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接下來的日常上課讓董燦燦十分痛苦,數理化完全聽不懂不說,英語課英語老師用的是全英文,每周還有固定時間安排英文交流,董燦燦的成績一分一分那麽提上來全靠祈尋的課外輔導。
董燦燦除了每天晚上去找一下禮霄根本找不到時間去,高中普通部簡直就是魔鬼訓練。
董燦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外國語兩周放一次,第一個周末下午董燦燦趴在桌上臉色不佳地改自己的數學試卷,邊改邊哭,眼淚滴滴答答地滴在數學試卷上,嘟嘟哝哝道:“我都聽你說了我還是不會嘛,嗚嗚嗚怎麽還是倒數第一啊。”
周測的成績下來了,董燦燦依然釘子戶般占據了倒數第一的寶座,就像他同桌占據正數第一那樣穩。
祈尋皺了皺眉,聲音平淡:“不是這麽快就能見成效的,起碼你這次沒考個位數。”
“董燦燦。”
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同學們紛紛擡起頭看,趴在桌上紅着眼睛的董燦燦頓時破涕為笑,他立刻站起來扔掉筆往門口跑。
禮霄靠在門上,看着眼淚還挂在臉上的董燦燦皺了下眉,董燦燦跑到他面前,眼睛裏淚光閃爍:“禮霄!”
禮霄二話不說握住董燦燦的手腕帶着他往外走,直到走到沒什麽人的拐角才将人放開,表情戾氣很重:“你哭什麽?”
董燦燦一想到自己的成績就憋不住,眼淚又往下面掉:“我…我沒考好…我…”
禮霄按着他的肩膀,聲音收緊:“好好說。”
董燦燦倒苦水似得把自己考不上大學就要回家開卡車、這一周來很努力結果還是倒數第一這些事兒斷斷續續、磕磕碰碰說給禮霄聽了,禮霄聽完後沉默了許久,問:“你還簽協議了?”
董燦燦點頭,扁着嘴掉眼淚。
“你不是進步了麽?十分也是進步,一周進步十分,一學期就一百多分了。”
禮霄很少一次性說這麽多話,董燦燦還沒消化完禮霄便勾着他的脖子帶着他下樓。
“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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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燦燦在禮霄臂彎裏擡起頭,禮霄看了他一眼,抿着唇沒說。
禮霄本來只是路過普高部,不知怎麽就想來看一眼,此刻看到董燦燦後他改了想法,他帶着董燦燦穿過教學區和運動區,直直往體育館走去。
體育館有個天臺很高,而體育館又在學校外圍,所以爬上天臺便能看到校外的大馬路,已經入夜,路兩邊高聳的路燈紛紛亮起,夜風裏餘三分刺骨寒意,剩下七分都裹着早春的暖,董燦燦跟着禮霄爬上天臺,望着校外寬闊氣派的馬路和遠處星星點點的城市燈光,轉過頭來看禮霄。
禮霄點了根煙,喉結上下滑動,董燦燦挪着碎步靠他近了些:“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兩人站在體育館偌大的天臺上,禮霄吐出一口白煙,問:“你來俞城後悔嗎?”
董燦燦怔了好半晌,他不是不知道怎麽回答,反而是在思考應該怎麽答。
他搖搖頭:“不後悔,就是覺得……”
禮霄側過臉,盯着董燦燦微微蹙起的眉頭等他說話。
“就是覺得,我好像,很平凡很平凡。”
董燦燦輕輕把一肚子的困惑和落差用“平凡”這兩個字概括了下來,他吸了口氣:“我一直沒什麽目标,最大的希望就是在學校不被欺負,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麽。”
可是才來了外國語一周董燦燦就迷茫了起來,他在豐陽的時候大家都是那樣,吃飯睡覺上學,從沒有人告訴過他為什麽要做這些,爸媽也不會說,大家都說要好好學習,但好好學習的目标除了考個好成績以外就沒有其他的了。
在這裏班裏同學讨論的很多東西董燦燦都不懂,他撐着下巴聽他們說能聽睡着;夏天說以後要當一個自媒體人,他現在就有一個自己的公衆號,粉絲還不少;張辰旭想進國家隊,希望成年後可以游進世界前五十大名單;祈尋努力學習為了賺錢幫妹妹看病,他以後要學醫,他說像他妹妹這樣生病的孩子很多,如果有機會他希望可以把他們的病治好……
董燦燦從小到大都沒有花費腦力想過這些,當然小時候的天馬行空不作數,他擡起頭看禮霄,禮霄一根煙已經抽到盡頭。
“我唯一一個真正為之努力過的目标,好像只有你。”
董燦燦的語氣有些迷茫,禮霄轉過頭盯着他的眼睛,兩人間隔着十餘厘米的距離淡淡對望,禮霄眨了下眼,嘴角勾起:“是嗎?那你比他們厲害一點。”
禮霄空出一只手去摟住董燦燦的肩膀:“你的目标離你很近啊。”
董燦燦欲言又止,他想問禮霄那自己的目标到底有沒有達成,又怕得到的回答和期待中的不一樣,他覺得現在這樣很好,起碼自己對禮霄是特殊的、獨一無二的。
“禮霄,你有目标嗎?”
董燦燦湊近禮霄,禮霄的喉結動了動,他眼中劃過複雜深沉,沒有回答董燦燦,而是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董燦燦。”
董燦燦嗯了一聲,禮霄似在解釋又像在分析:“除了我,你還可以有很多事可以做。”
董燦燦不解,禮霄繼續說:“你正在好好學習、外國語有很多你會感興趣的課程、其他學生不會欺負你……”
這裏對于董燦燦來說,無非是一次學生生涯的重生,禮霄突然很慶幸自己将董燦燦帶了出來。
“那你呢?”
董燦燦耳邊只有“除了我”三個字,其餘的都沒聽到。
“我就是跟着你來的,怎麽可以除了你?除了你就什麽都沒了。”
董燦燦有點急,抓着禮霄的衣袖很用力地看着他。
禮霄握住董燦燦的手腕,一直向下攥住他的手:“我會陪着你。”
禮霄的手大而暖,董燦燦被他攥緊才漸漸放下心,剛剛禮霄的語氣讓董燦燦感覺不太好,仿佛是在送別什麽。
兩人下去的時候董燦燦心情好了許多,他覺得這個傍晚的禮霄很不一樣,他很溫柔,像春風。
董燦燦忘記了自己反問禮霄的那個問題,也沒有繼續再問:你的目标呢?
禮霄今年十八歲,十八歲的這一年,他那随着歲月堆積濃濃的悔恨和自我厭惡之上又重新蓋上一層很薄很淡的東西,與致郁和死亡無關,那層東西顏色很亮很活潑,與禮霄過往的年歲完全不同。
禮霄還未弄懂那是責任還是其他的情愫,他只是想:既然把董燦燦帶出來了,那就陪到他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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