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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正門，闖入衆人視線的兩個身影特別惹人注意。

顏染白跟商澤端匆忙間趕到醫院，根本沒有來得及換下禮服，此刻來到住院樓，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她腳步匆匆，一向靜水無瀾的面上，擔憂明晰可見。

剛擡手握住門把，顏染白卻止住了前進的步伐。透過玻璃，雙目沒有焦距地看向病房內。感覺到肩頭傳來的重量，她昂首回眸，正對上一雙飽含肯定的棕色瞳孔。

“別緊張，沒事的。”

顏染白深吸一口氣，對着商澤端無力地笑笑，然後推門而入。

“小姐——”桃姐欣喜地看着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剛想說些什麽，卻被陳管家的輕咳聲堵了回去。

“醫生說她腹部積水嚴重，腸胃有輕微出血的跡象，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陳管家對着來人微微颔首，簡單地交代完畢便帶着桃姐出了門，把空間騰給他們。

此刻林筱正挂着點滴睡在夢裏。

病床上半部被微微搖高了一些，她睡覺不能平躺，不然就會咳嗽不止。

眉眼間依稀可見風華的林筱，早已不再年輕，即使曾經保養得再好，也敵不過病來如山倒。腹部因積水而圓圓滾滾地凸起，像一只皮球，豐潤的手臂也早已幹枯得皮肉分離。

顏染白輕輕撥開她額間的發絲，眼底深處是難掩的心疼。

“疼——”低低的呻|吟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

顏染白看見林筱擡手，想要阻止她。商澤端更快地搶先輕輕捉住了林筱的手腕，避免她過大的動作碰到插.進血管的針尖。

“媽，哪裏疼？”顏染白湊在她耳邊，柔聲問道。

“肚子疼……疼啊……”

顏染白聞言将手伸進被子，手掌打着圈輕輕按揉她的腹部。看着林筱漸漸安靜下來，她才停手給她掖好被子。

聽着她緩慢而有節奏的呼吸，顏染白有些讷讷的。

“去陽臺吹吹風？”商澤端的笑容帶着安定人心的溫暖，牽引着顏染白懸吊的心來到陽臺。

夜風微涼，又夾雜着悶。

兩人相對而立，顏染白時不時看向房間裏的人。

“風濕性心髒病。告訴你也無妨，反正終究是瞞不住的，不過是時間早晚罷了。”

靜默良久，商澤端終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一直知道雅蘭董事長身子不佳，在家靜養，雅蘭卻從未透露過她是因為心髒病加重的緣故。

一時間，商澤端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擡出在顏染白面前的招牌笑容，只不過這一次笑得更顯真心：“吉人天相。”

顏染白卻木木地搖頭。“不知道，能不能把今年走過去。”

“難過的話，我陪着你。”商澤端斂去笑容，擡手想要架住她瘦削的雙肩。顏染白側身向裏間走去，不着痕跡避過他的雙手。

長風穿過落空的十指，細聽，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輕微聲。

商澤端蜷起手指緊緊握拳，嘴角緊繃，細長雙眼中露出一絲狠色與不甘。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融入她的世界一點點，卻總是剛踏入門檻就被無情地攆出。

胸口悶悶的疼。

商澤端，不要着急，慢慢來，她會是你的。

“渴……”

虛弱的呼喚聲勾回兩人的思緒，顏染白轉身去拿水杯，回到床邊的時候，商澤端已經輕輕扶着林筱的背端坐了起來。

恰時的配合，恰時的默契。

他看向顏染白的眼中，閃着某種奇異的色彩，顏染白只假裝不知道，小口小口喂水給林筱。

這一番掙紮，林筱也自然是醒了。

尚有些渙散的眼神從顏染白的身上移向商澤端，略帶了點疑惑，仔細看了一會兒，眼中又盛了幾分喜色，林筱竟怔然點了點頭。

她身體半躺靠在床上，緩緩昀息，顯得很疲倦。

“媽，你還是再睡一會吧。”顏染白半坐在床側，低聲道。

林筱睜開眼睛，反而十分有神：“小染，是他了吧？”

顏染白微微一怔，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注意到她看向商澤端的眼神，意識到她誤會了。

“媽，不是——”

“伯母，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染白。”

話是說給林筱聽，眼睛卻半分不離顏染白。顏染白看得明白的，他商澤端又怎麽會不懂，搶先承諾，無非是占個先機。

此刻林筱病重在榻，顏染白又怎麽會惹得她失望。

果然，顏染白欲語未語，最終眸光黯淡地垂了下去，再看向商澤端的時候隐隐帶着點憤怒。

**

“商澤端，你太自作主張了。”兩人走出醫院，顏染白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頓開口道。

商澤端卻輕松一笑，甚至帶着幾分無賴，跟一貫的溫文儒雅完全相悖。“染白，這麽久了，你總得給我一點回應。”

這個男人從半年前開始出現在顏染白身邊，轟動的時候曾在對面高樓落下百米橫幅向她表白，而後又時不時送點小花買點點心，每早開着車在門口等着她出發，然後摁着喇叭滴滴滴跟在她車後。

在很長一段時間的顏染白心裏，商澤端，只是作為她的追求者之一而存在。

她整日埋頭公司事務，根本沒心思逐個打發，只任他們來來去去也不加理會。

如果不是那天清早，機緣巧合最終選擇上了他的車，之後根本不會有兩人獨處的機會，可能至今，他都在顏染白的感知範圍之外。

高身份，優品質。他很優秀，接近女生心中夢想的樣子，可是偏偏——缺了點什麽，不是她想要的。

商澤端靜靜呼吸，等待着她的回答。總算是離她近了一點。

可能跟最開始計劃好的道路有些微偏軌，不過，只要最終的結果一樣，對于商澤端來說，都不算壞。

他期待地看着顏染白，心頭有片刻忐忑。

一向自信冷靜，以自我為中心，看似拒人于千裏之外，可是那畢竟只是用來包裝自己的外殼，面對這面親口傷人這種事，顏染白還是有些難以做到。

千百種念頭在頭腦中打轉，顏染白竟然理不出一點頭緒。

啞了半天，顏染白選擇了緘默。最終只得轉身，默默走路。

商澤端似乎猜到了會是這種結果，并沒有太多失意難過，跟上前去替她拉開車門。

一路無言，他輕車熟路地在路間穿梭，很快來到了顏染白家門前。

偌大的院子內黑壓壓的，沒有一絲光亮。白日裏豪華的建築，這時更像一只張開大嘴的巨大怪獸，靜靜地蹲在深處。

“就你一個人？”

商澤端微微皺眉，手指在方向盤上輕叩。

“嗯，他們一個月有幾天休假。”顏染白取下安全帶，開車下門。

其實就算不休假，加上陳伯跟桃姐，整棟屋子裏的人也不會太多。林筱本就喜歡清靜，一直主張院子裏人手夠用就行。

商澤端也跟着下了車，朝着她的側影揮手：“那你小心點，有事call我。”

顏染白正欲背身的腳，因了他的話靜止不前。

前方是寂靜冷清的屋宇，身後則是一腔暖心的他。無望的沉沉長夜裏，冰涼的孤寂世界裏，一個人願意陪她來去。

昏黃朦胧的路燈下，他的話顯得如此溫暖人心，那一瞬間她甚至有想要流淚的感動。

顏染白扭頭看他，唇角含了絲絲笑紋。

“商澤端，給我點時間。”

這話來得太突然，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顏染白看着他呆呆的樣子，最終笑開了補充一句：“我需要考慮一下，對不對？”

啪啪——

原本瘋長在他心底的不甘之樹，像是逢了甘霖雨露沐浴了陽光，一朵一朵在枝頭盛開出粉色花瓣。

動力，來自她給予的希望。

兩人相視一笑，商澤端目送她轉身離開。

**

“阿澤，在這兒！”

商澤端看着門口朝着自己招手的岚，笑眼眯眯地走了過去。迎上對方輕飄飄送來的一拳，商澤端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哎喲哎喲，快放手！”顯然他用力過猛，岚一口氣上不來，被憋得滿面通紅。“我靠，商澤端，你他|媽這是要謀殺親夫啊！”

商澤端細長的眼睛一凝，身子軟軟傾在他的肩側，帶着暧昧的笑意看向對方。

岚頓時覺得渾身一陣子雞皮疙瘩密密爬滿了上來，提着他的衣領子就要一個拳頭招呼過去。“娘.的，別勾引老.子！這細皮嫩肉的模樣，真看得人想把你吃了！”

“行了，你們別一見面就吵嘴，過來這邊坐。”長沙發上一群人招呼他倆，玻璃茶幾上酒瓶、拉罐散了滿桌。

糾纏在一起笑鬧的兩個男人這才彼此松開。

撞開站在屋子正中央拿着話筒嘶吼的男人，商澤端徑直擠進了沙發行列。

“來來，喝酒。”岚跟着蹦跶過來，扔過去一罐啤酒。

“這麽晚了，叫我過來幹什麽？”商澤端的眼睛晃了一圈，都是些老熟人，“明兒還上班呢。”

“喲，瞧瞧，這有了人生追求的人呀，就是不肯跟我們一般堕落了。”有人大聲洗涮，“哥們兒，睜眼瞧瞧——才淩晨一點，就喊晚啊！”

“去你|媽的！”商澤端拿起手上的罐子就扔了過去，沒有喝幹的啤酒汁液橫飛。

“別鬧！別鬧！停——”岚站起來跳上茶幾，将幾面上的瓶瓶罐罐擠得全往地上滾，“別忘了今晚大家來這兒的目的！”

說完一個響指，尖銳的口哨聲一吹，緊閉的大門便被人打開。

門口進來一個身材瘦削的少年，約莫十七八歲，面色蒼白。他很瘦，站在門口低垂着眼，腰背挺得筆直，看起來卻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

房間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岚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小子，站過來。”

他走得很慢，嘴唇抿得緊緊的，看得出此刻他很不情願。

岚突然湊上了商澤端的耳廓，低笑着說：“還沒開.苞呢，嫩的很。可惜你不玩兒這個。”商澤端微不可聞地皺了皺眉，借喝酒的動作遮過了眼神中的厭惡。

“擡起頭來。”

說着有人用手勾住了少年的下巴，他被迫擡起頭，垂下的眼眸上揚開來，漣漣清波盛在眼眶裏，撩得人心癢癢。

“啧啧——”

“好貨色——”

剛送顏染白回家他就接到了岚的電話。商澤端心裏裝了其他事情，加之他也不好這一口，今天就有些興趣缺缺。

掀起眼皮只随意一掃，眼神卻定在了那裏。

腦海中迅速閃過某人的容顏。

一樣的蒼白，一樣的上挑鳳眼，以及，眼神裏一樣的倔強。

眼見他的衣服就要被這群餓狼扒光，商澤端驀地開口了：“住手。”

在此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瞬間，商澤端就隐約意識到了幾分不對勁——他這是被一種奇怪的情緒操控了。

然而，嘴巴卻已經不受控制地率先發出了聲音。

慘了，商澤端，你居然——栽花叢裏了！

衆人聞言回頭，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你不是——”

咬了咬牙，商澤端索性硬聲說道：“把他給我。”

這下子，原本只是傳言的傳言竟要成真！

商家少爺開始轉換口味，這顯然是一件讓衆人更值得興奮的事情。大家沒有任何異議，爽快地交出了瘦削的蒼白少年。

帶着他走出包間，見少年還一直跟着自己，商澤端不覺有些好笑。

“走吧，不用跟着我。”瞥見對方眼中的驚異，他突然很自豪，自己似乎做了一件能夠被稱作好事的事，“你要謝，就謝某一朵小、小、花。”

留下語意不明的話，他毫無留戀地轉身，大步流星走出了KTV。

作者有話要說：黎野：不是說他不論性別嗎？沈回：……資料上是這樣說的……黎野：（一沓資料砸過去）那你怎麽不先自己試試身！沈回：黎董……老身姿色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