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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逼仄的房間內響起少年尚未發育純熟的微磁嗓音,語氣命令般強勢。

方方小小的窗口前擺着一張課桌,董燦燦憋屈地抿着嘴,趴在桌上看那些自己根本看不懂的題,他心中無比絕望,自己為什麽腦子一熱跟他告白呢,早就會知道他肯定不把自己當回事,卻沒想到禮霄這麽混蛋,不僅根本沒告白放在眼裏,還威逼利誘自己回來給他寫作業,他倒是得會寫啊,一個高一的怎麽解高三的題,況且自己還是個學渣。

“我不會啊。”

董燦燦聲音悶悶的,細細地堵在喉嚨裏,禮霄靠在桌子後的單人床上抽煙,吞雲吐霧随意道:“瞎寫。”

董燦燦動了兩下`身子,悄悄轉身去看靠在床上的禮霄,聲音雖然弱勢卻依舊帶着好奇:“你一個人住這兒嗎?”

叼着煙的禮霄撇了他一眼,話語中含着調戲:“怎麽,你要來跟我住?”

董燦燦捏了下筆,還沒開口禮霄就又說:“前兩次看你被人要保護費的時候沒看出你是個同性戀啊。”

董燦燦在心中哼了一聲,嘴上卻說:“你覺得我惡心嗎?”

禮霄擡眼看他,一雙丹鳳眼在陰仄的小屋裏也爍爍生輝:“你想我說什麽?我說不惡心你是不是又要說喜歡我?”

董燦燦噘嘴,他覺得禮霄有些無趣,這個告白他準備了很久的,沒想到禮霄在學校車庫裏聽他說完後就輕蔑地笑了下,伸手拎着自己的衣領把自己往他自行車後座上一放,語氣輕佻:“先給哥哥把作業寫了,別的以後再說。”

于是董燦燦就跟着禮霄回來了。

一看禮霄就是一個人住,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房子,卧室裏放着一張單人床一張課桌,客廳裏亂七八糟地堆滿了東西,沒有任何家長的痕跡。

酷,董燦燦想,像禮霄這樣的校霸,打架超厲害的高三後進生,如果像他一樣和爸爸媽媽一起住,每天和家人其樂融融地生活,那在外面的狠戾就是假的,那樣一點都不酷了,這樣才酷,家裏亂七八糟的、色調陰沉,還無時無刻散發着一股黴菌味,就像生活在什麽秘密接頭處的黑社會,可能哪個髒亂的小角落就藏着一把槍。

“想什麽呢,趕緊寫。”

禮霄看董燦燦在發呆,随手拿了個什麽東西扔他,董燦燦委屈地咬着筆頭,看根本看不懂的高三題,他閉上眼睛,随便想了幾個剛學的數學公式,在答題處亂寫一通。

董燦燦給媽媽發過短信,說今天去同學家裏寫作業要晚點回家,直到晚上七點,他才把禮霄的作業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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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完了。”

這時候禮霄已經睡了一覺醒了,他看着董燦燦的臉色在白色的燈光下發青,從床上坐了起來,擡起手捏了一把董燦燦的臉:“行了,回家吧。”

董燦燦的小臉耷拉着,垂着頭收拾自己的筆盒,禮霄看董燦燦的速度慢得能跟烏龜比賽,目光帶着玩味。

等董燦燦把東西都收拾好,才十分不舍地從禮霄磕了一個腳的木凳子上站起來,他抿了抿嘴,倒吸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問:“那你能跟我談戀愛嗎?”

禮霄挑眉,他還躺靠在床上,此時董燦燦站在他面前,一臉的認真,禮霄勾唇笑了下:“哥哥喜歡女人,倒是知道兩個喜歡男人的,介紹給你?”

董燦燦的目光裏流露出憤恨,他瞪了禮霄一眼,背起書包就朝門口走,禮霄的目光跟着董燦燦瘦小的身影,等那人走到門口,他又突然回過頭:“你又沒搞過男人你怎麽知道不好,我現在還小,等我長大了好着呢,你後悔吧就。”

禮霄失笑,董燦燦拉開門走出去,重重地把門甩上。

董燦燦出去後禮霄的目光平靜下來,他又點了根煙,擡着下巴靠在床頭吸煙,這時手機響了起來,還是五年前的老款手機,只能看信息收發短信,禮霄看了眼信息,眯起眼,起身穿上外套叼着煙離開了房子。

董燦燦絕不是那種碰了壁就一蹶不振的人,小時候自己喜歡上一個玩具大人不給買的話,他能嚎上一個月,見到每個親人都嚎,直到家人把那個玩具買了。

高一放學早,董燦燦第一個沖出教室朝高三5班跑,他站在門外第一眼就看到高三5班最後一排靠窗坐着的人,那人靠在牆上無所事事地玩着手裏的九連環,很快拆開又很快裝上,絲毫不管講臺上老師在說什麽。

真酷,董燦燦想。

禮霄很快發現了董燦燦,董燦燦的目光和他對上,第一時間對他笑,并且朝禮霄招手,禮霄垂了垂眼,把九連環往桌肚裏一放,站起身大剌剌地朝門口走。

“幹什麽呢?!”

講臺上年事已高的老師扯着嗓子吼,禮霄看向他:“出去撒尿。”

說完他也沒等老師的應允,在同學們一陣低笑中走了出去。

禮霄拎着董燦燦的領子走到樓梯口,聲音慵懶:“什麽事?”

董燦燦把書包摘下,從裏面拿了兩包煙出來,獻寶似的:“給你的。”

禮霄低頭看了眼,兩包雲煙,禮霄不客氣地伸手拿過:“不會跟你談戀愛,別做夢。”

董燦燦咬了咬牙:“我也沒說你拿了煙就要談戀愛啊,那你教我打架總行吧,我總是被他們勒索。”

“現在他們還敢勒索你?”

禮霄拆了一包煙,摸了打火機點上,聲音比剛剛低了些。董燦燦據理力争:“以後你畢業了怎麽辦,你又不能一直救我。”

禮霄沒出聲,就這樣沉默了五秒,他猛吸了一口煙,淡笑了一聲:“行啊,想學什麽?砍人?剁人?”

董燦燦一怔,他縮了縮脖子,心說幹嘛一上來就這麽血腥啊,但他想表現得很勇敢,像禮霄一樣酷,這樣禮霄才不會看不起他,于是他眨了兩下眼睛,盯着禮霄帥氣的臉蛋,底氣十足道:“都學吧。”

禮霄垂眼看着他淡笑了一聲,把嘴裏含着的煙拿出來,一只手迅速按住董燦燦的後脖頸,一只手将煙夾着塞進董燦燦微張的嘴唇裏。

董燦燦懵懵的,尼古丁的味道鑽入口腔讓他覺得不舒服,禮霄的大手按着自己脖頸不準自己後退,他鼓起勇氣猛烈地吸了一口,下一秒嘴巴大張,煙掉在地上,董燦燦被嗆地連連咳嗽,眼中覆上水光,幽怨地盯着禮霄,禮霄捏了下他的後頸,俯下`身把還剩一半的煙撿起來塞進嘴裏;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嘈雜,高三班級也放學了,頓時走廊裏人潮湧動,禮霄咬着煙含糊道:“等着。”

董燦燦擰着眉頭看禮霄回過頭朝教室走,背影高挑清瘦,不一會兒,禮霄就單肩背着他的黑色書包出來了,唇間只剩煙蒂,下巴微擡着朝董燦燦走來。

禮霄又把董燦燦帶回家寫作業了,董燦燦邊一通亂寫邊想不通,禮霄本來成績就不好,在學校老師們也不怎麽管他,怎麽對作業這麽有執念呢。這時禮霄從卧室外走出來,手上端着兩個冒着熱氣的碗,把其中一個順手放在了董燦燦面前。

董燦燦擡頭看他,禮霄往床上一坐,看了他一眼:“吃。”

董燦燦眼裏一亮,心中有些小激動,那是一碗沒什麽油水的面條,也沒什麽澆頭,大概就放了水和鹽煮熟了,他放下筆埋頭就吃,盡管面煮地有些坨,董燦燦還是很快吃完了,吃完後他抹了把嘴,看坐在床上還在慢慢吃的禮霄道:“謝謝,真好吃。”

禮霄擡眼看了他一眼,又轉過視線看他的碗,頓了下:“這麽餓?”董燦燦搖頭:“飽了。”

董燦燦還想着幫禮霄繼續寫作業,禮霄卻從床上站起來,走上前伸手合上作業本,一邊穿外套一遍說:“我有點事,回去吧。”

董燦燦噘了噘嘴,把兩人的碗都拿起來:“那我幫你把碗洗了再走。”

禮霄伸手捉住董燦燦的手腕,把碗從他手裏拿下來放到桌上,動作強勢不容拒絕,又把董燦燦的書包拎了起來,拉着人就往外走。

董燦燦掙紮不過,板着小臉被禮霄拉了出去,兩人都出去後禮霄鎖了門,松開董燦燦的手,率先朝漆黑的樓道走去,董燦燦只能跟了上去。

“你去哪兒啊?”

樓道裏除了一前一後的沉悶腳步聲外,就是董燦燦的低聲詢問,禮霄的腳步頓了頓,沒理,直到到了一樓,有了居民樓前的路燈,禮霄才轉過身把書包給了董燦燦:“回去吧。”

董燦燦有些不甘心,但禮霄不想說不想理自己的時候自己什麽辦法都沒有,他只能哦了一聲接過書包,朝家的方向走。

等董燦燦走了一段路後禮霄才眨了眨眼轉身,朝另一條路上走去。

舞廳裏燈紅酒綠,三教九流什麽人都有,前半夜還好,後半夜在舞廳裏發生的腌臢龌龊事兒數不勝數,更別說打鬥開瓢兒,禮霄從十六歲開始在這裏看場子開始已經數不清揍過多少人進過多少次局子了。

他一開始年紀小,看的都是傍晚的場子,現在基本整晚都呆在那裏,前半夜摸個小包廂睡覺,後半夜出去巡視,大部分來這裏玩的人也都認識他,禮霄性子冷下手又狠,熟悉的人基本沒有誰會在他眼皮子底下鬧事了。

可是總有新來玩的人,禮霄是被人喊醒的,剛來的阿江跑進他睡覺的小包廂急急忙忙喊他,說有人鬧事,禮霄突然被叫醒心情很差,黑着一張臉就出去了。

他出去的時候兩撥人裏已經有人見血了,邊上一群人看熱鬧,舞廳裏其他看場子控制不住局勢,鬧事的有一人手裏拿了把刀,大有砍死人的架勢。

禮霄推開衆人走上去,彎下腰看了看躺地上那人還有沒有出氣兒,接着将那人單手拎了起來扔到其中一個看場的手上:“送醫院,還沒死。”

拿着刀的那位已經被按住了,但他親友不少,一群人手裏抄着酒瓶杯子什麽的,氣勢洶洶。

禮霄也順了個酒瓶鑽入人群,擡起一腳将擋着他的人踢飛,直接朝最中間打得最兇的那人走去。

一聲酒瓶的破碎聲,還有什麽撞擊的聲音,禮霄活動了下手關節,單手按住被自己開了瓢的人的肩膀不讓他倒下,碎掉的酒瓶此時就是利器,禮霄将破裂的瓶口抵住那已經翻着白眼的人的脖子。

周圍的打鬧淺淺平息下來,禮霄一臉陰厲:“誰先鬧事的?”

他看了一眼周圍,有些人的眼神已經帶上惶恐,禮霄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這人,已經被敲得神志不清,後腦勺的血染紅了自己的手臂。

有個圓臉男人驚恐地盯着禮霄,聲音帶抖:“弟!弟弟!快叫救護車啊!”那人似乎也神志不清地朝禮霄沖來,禮霄擡了擡眼,将手裏的破瓶口朝那人砸去,那人額頭被砸中,頓時也血流如注,禮霄聲音冷靜:“你們鬧事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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