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汽車內開着冷氣,周遭卻有比冷氣更低的涼意。
“阿澤……”安陵猶猶豫豫地叫他,面帶憂色。印象中,商澤端很少失态,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他是永遠的紳士。
商澤端閉着眼,看也不看她一眼,伸手指着車外命令:“你下車。”
“爛!”見他語氣不善态度不佳,安陵的火氣騰地冒了上來。十指丹蔻抓緊了皮包,大踏步下車,然後摔門離去。
倏然睜眼,他的眼中只剩下狠戾。
“喂——馬上給我查一下黎野這個人,八年前去的美國,嗯,對,現在回來了——”挂斷電話,商澤端雙手枕在腦後,把頭輕輕壓在上邊。
不一會,一旁的手機又響了。
平息下心,商澤端開口:“媽——”
語氣中仍有難掩的急躁煩悶。蘭婉一愣,滿是關心地問道:“兒子,怎麽了,很累?”
“沒事,您說吧。”他扯松領帶結子,趴在方向盤上。
“噢,你爸出差回來了,晚上記得回家吃飯,看不見你又要挨說的。”
“嗯,我知道了。”商澤端頓了一頓,還是在挂斷電話的前一刻叫住了蘭婉,“媽,黎野,他回來了。”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商澤端隐隐還能聽到有電視裏傳來的歡笑聲。
“媽,你還好吧?”良久,他才試探着叫了一聲。
“哼,”蘭婉冷笑一聲,似乎擺着居高臨下的姿态。然而聲線裏的微微顫抖,卻不難讓人聽出這氣勢下的沒有底氣,“他回不回來都一樣,不就是多養一個人嘛,就算他要怪我當初斷了他的生活費……”
“誰都不怪!”商澤端突然打斷她,他火火的語氣讓蘭婉一怔。
“阿澤……”
一掌拍在喇叭上,汽車嘀嘀嘀地叫。“他嚣張,自己斷了一切聯系藏蹤匿跡,反倒讓我受夠了父親的指責,是他活該!”
“不說了,回家再談吧,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爸爸。”
**
剛把顏染白送回醫院,黎野就被一個緊急電話叫走了。
顏染白一個人在樓下徘徊了好幾圈,最終走進了大門。過了五分鐘她又飛快退了出來,站在醫院門口左右張望。
穿過馬路,沿着街道走了五百米的樣子,終于看到了一家蛋糕店,精致的小點心陳列在櫥窗裏,甜香可口。
商澤端倚在車身上抽煙的時候,見到的就是提着一小袋點心的顏染白。
“嗨——”仿佛電影院的那場相遇根本就沒發生過,顏染白大方地打招呼。
她對他,态度如初,眉眼裏一派雲淡。即使不因愛情,這麽久相處下來,顏染白也早已經把他當做了半個朋友。
商澤端低着眉,喉頭上下滾動了一番,終究是沒說出一句話來。
來這兒,應該是準備探望林筱的。見他不語,顏染白只好開口問道:“商澤端,上去坐坐?”
她越是落落大方,商澤端心裏越是芥蒂,也就越喜歡摳字眼。
“為什麽總是連名帶姓叫我?”緊緊絞在一起的眉頭,形成一個很深的川字,顯示他此刻的不愉悅。
“啊?”顏染白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怔,還是實話回答了,“這樣比較好聽呀。”
“哈——”
商澤端失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她。他問的根本不單單是字面層的意思,可是顏染白給出的答案又這樣的無懈可擊。
“你跟黎野,認識多久了。”說着陳述句,卻是在發問,語氣帶着不常有的蠻橫。向來在顏染白跟前,他都是謙謙君子一名,現在更像是揭開外衣露出了內裏。
像是被人插足了私人空間,顏染白皺眉,很不習慣他突來地轉變,只淡淡接了一句:“沒多久。”
“沒多久是多久,比我早呢還是比我晚?”商澤端不依不饒,話音已經轉變為深重沉郁。
直到他掀起眼來,顏染白才看見他眼眶微紅,是怒忍而非淚流的微紅。兩人相處,她向來跟他保持一臂的距離,一為禮貌,二是避免誤會。
此刻講話也是如此。
商澤端猛然踏出一步靠近她面前,粗重的呼吸撲在面上,顏染白立馬聞出,他是喝了酒。
“你醉了。”不喜歡這樣近的面對面和他粗蠻的逼迫,顏染白擡腳想要退後一小步,卻被商澤端一把抓住了手腕。
“顏染白!我喜歡你啊你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你!”他激動地說着,生怕她聽不見。他這樣直白地對着顏染白吐出心聲,幾乎是吼着出口。
看見商澤端狂躁的模樣,顏染白心尖軟軟一酸,愧疚難耐地嘩啦啦湧了上來。一咬牙,她還是低而堅定地說了一句:“你放手。”
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不能再一次因為感性而心軟,那是一種自私和卑懦。何況,顏染白心裏的天平早已傾斜,她明白自己心裏的空缺,已經被後來者居上。
愛情裏,總是難以平等的。當被愛的一方無法接受或者拒絕掉追求一方的時候,被愛者心底的內疚與不安,在所難免是必定。
然而長痛不如短痛,快刀斬亂麻是最無情卻也是最對得起人的方式。
時間、青春與情分,自己拖欠自己沒問題,卻萬萬不可欠了他人。
“不放!”商澤端說得急切果斷,但是在對上顏染白的眼睛那一刻,話音又轉而變得極其低婉,聽起來竟有些哀求。
“我知道我是不太好,還有些許多毛病,但是我會改的……你答應我好不好……”
“商澤端!”顏染白微微怒了,“我叫你放、手。”
感覺到腕上一松,她立刻抽出來手,逃脫了對方的控制。
冷漠地看着他,顏染白眼中面上全是寒霜。“對不起,我早該給你答複的,商澤端,我們還是做朋友比較合适。”
“呵——”這聲嗤笑還未落音,就聽她冷冷補上一句:“否則,連朋友也作罷。”
瞳仁一縮,商澤端不由語滞。他似乎是恢複了清明,站直了身子,喃喃低語問:“是因為他……?”
當然知道這一聲他指向何人,顏染白別過頭回到:“不因為誰,只因為我自己的心。”終究,她還是沒辦法在此刻就開口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來。
握緊拳頭,商澤端咬緊了牙關,耳垂下方的槟榔角輪廓分明。商澤端有些暴躁地急急開口:“為什麽,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明明是我……從小到大,他什麽都要跟我搶……”
聽到他這樣說,顏染白毫不留情打斷他的幻思,冷冷正色道:“商澤端,別讓我瞧不上你,是男人就像個男人樣!”
說完擦身離去,像一陣風,還雜着淡淡的花香。
商澤端伏在車頭悶笑不止。
黎野,是你欺人太甚,我不會讓你好過!
**
一個人木木地鑽進電梯,直到提示音響了,顏染白尚有些思緒不清。
黎野跟商澤端事情,她無權過問,卻也能感覺到他們之間的巨大矛盾。縱使不情願,她已經被卷入了這個巨大的漩渦……
然而她相信黎野,相信在未來的某一天,他終會給她一個很好的解釋。
愛,就是信任與等待,是無怨無悔,不是麽?
默想着走近病房,顏染白立在門外。
還沒想好待會進去要怎樣開口,電話聲卻打斷了她的思慮,也引起了病房裏的人注意。
顏染白避開身子接聽,沒有看到房內下床來的身影。也就是工作上的請示,需要她簽字,匆匆交代了幾句她便随意挂斷。
一個回身,正對上一雙略略渾濁的眼珠子。“媽——”她怔怔地喊了一聲,不經意看到了林筱溫柔的笑。
她已經,很少這樣笑了。
往常,顏染白偷偷在門縫裏觀察林筱,也只有她一個人在卧室看顏輝的照片,或者在書房翻閱顏輝的書籍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溫柔的笑容。
或許,在真正愛的人面前,人總是容易服軟。
“我聽見你的手機響了,不見人進來,所以出來看看。”她仍然在笑。
一笑春風拂人面,碧池蕩漾動人心。
顏染白雙目輕圈如水如波,快速眨兩下,眼眶攔住了即将滿溢的秋波,這才沒有落下淚來。扶着林筱進屋,她遞上她喜歡的小點心。
林筱默默接過,卻只拿在手上不說話。啪嗒一聲淚珠子滴落在上頭,顏染白瞬時慌了,忙找了紙巾遞過去。
“媽,這次是我不好,我不該惹您生氣——”
林筱放下手中的點心,顏色流失的容顏上露出溫溫的笑,她搖搖頭,擡手撫上顏染白的長發,喜悅的聲音裏滿是哽咽。
“你一直都聽話,但是做媽媽的卻失職,”眼睛看向桌上的糕點,“瞧,你知道我喜歡的一切東西,我卻連你喜歡什麽都說不出兩樣。”
“我今天想了許多,确實是媽媽性子不好,這麽多年來總是傷你的心,委屈你了。”林筱伸手替她擦去淚珠,“你爸爸——媽最怪的是自己,是我膽小自私,這麽多年來不敢面對而已。”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不遠了吧。”她止住意欲開口的顏染白,嘴角帶了悲涼的笑,“知道你最不愛聽我這話,媽也不想,可是沒辦法……”
“媽,別說了……”将死之人對着子女宣說自己即将離去,這種鑽心的疼,不經歷過又如何理解。
饒是顏染白再堅強,兩行清淚也緩緩滑了下來。
“我老了,卻希望你一切都好。沒辦法補償的,媽媽也一直心裏有愧。上午的話是我多言,你莫要往心裏去。你感情上的事媽媽不插手,我相信你的選擇。”
看着顏染白,林筱的眼睛裏光放異彩,好似回到了曾經的某個時間。
林筱,黑色高跟鞋是她永遠的标志,代表着深沉、神秘與狠厲。當年的她,是多麽雷厲風行的固執女人,決定了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業內各人士除了談這個寡婦的美貌,再有者便是向來不離六個字——“眼準、手快、心狠”,穩了雅蘭,同時卻也樹了不少敵人。
然而她總有手段,讓各方敵人膽寒。
兩母女相視對聊,這一番話談了很久很久,直到護士來給林筱打點滴,她才退出門外。顏染白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這麽久的話。
解鈴還須系鈴人。
打開心結其實并不難,只是需要一個時機。
無論多麽冷漠高傲的靈魂,心靈在本質上都是一片肥沃的土壤,有陽光就能孕育生機,帶來希望和光明。
“或許她怪的并不是你,而是自己。有時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氣。”
她突然想起了黎野,以及跟他在街頭的那番對話。他說得沒有錯,林筱,确實不是真心怪她,不過是家庭事業難兩全,才讓她忽略了自己。
說白了還是自己矯情。
讪笑一聲,顏染白撥通了黎野留下的電話。
“喂——”電話裏傳來的尾音拖長了一拍,微微上揚着鑽入人耳。顏染白的嘴角輕輕勾起了一抹她不曾察覺的笑。
“黎野,是我,顏染白。”電話那頭依舊傳來嘩啦呼啦翻着紙張的聲音,看來是在周末加班。
“嗯,想我了?”
換做前些日子,她一定會在心裏深深鄙視這個“人面獸心”“表裏不一”的男人,但是現在,面對着這個她喜歡的男人,顏染白只覺得想笑。
“謝謝你。”落日的餘晖靜靜浸過玻璃窗,暖黃一片披在顏染白的肩頭,很暖。
“一張單子就足以專程讓你電話致謝,那好,下回有更大的生意你可記得要請我吃飯。”說得一本正經,幹巴巴活像是跟人探讨合作方案。
想起剛剛電話裏說的利貝爾下的大型訂購單,顏染白醞釀了很久的心情瞬間被這句話弄得很窘。索性将錯就錯,她也就踩着臺階下了坡。
“那今晚我請客。”
“改天吧,晚上還有應酬。”
**
顏染白推門進入病房,聲調難得的明朗:“媽,醫生說再過兩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林筱也在醫院悶壞了,自然是很樂意出去。
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她猶猶豫豫開口道:“你的事,要不要提早告訴趙叔——”
林筱面上一緊,含糊着一句“不急”帶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下一章~~任之華童鞋要閃亮登場啦!!麽西麽西這一章可能沒啥看點不過還是覺得有必要交待一下林筱媽媽的心裏話這樣的話大家對顏染白的了解要更深一點(*^__^*)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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