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匣子

飛鳶當然不信, 但那是世子送來的,李輕婵不肯說,她也只能當那匣子裏是真的什麽都沒有。

看着李輕婵躲躲閃閃的驚慌模樣,她腳下一轉往床榻那邊去了, 将手上衣服放到床邊道:“那奴婢去看看膳食好了沒有, 小姐你先更衣?”

“嗯。”李輕婵跟藏寶貝一樣摟着匣子, 偏着頭用眼角餘光注意着飛鳶的動作。

她往外走一步, 李輕婵就抱着小匣子一點點轉動,全程與飛鳶背對背, 生怕讓她看見了小匣子。

畢竟這匣子可是鐘慕期送來的,裏面裝着的是她的小衣,不能讓別人知道。

“還有……”飛鳶往外走着突然出聲,将李輕婵吓得差點彈跳起來。

“差點忘了。”飛鳶哭笑不得,指了指被她護得嚴嚴實實的小匣子道, “世子說裏面的東西是洗過的,晨時剛烘幹了。”

李輕婵繃着羞紅的臉,故作淡然地“哦”一聲。

聽見房門從外面關上的聲音,她又等了會兒, 确定飛鳶是真的出去了, 才抱着小匣子跑回床邊,飛速将匣子塞進被褥裏, 然後站起來去拉床幔, 動作太急, 差點直接将玉鈎扯下。

床幔層層落下,裏面光線晦暗, 周圍也沒有別人了。

李輕婵兩手撐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呆坐了會兒, 微微側臉去看床上鼓起的小包包。

越看臉上越熱,手指頭無意識地在褥子上撓了起來。

昨晚沒有小衣穿她很不習慣,現在小衣送來了,她卻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李輕婵感覺渾身發燙發癢,就好像骨頭縫裏長了草一樣,是剛冒出的嫩芽,不緊不慢地長着,她摸不着也拔不掉,怪異得很。

她偏臉看了會兒,低下頭,偷偷摸摸往自己胸前瞅了一眼,又羞臊地轉開臉。

還是要穿的嘛……

李輕婵撐在床沿的手動了動,慢慢摸到錦被邊角,将錦被拖拽開,露出了那個紅色小匣子。

接着抿起嘴巴,将床幔檢查了下,确認沒有絲毫縫隙了,蹬掉鞋子往床裏側爬去。

她把自己塞進被窩裏坐着,将小匣子抱來放在腿上,紅着臉在鎖扣處摸了片刻,深吸口氣,将匣子打開了。

匣子底部和蓋子裏都墊着朱紅軟絨布,裏面平鋪着幾件小衣,李輕婵拍了拍熱氣騰騰的臉,伸手去取。

總共七件,應當是夜間趕制出來的,但針腳細密,繡工精湛,沒有絲毫的敷衍。

有色彩鮮豔、繡紋繁瑣的心衣、诃子式的,也有淺色的簡約抹胸式,料子看着也很眼熟,就是昨日繡娘給她選的那些什麽雪緞、銀绡之類的。

昨日繡娘問她選什麽料子,她是怎麽說的來着?

她說讓繡娘去問表哥?

李輕婵摸着這又軟又滑的小衣,完全搞不懂自己當時是怎麽想的,是哪一次暈倒的時候撞壞了腦袋嗎?

她懊惱着不敢往回想了,随便挑了一件心衣,将其餘的一股腦卷巴着塞了回去。

合上匣子卻後悔了,垂頭喪氣地重新打開,将小衣整整齊齊鋪好,再好好地合上。

把匣子關緊了放進床裏面,她捏着手裏那件繡着連理枝的水紅色心衣塞進被窩裏,解了中衣系帶,自己也鑽了進去。

等飛鳶過來時,李輕婵已穿戴好了,臉紅撲撲的坐在床邊,懷裏還抱着那個小匣子,見了她,立馬把将小匣子藏進被窩裏。

“小姐,只有這個匣子要帶着嗎?”

李輕婵來了幾日,先前的衣物都被飛鳶先一步送回去了公主府,現在也就剩身上這一套和懷裏的匣子了。

“世子可能還要等會兒才回來,要不奴婢先讓人把這個送回府裏?”飛鳶問。

李輕婵使勁搖頭,匣子沒有鎖,要是讓人看見了可不得了。

飛鳶見她恨不得将小匣子藏進懷裏貼身帶着,也就不問了,喊她過去洗漱用膳。

李輕婵确實是餓了,把床幔放下了遮住床榻才走過去,輕聲細語地叮囑飛鳶道:“不能碰它哦。”

永壽宮中,青煙袅袅地從镂空攀枝香爐中升起,暖若三月天的宮殿內,平陽公主難得收斂了性子,一臉柔順地聽着兩鬓斑白的太後說話。

“……要整治小輩哪用得着你親自跟人動手,這不是白白壞了名聲嗎?”

平陽公主張口欲反駁,太後搖頭阻攔道:“人家當面肯定是不敢說你不好的,背地裏指不定怎麽議論呢。教訓她娘也就算了,要是真的剁了方家丫頭的手,那是以長欺幼,容易落人話柄。”

“我當時是氣急了,原本我就是要尋她娘的錯,誰知道那方念那麽沒禮數,衆目睽睽之下竟敢上手推人!沒當場剁了她都是我心善!”

平陽公主現在想起來還是氣,第一回 帶李輕婵出去,就讓她被姓方的欺負了去,實在是無臉面對馮娴的牌位。

太後拍了怕她手背,嗔道:“你可是當了娘的人,兒子都那麽大了,怎麽還跟姑娘時一樣沖動?”

旁邊伺候的嬷嬷見平陽公主神色不忿,低聲道:“在太後您眼裏,公主可不就還是個小姑娘嗎?”

一句話哄笑了兩個人,平陽公主心裏憋着的氣散了一些,知道太後說的才是對的,端起茶水遞過去,“母後喝茶。”

她向來是拉不下臉認錯的,主動端茶遞水就代表着服軟了。

“母後也不是怪你,咱們皇家的人要懲治一個丫頭随便懲治就是,只是犯不着髒了你的手。”太後飲了茶,拉過她的手緩慢道,“你想要方家丫頭遭殃,大可從方家其他人下手,哪家大戶人家後宅裏沒點龃龉了?有時候自己人下手才更狠呢,這叫慢刀子割肉。”

“知道了,那我等着看方家老夫人怎麽教訓她。”

見她終于轉過來了,太後欣慰,又道:“你真就把那李家……叫什麽?”

“李輕婵。”

“哦,真就把這姑娘當自己孩子了?”

平陽公主緘默了片刻,答道:“她是馮娴遺女,若是好好長大了或者不曾出現在我眼前,我也就當不記得她了,可她如今這個樣子,我不能放心……”

“母後還當你與馮娴當真是老死不相往來了呢,當初不是吵得很兇嗎?”

平陽公主不願意提這事,皺着眉頭道:“母後你就別管我了。”

“哀家哪裏管的了你。”太後嘆氣,“罷了,随你吧。只是你這嘴硬又沖動的性子還是得改一改……”

平陽公主最怕她念叨這個,忙轉移話題與她說了些別的,不多久,宮女來報:“世子來尋公主了。”

太後面露喜色,忙道:“快讓子晏進來。”

鐘慕期今日一早進宮,先去了皇帝那一趟,這會兒是特意來接平陽公主回去的。

被太後拉着問了許多,離宮時已近午時。

臨走時太後叮囑平陽公主,“雖不能太蠻橫了,但也不能讓人欺負。”又轉向鐘慕期,切切道,“哀家知道你主意多,多看着點你母親,別讓她再沖動了。”

待人出了宮殿,老太後被嬷嬷扶着回到軟榻上,嘆氣道:“我這女兒就是性子太過高傲,總讓我放不下心。”

嬷嬷笑道:“誰不知道公主是您的心尖肉,再說還有世子看着呢,世子一片孝心,哪裏能讓公主吃了虧?這回也就是您先一步把公主拘着了,不然就算公主真的讓人剁了方念的手,回頭世子也能查出些什麽,保證公主清清白白的。”

太後一想也是,笑得臉上起了皺紋。

歇了會兒,忍不住又幽幽道:“若說平陽的婚事有什麽讓我滿意的,那也就唯有子晏這孩子了。到底是在宮裏長大的,不像那沒臉沒皮的鐘家人。”

“豈止是不像,鐘家那幾十口子,加上譽恩侯本人,哪個也比不上咱們世子。”嬷嬷跟着說道。

然而她這話提到了譽恩侯,讓太後臉色略微下沉,“那也是鐘遠函自作自受。”

早些年先帝還在時,太後随時雖占着後位,卻沒有一國之母該有的體面,平陽公主幼時跟着受了些委屈,對情愛從來沒有過期盼。

後來選親時根本沒怎麽認真,而那時她皇帝兄長正有削爵的念頭。為了保住譽恩侯府的爵位,鐘遠函鞍前馬後地讨好起平陽公主。

平陽公主對情愛沒想法,但是想要個孩子,看鐘遠函相貌好,沒什麽亂七八糟的妾室,覺得他幹淨,這才選了他。

這場婚事雙方各有目的,但平陽公主明确表明驸馬須得潔身自好,鐘遠函也答應了。

成親數年,平陽公主意外知曉了一件事,養在鐘家二老爺名下的三少爺鐘平漣根本就不是鐘二老爺生的,而是早些年鐘遠函的外室生下來的,為了保住和平陽公主的婚事,特意轉到鐘老二名下。

平陽公主氣壞了,鐘遠函卻狡辯說那外室是與平陽公主成親前養的,已經被毒死了。

平陽公主根本懶得與他說話,讓人将他打了個半死,把譽恩侯府掀了個底朝天,直接搬回了公主府。

提到鐘遠函太後就來氣,冷聲問:“他那個外室子現在在哪?”

“還被世子關着呢。太後放心,世子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

太後臉色這才好了些,點頭道:“這倒是真的。”

回府路上平陽公主就在問李輕婵的情況,府中下人瞞了兩日還是沒能瞞住,她已知道鐘慕期将人帶出去看病了。

“看出什麽了?現在可回來了?”

“先送母親回去,我再去接她。”鐘慕期道,“她那心疾有些麻煩,須得孟梯親自醫治。”

平陽公主是早知孟梯這人的,也清楚他的醫術,就是有些奇怪:“他不是擅長什麽毒藥偏方嗎?還會治心疾?”

鐘慕期依然十分從容,道:“阿婵的心疾有些怪異,太醫摸不準,我也就是帶阿婵去試一試,沒想到孟梯還真摸出了點門路。”

先前請了那麽多太醫都沒說出個一二,既然孟梯有法子,那就交給他好了,反正是自己兒子手下的人,不怕出問題。

正好借着這機會讓阿婵與子晏多相處相處……

平陽公主這麽一想,覺得兩全其美,接着細問了些李輕婵的病症。

鐘慕期挑着揀着與她說了,只是說得簡單,又将哄騙李輕婵的那套說辭轉給平陽公主聽。

平陽公主半信半疑,想了想李輕婵第一回 吐血的情景,道:“也是,那會兒方念是說得太難聽了,阿婵大概是氣壞了。”

“感情還是個得嬌生慣養的病。”平陽公主嘴上嫌棄着,回了府就吩咐下人都注意着點,不能惹了李輕婵心煩。

鐘慕期則是未進府門,直接繞道往刑獄司接人去了。

李輕婵等了有一會兒了,見着他,還沒說話臉上就先飛起了紅霞。

鐘慕期上下掃視了她一遍,道:“先回去,別的等做好了,我再讓人給你送回府裏。”

“哦。”李輕婵下意識答了,答過了發現自己沒聽懂他在說什麽,問,“等什麽東西做好啊?”

“你的新衣、鞋子,還有裏面的……”

李輕婵渾身一熱,連忙打斷他:“我知道了!知道了!”

聽着她慌裏慌張的語氣,鐘慕期眼眸掠過一絲笑意,道:“回去了。”

他率先往外去,走了兩步沒聽見李輕婵的動靜,回頭,“還有什麽事?”

“……怎麽帶回去啊?”

李輕婵聲音小小的,讓鐘慕期起了疑惑,“什麽怎麽帶回去?”

李輕婵臉紅似血,扒拉出藏在寝被下的小匣子,聲若蚊蠅,“怎麽拿回去啊?”

鐘慕期看着她低垂的腦袋,嘴角微微翹起,聲音沉穩道:“讓飛鳶偷偷給你送回去,不過她好奇心重,可能會偷看,不知道你介意不?”

那肯定是介意的,怎麽能讓她知道表哥給自己送來的是貼身小衣!

李輕婵猛地搖頭,“介意!”

這邊除了李輕婵就飛鳶一個姑娘家,鐘慕期便道:“那就讓侍衛悄悄送回聽月齋。”

李輕婵更是不願意了,侍衛可都是男子,就算不會偷看,若是不甚把匣子打翻了,那像什麽樣!

“不然就你自己抱着,若是有人問,就說裏面裝的是糖人。”鐘慕期低下頭,在她懷裏抱着的小匣子上輕輕敲了兩下,道,“若是還不行,那就表哥幫你拿着?”

李輕婵陡然間顫了一下,紅暈如浪潮般撲上臉頰。

踟躇了會兒,最終羞紅着臉做了選擇:“我自己拿。”

還是怕被別人問,她一手抱着匣子,一手去拽鐘慕期的袖口,軟綿綿道:“表哥你和我一起回去,要是府裏有人問了,你去跟人家說。”

她自己不想說謊就讓鐘慕期來,還順便想套他跟自己一起回公主府。

鐘慕期原本就沒打算讓她一個人回去,裝作是受不住她的哀求才答應的,道:“行,我跟你一起回去。阿婵要記得表哥的好。”

“記着了!”李輕婵趕忙道,“表哥你最好了。”

這便要出發了,到了門口,見外面的天低低壓着,北風陣陣,冷得厲害。

李輕婵先把她寶貝匣子放上去,再提着裙子去踩腳凳,剛站上去,一陣狂風卷來,掀起她的鬥篷,讓她打了個寒顫。

她退回來正理着鬥篷和被風吹亂了的衣擺,見旁邊的鐘慕期什麽都沒扶,腰板都沒彎一下,長腿一跨,眨眼間就上去了。

這也就算了,進車廂時還順手撿了她放在車廂口的小匣子。

李輕婵慌忙喊道:“表哥!”

鐘慕期的聲音從車廂裏穿出來,“怎麽了?”

李輕婵想問他做什麽要拿自己的小匣子,可那匣子本來就是他的,連裏面的東西都是他讓人做的。

李輕婵覺得問不出口,急忙想上馬車,一只腳踩上了腳凳,高聲喊道:“表哥,我還沒有上去呢。”

“你不是不用我扶嗎?”

鐘慕期一開口,李輕婵就想起昨晚他伸手來扶自己,被自己刻意忽視的事情。

她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又覺得鐘慕期是故意提起這事的,李輕婵有一點小生氣,但人家說的也是沒錯,是她沒理在先。

但不管怎麽着,得先讓他離了自己的小匣子。于是李輕婵扶着馬車門軟聲道:“要扶的。”

聲音傳到車廂裏,鐘慕期驀地低笑了一下,從裏面出來,朝她伸了手道:“上來。”

李輕婵還是頭一回被人從上面扶着,把雙手都遞給了他,踩着腳凳被他一拉,輕快地踏了上來。

躬身進了車廂,看見她的小匣子就光明正大地擺在正中間的矮桌上。李輕婵臉一燙,忙撲過去把小匣子藏進角落裏,然後自己坐過去,用鬥篷将它遮住。

她還不知道鐘慕期已經跟平陽公主編造了她的病,轉移話題問道:“表哥,待會兒怎麽跟姨母說啊?”

鐘慕期答非所問:“你還沒有和我道謝。”

“嗯?”李輕婵錯愕,雙目泛着疑惑的水光。

馬車已動了起來,鐘慕期指着車廂木門問:“你怎麽上來的?”

那當然是被他拉上來的。往常李輕婵都會說一句“謝謝表哥”,今日是直接進了車廂沒說這句。

那會兒她腦子裏只有她的小匣子了,忘了要道謝,被他提醒了,乖乖補充道:“謝謝表哥。”

說完了,腦內一閃,轉頭看鐘慕期,糾着柳葉眉道:“表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鐘慕期神色淡然,“我故意什麽了?”

李輕婵覺得他是故意把自己的小匣子拿走的,故意讓自己慌張,好求他拉着自己上來。可是沒有證據,還要提及小匣子,這太讓人害臊了,李輕婵說不出口。

但心裏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拿他沒辦法,只能輕哼了一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然後她扭臉看向車壁,打定主意不會再主動與他說話。

“方才我去接母親回府,她問我你的心疾……”

“表哥——”李輕婵立馬轉回來往他身邊湊,哭喪着臉,可憐巴巴地喊他。

鐘慕期又笑。

李輕婵原本正心急,一看他笑,覺得自己好像被耍了。一時下不來臉,兩手搭在腿上,繃着嘴角不吭聲了。

她不出聲了,鐘慕期便主動問:“叫我做什麽?”

李輕婵還是不說話,于是他也不說話了,兩人隔着矮桌就這麽靜坐着。

車廂內太安靜,襯得外面呼嘯的風聲越大。

李輕婵有了記憶之後就一直待在南方,很少見這麽大的風,聽着聽着覺得有點瘆人,想問問鐘慕期京城往年是不是也這樣。

人都轉過身去了,見鐘慕期胳膊肘撐在矮桌上,正惬意地拿着一本書看。

李輕婵想起自己還在和他置氣呢。

可是氣大傷身,她現在這身子可傷不起。會毒發身亡的啊!

什麽裏子面子都比不過性命,李輕婵屈服了,胳膊肘也搭上了矮桌,細聲細氣道:“表哥,我有點難受。”

鐘慕期心中一緊,立刻擡眸看過來,卻見她眼波潋滟、面色紅潤,沒有絲毫不舒服的樣子。

他頓了一下,問:“哪裏難受?”

“我心裏難受。”李輕婵慢慢說道,“表哥你好好跟我說話,不然等會我又難受得吐了血怎麽辦?孟大夫說我不能難受的,你明明也知道。”

鐘慕期沉默了好幾息,被她催促一聲之後,才嘆氣道:“……好,我好好跟你說。”

李輕婵高興了,眼睛一彎道:“以後也得好好說,別讓我不高興。”

鐘慕期往她笑得開懷的嬌靥上看去,點頭,與她坦白了自己給平陽公主的解釋,相當于直接把她的毒隐去了,所有不适都歸于心疾上。

李輕婵一聽他已經把這事解決了,愣愣道:“那我還要和姨母說什麽?”

“什麽都不需要,你只要把你哪裏不舒服、不順心告訴她就行。”停了一下,他補充道,“或者告訴我。”

李輕婵呆坐着陷入沉思,雖然現在知道平陽公主也是為她好了,可是她摸不着平陽公主的喜怒,總是惹平陽公主生氣,相處着心驚膽戰的。

可鐘慕期不一樣,他知道自己所有事,還一直對自己很好。

李輕婵覺得要是有事情,還是和鐘慕期更容易開口。

思考了會兒,她開口問:“表哥,那你能不能經常回來啊?不然我有事都找不着你。”

鐘慕期又笑了,但這與先前那個笑不同,溫溫柔柔的,帶着點意料之內的滿意。

這個笑讓李輕婵有些不自在,她心跳急了幾分,臉上也發了熱,莫名想躲開,于是她轉頭看向車窗,想尋個縫隙透透氣。

“能的,阿婵想讓表哥回來,表哥就經常回來。”

李輕婵聽着他聲音紅了脖子,沒敢回頭看他,擡手去開小木窗。

四四方方的小車窗甫一被打開,寒風便争先恐後地湧入,李輕婵猝不及防地被寒氣撲了一臉,連忙往後躲開。

身邊一道陰影投下,鐘慕期越過她傾身去關窗,道:“凍病了就得讓府裏的老太醫給你把脈了,小心被他看出來什麽。”

李輕婵卻沒聽進去,等他把車窗關好退回去時,見李輕婵擡着手背湊到他跟前,“表哥你看。”

柔膩白皙的手背上落着兩片小小的雪花,在她說完這幾個字時化作了水滴。

“是該下雪了。”鐘慕期看着她亮晶晶的雙眼,想起姑蘇好像是不怎麽下雪的,“看樣子今夜會下一整夜,明日一早地上就該白了。”

李輕婵很高興,扒着車窗往試圖找個小縫往外看,半天也沒找到。

等馬車停下,她已經滿腦子都是下雪的事情了。

府中侍女收到消息已經在門口等着了,見馬車來了,急忙撐着傘迎了上來。

尤其是秋雲,連連問她身子怎麽樣了,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別的不舒服。

李輕婵一心二用地回着她的話,注意力大多都在細碎的雪花上。

“小姐,先進去吧,公主還等着你呢。”

挽月低聲勸了一句,李輕婵立馬回神,她還穿着身男子衣着呢,得先去換一身再去見平陽公主。規規矩矩收了心,被擁簇着往府裏去了。

跨過門檻時她忽然想起什麽,停住步子,回頭喊道:“表哥,你快點啊。”

鐘慕期沖她點了點頭,等她身影消失在府中,推開管事太監的傘,重新回到了馬車上。

再下來時手中多了一個小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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