎麽也想不到幾年後他的小姑娘也在用她的方式奔向他。

盡管她還理不清對他的感情也義無反顧。

終于，于一個普通的新年後夜晚，他們再度重逢。

像四季更疊，總有歸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