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等祈尋幾人回了俞城,董燦燦的生活也恢複了之前的節奏,在三伏天守着批發部,除了來進貨的人,路上往往見不到人,只有熱得發燙的柏油馬路和無精打采的蟬鳴,直到傍晚路上人才會多起來,這時候往往父母已經回來,董燦燦便得了空,有機會跑出去找禮霄玩。
禮霄這幾天還在城南那邊的舞廳,聽說快開業了,正在做最後的歸置。董燦燦打了輛三輪車,從他家到那個舞廳得開半小時三輪車,打車費三十塊。
董燦燦到那兒的時候剛六點,天還亮堂堂的,夏天要到快八點天才徹底暗下來,禮霄靠在舞廳外的水泥牆上抽煙,醉紅色的夕陽從側面照過來,把他的臉照得半明半暗,禮霄身上的T恤上洇着些汗水,比深色衣服還要深一些,他整個人就像幅油畫,董燦燦下了車就朝禮霄飛奔過去,禮霄扔了煙空出懷抱,下一秒董燦燦一頭栽進他懷裏。
董燦燦腦門上有很多汗,三輪車半露天的,傍晚的氣溫也三十度左右,他一路上沒停過出汗,鬓角濕濕地貼在額頭上,只是也不難聞就是了。
禮霄帶着人進了舞廳,這個舞廳比之前那個現代化多了,從裝潢到擺設都充斥着新時代的味道,吧臺上有兩名調酒師在調酒,舞池以及周圍卡座幾個服務員在打掃衛生。
“現在在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一星期後開業。”
禮霄邊說邊帶着董燦燦到吧臺,讓調酒師給兩杯果酒,八卦的調酒師問禮霄:“你弟啊?”
調酒師年紀也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這些天在這裏和禮霄混得很熟,禮霄挑了下眉,語氣雲淡風輕:“我對象。”
董燦燦趴在吧臺咬着吸管喝果酒,一雙眼睛神采飛揚地看愣住的調酒師,五秒後調酒師才倒抽一口氣驚訝出聲:“哇你是基佬啊!”
董燦燦松開吸管,朝調酒師白了一眼:“我們都可以喜歡女生的,不是純的只喜歡男生好不好?”
禮霄看了眼董燦燦,反問:“你還能喜歡女生?”
董燦燦的臉慢慢板起來,眼睛裏藏着小陰謀:“不是你一開始說你只喜歡睡女生的嗎?”
禮霄愣了下,淡笑道:“在這兒等着我呢。”
“你睡過女生對不對?”
董燦燦酒也不喝了,目光灼灼地盯着禮霄,調酒師還在添油加醋:“我知道那誰來着,飛飛,我們舞廳跳鋼管舞的那個,喜歡禮霄,對不對禮霄?叫飛飛還是叫什麽的?”
禮霄眨了下眼:“叫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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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燦燦剛剛臉上的小得意瞬間不見了,臉色還有些垮,禮霄喝了口酒:“叫飛飛的是跳肚皮舞的。”
董燦燦的臉色瞬間又難看了一個度,他呆呆地坐着,禮霄湊過去親了下他的額頭:“我确實不是同性戀。”
董燦燦眼眶泛紅,禮霄的目光在吧臺迷離的燈光下顯得模糊不清:“只不過被個小基佬掰彎了。”
董燦燦鼓了鼓嘴沒說話,眼底還有些幽怨,禮霄看着他的樣子失笑,調酒師在邊上聽得滿身雞皮疙瘩,他沒想到前兩天把倆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打折手的禮霄還有這麽肉麻的一面,他帶着自己的調酒工具默默遁走。
董燦燦還在不高興,嘴巴裏嘟哝着:“飛飛…(咕嚕咕嚕)…多多…(咕嚕咕嚕)…”
“你說什麽?”
董燦燦嘟哝的聲音很小,只不過那兩個名字咬字很重,所以禮霄聽清了,董燦燦擡眼看禮霄:“下下周就開學了,我們早點回俞城吧。”
“回去做什麽?”
禮霄故意逗董燦燦,董燦燦哼唧兩聲:“回去做作業啊,在豐陽會分心。”
“我抄宋陶的就行。”
禮霄說得理直氣壯,董燦燦無法反駁,他“我”了兩聲“我”不出什麽,禮霄先發制人了:“你想去抄祈尋的?”
董燦燦低下頭,心思被禮霄一猜即中。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語調百轉千回:“霄霄~”
董燦燦虎着臉轉過頭去,就看到有個穿着十分暴露的女生扭着胯走過來了,董燦燦眼帶敵意,那女生扭到董燦燦跟前:“你就是霄霄的對象?”
董燦燦挺起胸點頭,反問:“你是誰?”
“我是飛飛啊,難怪每次勾引霄霄他都不理我,原來他不喜歡女生啊。”
董燦燦眼中透着躁郁:“你還勾引他,你怎麽勾引他?”
飛飛看了眼禮霄:“哎,也就是騎他身上跳舞而已。”
董燦燦呼吸不太穩:“什…什麽?”
禮霄見狀不對,立刻牽住董燦燦的手把他拉開,董燦燦眼尾通紅,禮霄将他帶到一個卡座坐下,主動拉着董燦燦跨腿坐到自己身上。
“好了,我從來不理她們的。”
董燦燦嘴角又扁了一個度,好嘛,還不止一個。
“下周舞廳開業之後我們就回俞城,好不好?”
禮霄親了親董燦燦的嘴角,董燦燦眼睛紅着:“那這一個星期我要跟你住。”
禮霄因為家離新舞廳較遠,所以最近都住舞廳的員工宿舍。
“宿舍八個人一間,你願意住?”
禮霄問他,董燦燦點頭:“願意。”
禮霄很快給董燦燦收拾了一個床位出來,舞廳一共也就兩個男生宿舍,現在他那間沒有住滿,還空出來兩個床位,董燦燦從小到大沒住過集體宿舍,上了高中又是在外國語,宿舍配置比一般四星酒店還要好。
舞廳的宿舍地是水泥的,兩個房間共用一臺空調,董燦燦睡在上鋪,汗跟下雨似得往下落。
卧室裏還睡了三個廚房工作者,呼嚕打得在董燦燦耳邊已經形成回聲。
“禮霄。”
董燦燦輕輕喊,禮霄睡在他下鋪,顯然也還沒睡,嗯了一聲。董燦燦繼續說:“我睡不着。”
“要回去嗎?”
禮霄大概能猜到董燦燦吃不消住在這裏,但董燦燦說想住的時候自己立刻幫他辦了,他不是不想董燦燦。
“不要,我們去大堂睡好嗎?”
大堂裏有好多沙發,而且開了一整天的空調,現在肯定還是涼絲絲的,禮霄很快同意了,董燦燦從上鋪下來,穿了個老頭背心和白色四角褲,親昵地繞着禮霄。
大堂确實很涼快,地方大而且空,兩人找了個卡座躺下,董燦燦靠在禮霄身邊,滿足地咕嚕一聲:“這裏真舒服。”
禮霄親了下他的額頭閉上眼,他本以為董燦燦想回去睡的,他都想好在舞廳外的酒店給他開個房間了。
早上九點舞廳衆人已經開始工作了,董燦燦醒來的時候發現特別涼快,睜開眼看到木板床底,這才發覺自己睡到了禮霄床上,宿舍裏沒有其他人,董燦燦揉着眼睛起來,穿好自己的衣服,簡單洗漱之後便出去了。
結果出去後董燦燦發現舞廳并不像自己昨天看到的那樣人來人去,反而很冷清,他走到卡座那塊聽到些碎玻璃的聲音,走過去一看就看到有兩個服務生在打掃,地上全是酒瓶的碎渣,中間還夾了些血跡。
董燦燦本來平靜的心跳倏然開始猛烈撞擊着胸膛。
“怎麽了?!”
他沖過去抓住一個服務生,那服務生看了眼董燦燦道:“有人來鬧事。”
“禮…禮霄呢?”
董燦燦臉色發白,那服務員低下頭撿酒瓶碎片,聲音悶悶的:“鬧市的進局子了,禮霄在醫院吧,應該是受傷了,我也是剛到,沒見着人。”
服務員再擡起頭的時候董燦燦已經不見,舞廳大門重重被打開又重重關上,董燦燦一頭紮進三伏天剛剛熱起來的陽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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