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 Emporio Armani He/他

5.【Emporio Armani He/他】

前味:小荳蔻、日本橘子、鼠尾草

中味:岩蘭草

後味:雪松、檀香、愈瘡木、麝香

晨光與規律的生理時鐘相互作用,羅伊從睡眠中慢慢清醒,掩住眼睛低低呻吟了一聲,依然眷戀舒适柔軟的被窩,将睡意逃跑的原因怪罪在昨晚忘記拉上的窗簾。

身旁不屬于自己的呼吸平穩,他幾乎要被那綿長的節拍吸引再度睡去,最後晨光在清醒與回籠覺的拉鋸戰起了關鍵性的作用,羅伊帶着不想起床的倦怠下床走向浴室,順便把昨晚扔在地上的浴巾撿起來。

床的另一側只殘留餘溫,費南德翻身占據整張雙人床,由浴室隐約傳出的水聲一并将他的睡意流入下水道。他好一會兒才慢吞吞踢開被單,渾身赤裸地坐在床沿。

七點五十。還是那麽要命的習慣良好。

他踩在昨晚落下的衣物上,半夢半醒地打量這個空間。

深褐的牆壁、白色勾邊與淡巧克力色的天花板。

靠自己那一側的床頭再過去大約一公尺有張矮桌嵌合在牆角,另邊角落小沙發上那幾件送洗後的西裝還包着塑膠套;矮桌上頭幾本商業雜志一路散亂到上方釘在牆上的原木置書架。

這個人生活中似乎充滿了書,還好置書架的範圍不及于床鋪,不然地震一搖人可能就會被淹沒在書堆之中。

一眼看過去,這間卧室很中規中矩,沒有大得太誇裝、也不會小得讓人覺得擁擠,不是剛硬的暖色系,床單也是看來溫暖的灰綠色。

費南德很快就對裝潢失去興趣,畢竟房間再溫暖也不是自己的,況且,他對房間主人的好奇,遠大于這間高級公寓。

跨過散在地面的衣物,與其坐在原地等待,他更偏好「參與」——回想到初次發生關系時,隔天清晨的狀況,他愉快地往浴室走去。

扭開門把、踏入進乾濕分離的浴室,這個家就連浴室都采光良好,陽光是幹淨的浴室內藍白色調以外最好的裝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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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将頭發沖幹淨才從水柱下擡頭,雖然沒說話,但費南德相信羅伊大概也想到在浴室可能會發生什麽事,那雙注視着他的美麗眼眸很可能是用修飾過的髒話在表達問候。

被看的人挑眉,把水關掉。「參觀嗎?」

費南德倚在洗手臺上半天沒動作,他可以清楚看見水珠由他的發梢滴下,折射落在肌膚上的陽光,在身上蜿蜒出水痕。認真點頭。「值得一看。」

羅伊抹開玻璃拉門的水珠,把人從頭打量。

「你也不錯。」這是實話。

費南德長相不賴,濃密的黑發、深海一般的眸色,五官線條如同冰山,粗犷性格中又帶着藝術品的美感。身材修長,結實的肌肉彷佛油亮的絲綢起伏,小麥色的肌膚也許是長時間待在陽光下的結果,充滿強硬的陽剛之氣。

「我很願意讓你靠近點看,不必有任何東西成為障礙。」他說着,推開拉門跨入淋浴間把人攬上,霸道得就連空間都不能成為他的障礙。

羅伊半勾唇角,卻是十足的皮笑肉不笑,一把扭開蓮蓬頭開關,冷水當頭灑下,激得費南德打了個寒顫。

「噢、這種天氣——……你還洗冷水澡?」

「對付精蟲上腦的家夥,冷水有用哈?」他拖長的尾音性感又邪惡,舉肘把人推開,「不洗的話,別擋在這裏。」

「讓我幫你。」越過羅伊伸手關掉開關,舉起手比出童子軍的三指手勢:「不會像上次一樣,我保證。」

「你當過童子軍?」非常懷疑的口吻。

「事實上,沒有。」費南德将一臉懷疑的羅伊轉過身去,從肩頭開始抹上沐浴露。「別在意這種小事。」

他放輕力道,平均而無一處遺漏。輕輕揉按男人肩胛附近,背部的肌膚毫無瑕疵,肌理細致,沒有過度刻意的肌肉群。

羅伊低頭默不作聲盯住白色的大片磁磚地板,從左到右、又從右到左。

費南德覺得他會這麽溫順真夠難得,但不調情單純沉默着——這與昨晚的沉默又有所不同——反而有些尴尬。

于是他開口。

「身體很漂亮,怎麽練的?」費南德說,指尖輕觸右臂上一條細長的白色傷疤。

「跑步、攀岩,野外求生……」他擡起下巴,往後微微一瞥,然後聳肩。「差不多就這些。」

把羅伊轉過來與他面對,又一次。從身後為正面塗上沐浴露的感覺……嗯,男人難得的乖順會讓他想做點更多。

調了下水溫,費南德盡責地幫他沖去身上的泡沫,對羅伊乖巧異常實際上相當嚴肅的反應覺得好笑:

「洗個澡不必這麽嚴肅吧?」

「我是為你好,」他哼兩聲,「避免你的保證失效。」

「那我們應該有安全一點的話題,」他說,「這附近有什麽不錯的早餐店?」

「街角,一籃面包加兩杯咖啡十二塊半。」

那去超市買面包回家烤也差不多,費南德撇撇嘴,沖去最後一絲泡沫,轉而打濕自己。

羅伊側身往後看看對方,絕對禮尚往來,一反剛剛的嚴肅,快樂地貼上去,在他耳邊輕柔吐息。

「需要幫忙嗎?」

「是的;幫我。」喉結上下滾動,幾乎在被碰到的那一瞬間他就有了反應。「你主動的話,保證能作廢嗎?」

「可以的話,還需要承諾作什麽?」低頭瞥,羅伊伸手按了幾下沐浴露的壓頭。加水在

掌心慢慢搓揉出泡沫,往費南德身上抹去。

頸間、胸口,腹部和……

純潔地共浴絕對是個糟糕的主意,沒有起泡球的沐浴露比肥皂還要邪惡。「那只好請你別進一步刺激它。」

「我不确定……」隔着綿密的泡沫依然感覺得到肌膚的熱度,羅伊刻意先避開某個部位,雙手在他大腿上撫弄。「但我會很盡責,幫你洗幹淨。」

費南德真想抓住他惡狠狠地親吻。

聽着羅伊愉快的低沉笑聲,他長長嘆口氣。

真是要命。

等兩人濕淋淋從浴室離開,換好衣服坐在某間店裏進食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了。

羅伊出發前說一大早到高級餐廳用餐對放松身心有不好的影響,于是他舍去西裝,随便穿着黑色襯衫外搭同色系純棉拉鏈背心,還有深色牛仔褲;他借費南德的衣服也很輕便,灰色圓領T恤和刷白長褲。他們體格差不多,上衣很好解決,還好五公分的身高差距沒讓長褲變得太短。

他們沒有選擇街角那間價值十二塊半的早餐,跑到新當代藝術博物館附近的一家餐廳,位于小巷弄裏,門口種着藍紫色鼠尾草,門板上還挂了『SILENCE PLEASE, NEIGHBOR SLEEPING』的标語。

外表是一般住家的早餐店,內部寬敞度與客人的數量都讓人覺得意外。空間不小、每桌的間隔也不至于會讓人感到有壓迫,但桌面狹窄得讓他們被迫擠在一起,膝蓋相抵。

桌上堆了所剩無幾的洋蔥圈與培根,還有杯咖啡各自擺在面前。貝果與歐姆蛋稍早已被他們解決。羅伊拿起一個洋蔥圈,叉子轉了轉,沒有馬上送進嘴裏。

「沒有預定?」他對靠在桌面邊緣的同伴低聲問。

店內安靜,交談的音量壓抑,近得宛若耳語,也許桌子小得恰恰好只夠擺放兩人份餐點的原因正是要達到如此效果。

「今天沒有。」洋蔥圈在眼前晃來晃去,費南德幹脆一口咬走,動作快速就像掠奪獵物。

羅伊愣了一愣,悻悻地放下餐具。

費南德配着咖啡把食物吞下,拾起被舍棄的小叉子,噙着笑,叉塊培根湊到他嘴邊。

「沒有約會?」類似的問題。今天是星期六,總會有人可能有事。

「沒會可約。」

送到嘴邊的東西不吃感覺很不對勁,羅伊咬住培根,「我忽然想到,雖然這個問題有點太晚。你成年了吧?」

挑眉,拿在手上的餐具轉了方向,把新的食物送入嘴裏。「哦,我看起來像未成年?」

「只是确認你不是越級就讀而且長相過度老成。」羅伊說,單手端起咖啡的神态懶散,顯然認為問題的答案不會太出乎預料。「總要問一下。」

「請放心,雖然我也希望自己是能跳級的天才。很可惜,我的學習歷程和一般人一樣。」這話問得不是普通晚,真可惜他沒辦法給出什麽令人驚吓不已的回答,費南德壞心地想,「我成年好一段時間了,你沒有犯罪。」

語句稍停,費南德撥撥羅伊垂在耳旁的發,在陽光下帶點豔麗的金紅色澤,柔軟如絲。「那你呢?」

「幾歲?」

「二十二。」

羅伊搖搖手,「多六歲。」

「還有其他該問還沒問的問題?」費南德用額頂他,被輕輕地撞回來。

「沒有。」知道這些就夠了,他的問題不多。

「那輪到我問。」

羅伊随意游移的視線這才固定在桌面的某一點,「請說。」

「要和我約會嗎?」

不是很明顯,但羅伊的确有一瞬間停頓,随後他擡起頭看着費南德,所有動作都變得緩慢,像在思考。

「……在你認為我喜歡另一個人的情況下,還想和我約會?」

費南德覺得,這男人很狡猾。

他的用詞字句斟酌,稍一牽扯到內心,便永遠都是模拟兩可的語意,不承認、不否認,無論是答案或問題,他全都輕輕帶過。

就像現在。

他似乎有問必答、實際上,沒有你真正要聽的答案。當你以為自己掌握住關于他的事時,細想便會發覺,他說出來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成熟,圓融,而且深谙避重就輕的說話技巧。

「為什麽不?你又沒有想與她共度一生的欲望。」他徐徐地說,意有所指。若不這樣限定答案,也許羅伊就會以不經意的姿态淡淡帶過去。「你只需要給我『好』或『不』的答案。」

平放在桌面的左手細微地動作着透露出羅伊并沒有把這個問題置之不理。

他看着費南德;即使他不需要看着便可以在腦海中重繪他的樣貌。

簡潔性格的線條、黑暗色調的頭發,那雙充滿野性的眼與接受陽光洗禮的蜜色肌膚總會讓羅伊聯想到草原上的肉食動物。

只覺得費南德要的答案太過輕率,羅伊皺了皺眉,「我不接受同時和多人約會。」

「我沒有那種習慣,當然,一對一。」大概只有美國人鼓勵同時和多數對象約會,費南德對這種特殊約會文化頗不以為然。他沒有在這件事上頭表現出太多個人觀感,因為那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羅伊有答應的傾向。

羅伊直勾勾地看進費南德眼中,明明是深如夜晚海洋的一雙眸,在陽光下竟變得清澈,眼底閃爍血般色彩。

在那短暫時間,羅伊有被盯上的錯覺——陽光造成的誤會,但大概不是錯覺。

淡淡的香味穿透食物的味道飄來,雪松與愈瘡木混和出的清新,在他身上只是種文明的掩飾,充滿侵略性,不間斷地侵蝕旁人嗅覺。

只是哪方是獵物,又有誰說得準?

費南德看見一抹淺淺的笑意自羅伊唇角揚起。

「好;」羅伊敲敲桌面,直接而明快,不是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們約會。」

那句話聽起來像是「我接受你的挑戰」,費南德想,他懷疑羅伊是不是把約會聽成打仗。

「我想你不介意就從現在開始。」

去哪裏、做什麽事這兩句話費南德覺得他想到得太晚。

當他問有什麽計劃時,羅伊開着車、目不斜視地注意前方而且相當率性地提供了不少選擇,用删去法。

「古跡、博物館、圖書館、百貨公司、電影院、咖啡廳以外的地方。」

「非常好,」他噓他,真是毫無計劃性的回答,他還以為會有什麽好建議。「你已經把乖男孩可能的約會地點删掉一大半了。讨厭這些地方?」

「不讨厭;」在紅燈前踩下煞車,「但你不像個乖孩子,我平常泡在泛黃生塵的文獻裏也夠久,那些很有歷史文化氣息的地方就省下。」

「你也删了百貨公司和電影院,還有咖啡廳。」他故意吹毛求疵。

「因為我沒興趣,對了,動物園也不要。」

又删去一個,費南德很想知道羅伊對後會挑選那個地方。

「好男孩的約會地點……」羅伊對這個主題有點困擾,踩油門繼續前進,在下一個街口轉彎。「中央公園?這是我能想到最『健全』的地方了。而且不遠。」他正好就是往中央公園的方向開,只剩不到五分鐘路程。

「以初次約會的地點,這個提議還不錯。」微微停頓,指尖擦過羅伊耳際,幫他把發絲輕輕塞到耳後,聲調柔軟沙啞。「如果覺得不夠刺激……我會讓你滿意的。」

他輕笑着,把注意力集中到路況上。「三分鐘前你還在抗議我把那些好男孩的約會地點都剔除了。」

「你也說了我并不是。」

非假日的中央公園周遭不難找免費停車位,羅伊停好車,熄了火,坐在駕駛座上。

「偶爾來場健康正直的約會也不錯。」

「哦?」費南德解開安全帶,不太清楚羅伊怎麽突然冒出這一句。

羅伊靠過去,費南德知道他要吻他。他毫不猶豫地湊上前,任羅伊吻着。

從容不迫的、緩慢的吻。輕緩地觸着,在柔軟的唇上碾磨吮吻,動作溫柔。

擡手壓住羅伊的後腦将人拉得更近,迎合地微啓唇,欲望驅使他想更進一步索求,但舍不得破壞這種溫存般輕吻。他探入開低的領口,摩娑頸脖,即使是如此輕柔的吻,也使呼吸淩亂不已。

想要那雙目空一切的眼睛只看着他一人。

從他那天見到羅伊誰也不為、只是慵懶地微笑,他就想把這個人據為己有。

愛着那女孩又如何?沒有占有欲的不叫愛情,充其量就是關懷。

羅伊稍稍退開,立刻又被覆上舔吮,綿密地親吻。他撫着費南德肩膀,唇上傳來的感覺舒服而且愉悅,頸上被輕觸着,像是要煽起體內的激情。

「夠了……」好不容易拉開一點距離,羅伊低低嘆息,單手撐在椅背上。說話時彼此的唇若有似無地碰觸,「我們必須分開。再這樣下去只能待在車裏。」

「在車上親熱聽起來不錯。」費南德追逐着他的唇,細膩地往下巴棱線舔吮而去。

「偶爾要接受陽光的洗禮。」他心不甘情不願拒絕聽來心動的提議,把費南德推離,「下車。」他說。

依言照作,站在人行道上看着羅伊将車上鎖,然後朝他走來。

這男人傲慢又獨斷,字典裏恐怕沒有服輸這個字眼。要說他座右銘是以牙還牙以血洗血費南德也不會懷疑。但他濕潤的雙唇、直勾勾的眼神還有大步跨來的姿态,全都該死地誘人。

他不期待羅伊有柔弱的時候,那種期待有點可笑,唯一适用這男人身上的大概只有征服與臣服。于是他在羅伊走到身旁時捉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人扯進懷裏,像在角力。

羅伊下意識就要甩開手同時再給他一腳——前陣子玩自由搏擊練出來的反應。他慶幸費南德是正面拉扯、自己也一直都記着現在在『約會中』,于是他撞上那瞬立刻踩穩步伐,腰被一雙手環上。

眨眨眼,擡起視線,用疑惑但冷靜的口吻問:「有什麽不對?」

「很對。」他環在羅伊腰上的手加重了力道。

英俊的、強悍的男人。翠綠色的眼睛閃爍冷調的光芒,從不慌亂。

……嘴唇那麽柔軟。

他低頭用力吻他。

後腦被固定住,羅伊幾乎要呻吟出聲。他想避開,但……好吧,其實他也沒有很認真要閃避。

嘴唇與舌尖糾纏着互相吸吮,心跳加快,肌膚充滿熱度。身體的反應極為直接,在他們開始當街互相摩擦跨下前彼此都很有自知之明的把對方推開。

「保持距離。」羅伊說,搭在費南德肩上,伸直了手臂拉出距離。至少身體是誠實的,他們沒有「提不起興致」的問題存在,他自我安慰地想。

「健全的約會……」費南德深呼吸,想把紊亂的氣息恢複平穩。「這主意爛透了。」他比較偏好不健全的約會,比如說把人壓在身下……這一類。

「散步什麽的,快點把它結束。」他抓下羅伊的手,把人扯着往前。

「停。」羅伊站在原處,動也不動等待費南德停下腳步。他總是懂自己要些什麽,他有屬于自己的步調,不會讓人牽着走。

至少現在還不會。

「等一分鐘。」他說,揚起柔和的笑容往前走,一步、兩步。

然後從後頭抱住費南德。什麽也不說,在他耳畔輕柔地呼吸,等待心跳慢慢恢複正常的安穩速率。

微風帶來一些植物的氣味,樹木與青草,還有泥土的濕潤。

費南德低下頭,羅伊漂亮的手指互相勾着,交握在他腹前。他看了一會兒,安靜地覆上,緩慢而有力地撫摸。

……他得承認,健全的約會好像也沒那麽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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