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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一部電影就到了尾聲。黎野護着顏染白，兩人随人流緩緩朝門口移動。

“我去買飲料，想喝點什麽？”走出放映廳，黎野看着她微微發幹的嘴唇。

顏染白想了一會兒，說：“東方樹葉。”

瞧見轉身前黎野面上驚愕的表情，她捂嘴吃吃笑了起來。這一系列茶飲的特點就是無糖，帶着微微的苦意，卻很淡。

顏染白偏好這種味道。

清淡中帶着苦澀，又回味無窮，就像生活。

沒事做便在廳裏來回踱步，各色電影的宣傳廣告鋪天蓋地，周末人如潮湧，顏染白被鬧得有點暈暈的。

骨子裏喜歡靜，這點她跟林筱很像。

“染白。”熟悉的呼喚，帶着不确定的語氣，從身後傳來。

她明眸回首，嘴角的笑意尚未退去，盈盈動人。“商澤端？”語氣中帶了一點點的驚訝，又很快消失不見，“這麽巧，在這裏遇見你。”

果真是她。商澤端咬緊了牙，唇線繃直。

顏染白顯然沒有留心到他的情緒變化，反而對跟着他斜後方嬌媚豔冶的女子十分感興趣。“跟朋友一起看電影呢。”

她說得很溫和，聽不出有什麽不妥，然而對面的他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勃然變色。

商澤端一把拉緊身側的女人，裹在懷裏，眼睛定定地看向顏染白：“忘了介紹，這是我女朋友安陵。”

顏染白笑容僵了僵。商澤端心裏大大的滿足起來，不過——只一瞬這份滿足便跌入了深淵。

“噢，是這樣。”淡淡的語氣，不含悲喜。

她随意灑爽，卻刺得商澤端比任何時候都要難受。沒有什麽感覺比此刻的有意忽視更加讓人心傷，一把錐子紮進心窩，他痛極反笑。

“你、跟誰一起來的？”這話不問出來，他不甘。

顏染白一愣，才回想到之前自己回絕了商澤端。還沒出聲，身後就響起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她注意到，商澤端的視線落在她身後，霎時間表情竟然十分扭曲。

随之，一小片陰影罩了下來。

回頭看去，一瓶淡褐色的飲料出現在她眼前，跟着入目的便是黎野俊美的容顏。“給你擰開了，喝吧。”清越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輕佻從顏染白頭頂落下。

顏染白接過飲料，感覺到針紮一樣的目光，點點密密刺在她的手上。商澤端一直盯咬着她不放，周遭溫度瞬間降至冰點。

氣氛……似乎有點不對。

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對面的人，黎野眸中光澤一閃，竟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戲谑。

“嘿，好久不見。”松開一條腿随意地站着，他笑着向對方招呼。麻利地拉開罐送到嘴邊，黎野挑眼看着面色鐵青的商澤端。

清風拂面的語氣，聽在她耳中竟是天雷陣陣。

顏染白怔住，他們——認識？

目光又打向商澤端，他僵硬的面部暗自透着黑色，顯然是極端生氣的模樣。

“哥、哥，”黎野從齒縫間一字一頓地嚼着，前一刻穿暖花開的笑顏此刻化成萬年寒冰，“怎麽了，看見我不開心？”

“哧——疼！”安陵輕呼一聲，嗔怪地看着商澤端。

商澤端狠狠剜了她一眼，滿身煞氣吓得她小臉慘白。松開懷中的人，商澤端向前走了半步，目光擡高了與黎野對視。

“什麽時候回來的。”

如果說黎野的聲音，像是讓人墜入了萬古寒窖，那麽此刻商澤端的聲音，則又是熊熊吐焰的不周怒火。

黎野哂笑一聲，沒答話。他現在——沒空。

牙齒叼着易拉罐子，黎野騰出右手來，理了理左手腕的襯衣扣子。

“我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商澤端重複，甚至有些咬牙切齒，雙目帶上了些微的紅。

“你還是一樣的沖動。”黎野閑閑回了一句。

似乎察覺不到空氣中一觸即發的戰争氣息，他不急不忙地做完手上的事，取下口中的罐子又飲了一口，這才輕輕哼笑了一下。

“這麽關心，很希望我回來？”

一次一次地反問句，高高在上地看人眼神和閑雲野鶴的姿态，逼得商澤端青筋暴起。捏緊拳頭，他生生忍住想要沖上去揍人的沖動。

“我不希望，可是爸希望。”

喀拉——

黎野毫不費力地将手中空空如也的易拉罐捏扁，伸長手臂手腕輕動，罐子穩穩進了垃圾桶。

“哦”，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只手插在褲兜裏，上身微微前傾，壓迫着所有的氣勢推向商澤端。“我會去看他，還有蘭姨，這麽久沒見了，她一定非常、非常地想念我。”

無須解釋，商澤端自然知道黎野口中後邊的那個指代，是“她”而不是“他”。

黎野眼神中閃爍着異樣的光芒，帶着嗜血的興奮。

一只冰涼的手扳住他的肩，心中一沉，意識到自己些微失态，黎野重新站直了身體，略帶歉意含笑看了顏染白一眼。

“既然你們都認識，”找準時機，顏染白笑着往前踏了一步，試圖緩和兩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不如我做東，中午請大家吃個飯。”

被罩進這面網，她現在已然不是局外人，袖手旁觀不見得好。

緩緩清清的聲音，将商澤端的注意力從黎野身上拉了回來，轉落到顏染白身上，他心底仿佛又清醒了什麽。

重重一錘砸在心頭，悶悶的痛。

商澤端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現在不可輕舉妄動。

目光冷冷掃過黎野，再劃過顏染白。他開口道：“不勞顏小姐費心，我們自有安排。”說完看也不看黎野就要離開。

“我們再會。”走近顏染白身側的時候，一輕聲低語輕輕飄過。

安陵沖着顏染白二人點點頭，快步跟上商澤端離開了現場。

顏染白回頭看黎野，淩厲的眼神中全是探究和疑問。“他是你哥哥，卻不知道你的身份？”

“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以後再告訴你。”面對這道目光時，黎野反而有些桀骜地別過了頭，不肯跟她對視。“餓了，去吃飯。”

看着他往外走的身影，顏染白突然莫名的煩躁。

**

Y市。“味享”飯店。

顏染白知道黎野不缺錢，可即便是如此，随便這樣吃個飯會不會也太鋪張了點。

整個二樓飯店裏，就只有黎野跟她兩個人，包間外剩下的幾十張小方桌，都是他們的陪客。叮咚鋼琴聲萦繞在空中，醉人醉心。

“你包了這？”

“沒有。”

“那這裏怎麽一個人也沒——”

話未落音就感覺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顏染白轉向過道的二人，看穿着，一個應該是服務員，一個像是經理。

“黎董。”經理畢恭畢敬地遞上菜單。

“給那位小姐。”

顏染白這才領悟他說的沒有包下的意思，這根本就是他的店，還包什麽包。

那，我就不客氣了。

端坐好上半身，顏染白笑容婉轉地接過了菜單，随着眼緣大方點菜：“這個，雲卷雲舒，唔——還有這個，鹬蚌相争，我看看——”她眉尖輕蹙，貝齒咬着紅唇，轉眼又眉開眼笑，“還要細水長流……”

這一番下來，十幾個菜都有了，她才滿意地遞回菜單。

對上黎野有些懷疑的眼神，顏染白尚自昂着小下巴驕傲又得意地笑。

“你确信吃得下？”

“我、高、興。”

菜一一端上，大盤子中間都只盛着一小塊食物，拼擺得倒是十分靈巧好看。可這也沒多少分量啊，顏染白撇撇嘴不以為意。

“鹬蚌相争。”黎野夾了一小塊蚌肉到她的碟子裏。

顏染白送到唇邊，舌尖剛觸到蚌肉就縮了回去，迎上黎野眼角挑戰的玩味，她又橫心将蚌肉一口嚼了進去。

“呵啊……”

一串火從舌尖點燃，沿着食道直燒到胃裏，黎野體貼地遞上果汁，顏染白一口幹盡尚自伸出小舌頭吸氣。

“哇——怎麽這麽辣——”她一邊用手扇着風一邊問。

“你高興嘛。”

轟——

這風涼話說得！這事不關己的模樣！

一簇小火苗燃燒在顏染白晶亮亮的眼眸裏，伸出筷子夾了塊看起來口味清淡的菜蔬，她沒看見對面笑得更歡的臉，利落地将之丢進嘴裏。

“唔——”忍不住就要一口吐出來，擡手拿紙巾，卻被黎野按住了手。

糾結着五官，不解地看向這個阻止自己尋求解脫的男人，對方只不輕不重扔了句話：“別吐，你嚼一會兒。”

顏染白聽話地憋住了一口氣使勁嚼，慢慢的苦味就去了，從中還品出些甘來。覺得驚奇她便又嚼了幾下，果真甜絲絲的，甜而不膩。

“這是苦盡甘來。”

黎野報上菜名，自己也夾了一塊細細品嘗起來。

他的表情很平靜，不似顏染白的痛苦難耐，沒有掙紮，只有享受，像是在品味這個世上最美的一道點心。

“沒吃過苦，又怎知甘的甜美。”閉着眼，黎野如是說。

話音涼涼，那澀味仿佛通過空氣傳播到四處。心頭閃過一陣細細密密地針紮，顏染白突然覺得此刻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十分令人心疼。

“這個又是什麽？”故意出聲，她将黎野的注意力轉移到一道青白二色的菜點上，“讓我猜猜，應該是細水長流？”

黎野睜開眼，聲音變得絲纏絲繞：“無味。”搶在顏染白前面，黎野用銀色湯匙舀了小半勺，平平送到她嘴邊。

這本是寧馨安美的一刻，顏染白卻有些不敢張嘴。太過突然的幸福，太過暧昧的姿勢，讓她不安。

“我自己來吧。”黎野不說話也不移開手，只笑看她。顏染白張嘴，颔首輕輕含住銀色湯匙。

舌頭跟湯匙剛剛分離，她就瞬間低下頭去，再次擡頭時兩眼汪汪，滿是淚水。

“吭哧——”她這憋屈的模樣，惹得黎野爽笑出聲，“怎麽樣，好吃嗎？”

顏染白把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卻不敢開口說話。

“受不了就吐出來。”黎野好言相勸，誰知顏染白卻咕咚一聲吞了下去，這次換黎野錯愕了，哭笑不得趕緊把自己的果汁又捧了過去。

等顏染白緩過氣來，額上已經滲出了點點汗珠。

“我以為，這個後面也會變味呢……”她委委屈屈地開口，聲調軟得像一只貓，“難怪叫無味，舌頭麻得沒有知覺了，當然什麽味道都感覺不到了。”

“我讓你吐出來的。”

“你壓根就不該喂我！”她的氣勢瞬間就上來了，帶着幾分得意看向對面的人。

雖然最開始是我想要吃那道菜，不過既然是你堅持要喂我，那好吧，罪魁禍首非你莫屬。

不可否認，顏染白這個倔強小女人，偶爾這樣生起氣來的模樣，實在是——很好看。黎野小小盤算了一下，覺得用這個換來自己當罪魁禍首，不虧。

“是，我不對，剩下的還要吃嗎？”

“啊？”還沒從他的主動服軟中反應過來，黎野已經自作主張撤了桌子重新點餐。

瞧着他熟門熟路地點菜，顏染白氣就不打一處來：“那當時你怎麽不直接點了。”

黎野故意用很驚訝地眼神看着她，又很驚訝地開口道：“我讓你點餐就只是客氣一下，可你都已經當真了，我也只好假戲真做。”

嗷嗚——

黎野，你這個魔鬼！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是在新年的鐘聲裏結束的！ 雖然正式發表的那一日已經不是新年啦，小夏還是要給大家說一聲蛇年吉祥！(*^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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