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嗚嗚嗚我上不去。”

董燦燦雙腳垂在下面蕩來蕩去,手臂力量不夠大,他攀着牆頂幾乎要掉下去,禮霄無奈地看着吊在牆上的董燦燦,托住他的腰把他抱了下來。

董燦燦回過頭可憐地看着禮霄:“我就是上不去……”

禮霄将他推到一邊:“等着。”

說着禮霄往後退了幾個,接着快速向前助跑,左腿先踩在了牆上,彈跳一把攀住兩米多高的牆頂,瞬間翻坐上了院牆,董燦燦擡着頭目瞪口呆地看着,禮霄如有神助般輕輕松松便爬了上去。

禮霄跨坐在院牆上俯下身,将手臂伸下去:“手給我。”

董燦燦擡着頭抓住禮霄的手,接着一股大力将董燦燦迅速拽了上去,董燦燦另一只手努力攀着牆壁,在禮霄的幫助下也跨坐了上去,和禮霄面對面。

禮霄沒停留多久,他整個人轉向學校外的方向,躬起腰向下跳去,董燦燦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好危險的!”

他剛說完禮霄便已經跳了下去,他一只手撐地,腳上像長了彈簧一樣輕松。

禮霄站在下面朝董燦燦伸出手:“來。”

董燦燦坐在院牆上皺巴着臉看着禮霄,禮霄眼神平淡,卻足夠的自信:“跳下來,我接着你。”

董燦燦咽了下口水,這時候學校不遠處突然傳來聲音:“那誰啊?誰在翻牆?”

董燦燦急得什麽也顧不上了,他心一橫眼一閉,跨過另一條腿就往下跳去。

他被禮霄接住了,整個人投入柔軟的懷抱裏,禮霄把他抱得緊緊的,一點危險都沒有。

董燦燦的心髒還在劇烈跳動,但此時緊張消退,更多的是激動,他順着禮霄抱他的方式抱住禮霄不撒手,禮霄将董燦燦放下:“行了,走吧。”

院牆內的保安還在大聲喊着:“我去調監控!你們逃課報告給你們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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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霄像壓根沒聽到一樣帶着董燦燦走在學校外的小路上,董燦燦本來是有點怕的,但他覺得和禮霄一起逃課就像是兩個亡命天涯的大俠一樣,自己終于有點像禮霄那麽酷了。

出來前禮霄已經讓董燦燦拿好身份證,出來之後他帶着董燦燦直奔火車站,買了去豐陽的火車票。

董燦燦拿着票坐在等候廳裏擡頭看着站在邊上的禮霄:“我們回家嗎?”

禮霄垂眼看着董燦燦沒說話,他突然覺得這樣腦子一熱就把董燦燦帶出來了不太好,他不屬于自己。

候車廳坐滿了人,禮霄靠在董燦燦座位的扶手上,聲音不高:“你想回去嗎?”

董燦燦不解禮霄的意思,禮霄耐心解釋:“回學校。”

董燦燦表情愣愣的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眨巴了兩下眼睛:“我不是跟着你出來了麽。”

董燦燦聲音有些小,帶着對禮霄的不懂,禮霄沒辦法說他現在後悔了,回豐陽明明只需要自己一個人,自己卻把毫不相幹的董燦燦帶上了,完全是下意識反應,當時根本沒有多想。

上了火車兩人的位置恰好在一排,對面坐着一個抱小孩的婦女,小孩大概三四歲,會說話走路了,此刻在他媽媽懷裏閉眼睡着。

“阿姨你家寶寶多大?”

董燦燦坐着無聊,主動和對面的婦女搭話,婦女看起來也很好相處,回董燦燦:“三歲半了。”

“他長得好可愛噢。”

董燦燦發自內心地說,小男孩臉肉嘟嘟的,眼睫毛和眉毛天生地又黑又密,長得可愛又靈氣。

婦女腼腆地笑了,董燦燦交際花似的和婦女暢聊起來,禮霄坐在邊上閉目養神,聽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你們放學了嗎?”

婦女了解到董燦燦和禮霄還是高中生,便問道,董燦燦愣了下:“沒有,我們只是有事要回家。”

“他是你哥哥?”

婦女問,董燦燦點點頭,他抓住禮霄的手腕,禮霄睜開眼看他,他臉上帶着調笑:“對,哥哥。”

婦女中途一站下去了,董燦燦開始不停地喊禮霄哥哥,他覺得這樣喊刺激又甜蜜,更讓他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朝禮霄撒嬌。

“哥哥,哥哥你理理弟弟嘛。”

禮霄靠在座位上不說話,董燦燦整個人快撲在他身上,像軟體動物一樣黏着禮霄,禮霄反手握住董燦燦的手抓緊,力氣有點大,握得董燦燦手有點疼。

“弟弟手疼。”

董燦燦哼唧了一聲,禮霄非但沒有松手握得更用力了,他幾乎要叫出聲,臉疼得皺了起來,禮霄側頭看他,眼底帶着微微的笑意:“還鬧嗎?”

董燦燦噘嘴,低低說了聲沒意思。

到了豐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董燦燦在車上已經睡着了,禮霄轉過頭看他,董燦燦擡着頭張着嘴,睡覺的姿勢十分滑稽,禮霄坐過去了一點,伸手将董燦燦的頭輕輕按在肩膀上,他覺得董燦燦身上有股味道,帶着點奶,有些暖意。

等火車停下時,禮霄側過去親了下董燦燦的臉頰,董燦燦哼了一聲:“不想起床嗚嗚。”

他嗚嗚了沒兩聲睜開眼,發現自己在火車裏,花了好幾秒讓記憶回籠,整個人愣得像個小傻子,禮霄在邊上沒說話等着他醒透,董燦燦轉過身看了眼禮霄,突然整個人軟下來趴在禮霄身上,聲音堵在嗓子裏道:“到了…”

“嗯,下車吧。”

董燦燦剛睡醒整個人從心靈到身體都有些軟綿綿的,禮霄主動牽着他的手帶他下車,一下去董燦燦被站外的涼風一吹立刻醒透的,動作十分快得貼緊禮霄,嘟哝着:“好冷哦。”

兩人出了站之後便踏上了熟悉的土地,這時候禮霄的手機在口袋裏振動,掏出來看了之後發現是宋陶打開了,他接起電話:

“哥你帶着燦燦逃課了嗎?班主任知道了!”

宋陶的聲音很着急,禮霄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他要給媽媽打電話我幫你攔下來了,但是燦燦他們班是普通部,他們班主任說必須通知家長怎麽辦?”

禮霄頓了兩三秒,他看向邊上一臉乖巧等着自己的董燦燦,董燦燦和他對視,朝他笑了下。

“我知道了,他明晚之前會回學校。”

挂了和宋陶的電話之後禮霄看了眼盯着不遠處小吃攤的董燦燦,拽了下人,董燦燦回過頭咽了咽口水,問他:“怎麽了?”

禮霄朝董燦燦搖頭:“沒事,餓了?”

董燦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也還好,禮霄你回豐陽到底做什麽呀?”

禮霄看着董燦燦沒說話,頓了頓他開口,神情比剛剛深沉了許多,問:“你要跟我去嗎?”

董燦燦什麽都不知道,但他跟定了禮霄,禮霄去哪兒他都跟着。董燦燦手裏拿着禮霄給買的水塔糕坐上了出租車,跟着禮霄一起出發前往舞廳。

禮霄一直在當看守的舞廳雖然不十分高級,但總是門庭若市的,而此刻剛剛入夜,舞廳門口玫紅色的熒光燈管只亮了兩三只,已經讀不出燈光拼湊成的字,門口的車也是零零碎碎的,看起來裏面沒什麽人的樣子。

董燦燦咬了一口水塔糕,有些愣地含糊着問:“這是怎麽了?”

禮霄臉色黯淡,他帶着董燦燦走進去,本該熱鬧非凡的大堂舞池杳無人煙,只有一兩個服務生在打掃衛生,服務生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不再是統一的服裝。

他們都認識禮霄,只不過好久不見了,大家跟他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便繼續低頭工作。

“這裏是要關門了嗎?”

董燦燦環顧四周,一些裝置已經被拆得七七八八了,禮霄走到角落裏的一個沙發坐下,董燦燦跟過去,手裏的水塔糕都不吃了,他察覺到了禮霄情緒的低落,他走過去坐到禮霄身邊,也不說話,就乖乖陪坐着。

十幾分鐘後有個矮個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不像是服務生,他走過來坐到禮霄對面,以長輩的口吻喊了聲:“霄霄啊。”

禮霄看了眼那男人,問:“有煙嗎?”

那男人從口袋裏掏了一包煙一個火機出來,禮霄拿過後點了煙,用力吸了一口。

“在省城念書念得還好嗎?”

那男人問,禮霄盯着他沒說話,等一支煙抽完才開口:“非得拆嗎?”

那男人無奈地笑了下:“這個,市裏要建設,這個舞廳也在這邊呆了十幾年了,房子都老了,沒辦法。”

禮霄垂下眼沒說話,他又點了一根煙。

那男人站起來拍了拍禮霄的肩膀,接着轉過身離開,氣氛濃厚而沉重。

董燦燦在邊上沒怎麽聽懂,不過很快董燦燦也站起來,朝那個男人離開的方向跑去。

他成功在通往後門的走廊裏追到那個男人,董燦燦喊了一聲:“叔叔。”

那人回過頭,看着董燦燦點了下頭:“你是禮霄的朋友?”

董燦燦嗯了一聲,他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問,皺了下眉思考了下開口:“叔叔,禮霄為什麽不想這裏被拆掉?”

禮霄看起來特別特別傷心,董燦燦看着他也很難受很難受。

那中年男人笑了下:“這舞廳是禮霄他爸開的,他爸走之後我承接下來的,他不舍得也是正常的。”

董燦燦盯着那男人,那男人又笑了下:“他爸去世了,七八年前吧,也就是禮霄九歲的時候。”

董燦燦張了張嘴,那男人走過去像拍禮霄一樣拍了拍董燦燦的肩膀道:“多陪陪他吧,這孩子挺不容易的。”

董燦燦還想問什麽,這男人卻不打算多說了,他轉過身走向後門口,董燦燦在原地站了會兒才回到大堂,禮霄正叼着煙發呆,煙已經抽到了頭。

董燦燦走過去把禮霄唇間的煙拿下來,禮霄看了眼他,從煙盒裏又抽出一根。

“禮霄你還好嗎?”

董燦燦問禮霄,禮霄看着他,接着點燃煙,紅色的火苗照在禮霄臉上,映出一片搖晃的陰影,幾秒後熄滅,禮霄垂了垂眼,聲音含糊:“挺好的。”

這時候禮霄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禮樂樂打來的。禮霄按滅了手機沒有接,茶幾上的手機再次振動起來,禮霄靠在沙發上沒有管,手機在玻璃茶幾上慢慢滑動,董燦燦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禮霄,輕聲問:“禮霄,我幫你接好嗎?”

禮霄閉上眼沒有說話,董燦燦當他默認,将手機接了起來,他還未說話那邊禮樂樂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禮霄你又發什麽瘋?我辛辛苦苦把你弄省城來你回去是什麽意思?我說過多少遍李元的死和你沒關系!所有人都走出來了你又作什麽死!!!”

信息量太大董燦燦一時根本沒聽懂,他禮貌地喊了聲:“阿姨,我是燦燦。”

那邊停頓兩秒,禮樂樂的聲音終于平靜了些:“燦燦,禮霄在你身邊嗎?讓他接電話。”

這時禮霄睜開眼,他伸手拿過董燦燦手裏的手機,放在耳邊聲音低啞地說了聲:“不用你管。”

接着禮霄按滅了電話關了機,董燦燦還怔怔地看着禮霄,禮霄看向董燦燦,眼神看起來十分疲憊,他拿下唇間的煙,淡淡笑了下,笑得十分冷,接着他說:“我爸是我害死的。”

董燦燦表情很茫然,他又聽到禮霄開口:“就是在這裏,我坐的這個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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