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0. CK Eternity for men/永恒
10.【CK Eternity for men/永恒】
前味:中國柑橘、薰衣草
中味:天竺葵、茉莉、鼠尾草、羅勒
後味:花梨木、岩蘭草、琥珀、檀香
這是他今天的活動記錄:
周六早上八點,把早已起床、晨跑結束還一并沖好澡的羅伊再拉回床上。最近沐浴乳換成了薰衣草的味道,每次他攬住羅伊的腰沐浴過後的微涼肌膚,淡淡薰衣草味道總是從溫柔撫着他頭發的雙手竄入鼻間。
八點三十分,他被順道睡了個小覺的羅伊拍醒。十一點還有早已定下的約會,于是他們沒有到外頭用餐,而是在家裏煎了松餅、淋上楓糖漿,搭配新鮮果醬與咖啡當作早餐。早餐的一切當然是由他包辦,做菜在程度上的确講求天分,而羅伊在這方面恰恰好完全沒有。
十點,換上正式服裝。今天的場合特殊,于是羅伊遵循低調原則,全然沒思考地由衣櫃裏撈出尋常的黑色西裝。依然看得出來是訂制的,因為他根本沒有那種大賣場配好套的廉價貨。
香水羅伊則特別挑過,「永恒」,也許別有含意。他讓香水沾在掌心,挑開襯衫領口,轉印在羅伊耳後。他喜歡這個動作,香水印上羅伊肌膚的同時,他的指尖也輕輕順過那頭紅發。那感覺柔軟且美好,可惜平時他們出門工作的時間不盡相同,沒有機會常常體驗。大老板與在會計事務所工作的上班族的差異有時讓人氣惱。
十點十分,香水最初的刺鼻酒精味已經散去,這香氣太過柔性,茉莉與天竹葵,雅致的花草香。羅伊為他整好領帶時他嗅到甜甜花香融進花梨木的木質基調中,那的确與羅伊常用的淡冷香氣大異其趣,同樣的沉穩優雅,表現卻極盡溫柔。
十一點,婚禮在教區小教堂準時開始。沒有私奔的新娘或逃跑的新郎,他猜萬一新郎真的逃跑,會遭到新娘恐怖的報複。在認識蘇菲頗長一段時間以後,才透過羅伊知道她是個相當高明的駭客,雖然本人一直沒有承認過。蘇菲與新郎認識的方式也很離奇,但她願意透露的也只有新郎是一名國家公務員——多麽巧妙的用詞。瞧瞧新郎的同事,個個都像電影裏頭上挂着「特種部隊」标記的壯漢,軍人當然也是國家公務員,蘇菲在回避問題上真是學成了羅伊的精髓。
羅伊代替未出席的女方家人牽新娘走紅毯,不是伴郎而是代替父親的角色,這有點奇怪。可是蘇菲堅決地說着羅伊是她在美國的家人、新郎又處于蘇菲說什麽都好的狀況下,這發展似乎又一點都不奇怪。
當化着精致妝容、身披典雅婚紗的新娘由羅伊手中交到新郎手上,牧師宣布新郎新娘成為夫妻、說出「你可以親吻新娘」那一句毫無新意但永遠令當事人感動喜悅的語句,他終于有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與羅伊在一起的第三年的九月,今天,那位總是讓他感到芒刺在背的蘇菲小姐把自己嫁掉了。眼中釘消失,果然是值得紀念的日子。
現在,新人步出禮堂。羅伊慢慢踱着,他跟在羅伊身後,幾分鐘前新人才走過這張紅毯。
羅伊若有所思凝視新人的背影一會兒,回望聖壇上高挂的十字架。他們站在教堂的紅毯上,視線慢慢地由那神聖記號移到費南德的眼睛:「總有一天。」他說,溫和自然,聽起來又那麽遙遠而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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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南德覺得自己彷佛在看一段慢放的電影,他一定花了很多時間才理解羅伊說了什麽……也許有、也許沒有,當他回過神來他已經緊緊握住羅伊伸出的手。
走到教堂外,陽光刺眼的程度就和新娘幸福的笑容一樣燦爛,既然站在新娘身旁的男人不是他的,費南德當然也會大方給予祝福,因為羅伊這麽希望着。
「嘿,剛剛那是求婚嗎?」他握了握掌中有力且漂亮的手,牽着他走下階梯,走向設在油綠草地上的宴會場地。早先抹上去的香水仍未消散。岩蘭草與琥珀,而他會藉由這動作沾染上羅伊身上的味道,宛如他們無數次的纏綿。
十指交握,羅伊朝費南德靠近,胳臂貼在一起,肩頭也是,慢慢走着,音量接近耳語。「我想你最正确的作法應該是順着我的話尾,回應說『是的,總有一天』。」
「是的,總有一天……輪到我們。」他看見羅伊低着頭,濃密的長睫毛輕顫;他無法直視他的眼神,不知道那眼裏有哪些情緒。
只是當話裏最後一個音節消失,羅伊別過頭掩住唇,「……閉嘴,該死的,閉嘴,你幹嘛後面還加那些多餘的東西。」喃喃發出咒罵,卻沒摔開他的手。
費南德快樂得顫抖,羅伊家教良好,說髒話的次數少之又少。他在這三年中看過好幾次羅伊生氣的樣子,降到冰點的氣氛、絕對禮貌但譏刺的口吻;現在這種反應只有羅伊在尴尬害羞、甚至不知如何是好時才會出現。
上帝,這次數比生氣還要少得多啊,怎麽能不教他開心?
「哦,真棒,這一句就能打爛你理性思考的能力,我想多講幾次。」
用肘頂他,「狗屎,同一句話不可能讓你得逞第二次。」
手用力握了握,親密地看他,「別惱羞成怒,今天是個好日子,是吧?」
羅伊抿抿唇,哼了聲,有好幾分鐘不想說話。
他知道的,自己擅長使用暧昧的語言,并不善于給人承諾、也不期待得到承諾,于是每次每次聽見費南德那許諾的話語,羅伊總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心頭激烈翻騰的喜悅、也不知該如何告訴費南德那樣的不自在……只是害羞。
聽起來很蠢,但要命的他真的會。
「羅伊……」宴會場地忙着拍照的人拍照、搶食的人搶食,新人決定的露天自助的宴會方式既熱鬧又混亂。他膩膩地挽着羅伊手臂,在耳邊低喚,完全不顧走來走去的賓客中某些注目的眼光。「羅伊,蜜糖、親愛的、我的愛人。」
對待年長的戀人總要放軟身段、撒撒嬌,接下來的時間就可以為所欲為,這是幾年下來費南德累積的心得,而且屢試不爽。
「有什麽話快說。」羅伊口吻粗暴,費南德猜他還在害羞。
「我今天說我愛你了嗎?」他看到新娘朝他比中指然後被新郎苦笑着壓下,那意思好像是「誰準你在我的婚禮上比我更引人注意」。
「沒有。」
「我愛你。」趁着新娘被其他人引去注意力的同時明目張膽把羅伊拖到建築物轉角,沒人會注目的地方。他不在乎被人看見,但既然今天是蘇菲的婚禮,那勉為其難給她面子,低調一點。
羅伊被困在建築物與費南德之間,他整整費南德的領帶,「我也愛你,但躲在這裏親熱我猜不太适宜?」
他大笑起來,連太陽都在那個笑容下失色。偷親羅伊頰邊,「我們又不是主角。」
羅伊發現自己對費南德無賴式的撒嬌方法忍不住微笑,他聽到結婚華爾滋的樂曲已經奏下,「找不到我的話,她會殺了你。」
「哦,管他的。」不負責任地說,眼裏只有愛人美麗的微笑,旁人恍若不存在。「反正你會擋在我面前。」
就像第一年到羅伊家過聖誕節,面對兒子第一次帶回家的人,就算知道兒子平常風流浪蕩的惡形惡狀,羅伊的父母總是很多問題要問。雖然都是些老問題:如何認識、為何喜歡……他們的開始還真有點難以啓齒,于是羅伊編出一套看了喜歡就把人勾上床的纨絝子弟說法……以一夜情開始,某方面沒有錯,只是主動角色調換了一下。
結果整個假期羅伊的母親都用充滿歉意的眼神看他,好像羅伊帶壞了不知哪裏來的老實男孩;就連羅伊的哥哥據說也在父親的授意下前來拜托他對羅伊的風流帳多加容忍。
這真夠誇張的,害費南德忍不住問了羅伊到底他在家裏的形象有多差。
得到的回答卻是一個微笑,與「他們不會苛責我,所以只要有什麽不好,就往我身上推」這樣的說法。
那時費南德才真正明白羅伊對于感情的認真包含多少寵溺,幾乎是盡其所能地回護他。
「我當然會。」于是羅伊這麽說,「她殺來時記得先通知我。」
「音樂還沒結束呢,還有幾分鐘。」但當費南德想到接下來新娘會由新郎護送,與父親跳一支舞……羅伊真是幫自己攬了一個好角色,啧。「到底你為什麽會答應牽她走紅毯?」
「你不喜歡嗎,媽咪?」
「誰是媽咪……等等,為什麽我是女方?」
「因為把新娘交給新郎是男人的事。」羅伊撇撇唇,挺得意的模樣。
「我不想要這種女兒。」費南德翻白眼,「你竟然肯陪她這樣亂來。」
「她想要有個親人陪伴、而非單獨踏上紅毯,更不是因為她覺得從婚禮開始到結束都被年輕男人環繞肯定會爽快。」不過還好男方沒有意見很多的雙親,蘇菲的家人也遠在天邊籌備另一場遵循古禮的中式婚禮。
「……我懂最後一個理由。換成是我也會。」
「瞧,你們在這種事上很有共鳴。」扳正費南德的臉,落在唇邊的碎吻充滿哄誘意味。
「也只有在這種事情方面而已。」他捏着羅伊下巴用力印了個吻,将人放開:「她來了。」
拉着裙擺的新娘在新郎的陪伴下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走來,夾在三個身高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男人之間,一臉趾高氣昂:「爹地,跳舞時間到了。」
執起蘇菲伸出的手,羅伊笑容溫柔:「我的榮幸。」
「呼呼,等一下就把人還給你,媽咪。」她朝他眨眨眼,滿臉捉狹。
「謝了,從我兩歲時生下你開始沒像現在這麽感動過。」費南德沒好氣地說。她比剛認識時更懂得如何去要求與掌控,羅伊像是窈窕淑女裏的希金斯教授,訓練出一位完美淑女……是淑女,但不完美。
他突然對身旁的新郎充滿同情:「愛上她可有得你受了。」
「沒什麽。」新郎看着與其他男人共舞的新婚妻子,極有風度,「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很溫柔。」
「聰明的女人,偶爾有點難搞。」前進,側邊滑步,羅伊領着她轉圈,右進,再前進。然後他們交談,沒有錯落任何一個節拍。優美,輕柔,精準流暢。
「比偶爾還要多一點,」新郎依舊一派正經,「最好別讓她聽到。等會兒你們要跳舞嗎?我指的是,和你的男朋友。」
這個問題費南德不知道答案,他猜測羅伊會這麽說:「今天是你們的婚禮,我們不想惹出麻煩。」
「她不介意。」新郎沒有說他的新婚妻子還曾嘿嘿陰笑着保證要是有人敢在她的婚禮上、對她的朋友做出任何歧視行為,就準備倒大楣。那時蘇菲還一腳踩上椅子信誓旦旦說她說到做到。「我也一樣。」
「謝謝。但是……我不确定。」
音樂一停新郎便心急地前去迎接,羅伊放開蘇菲,正好與新郎錯身。費南德摟住走回來的戀人,可以感覺他身上沉穩的檀香。
「和新郎談得挺愉快?」他問,沒有阻止費南德擱在腰上的手。他們的腿貼在一起,他心跳還有些急促。
「他問我,唔,我和你,要不要共舞。」
「然後?」撥開散在費南德肩頸的黑發,他覆上去,隔着西裝壓揉。有點緊繃,羅伊想。
「他說他們并不介意。」
羅伊總算明白蘇菲要他陪伴走紅毯的用意。走紅毯對新娘的意義何等重大?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就算只是朋友,在新娘來說也同親人一般,找新娘親人的麻煩等于是給新人難堪。
「那還有什麽問題。」羅伊挑眉,右手由他肩頭移至心口,無意識輕撫隐藏在襯衫下的線條,口氣一貫地旁若無人。「接受我的邀請嗎?」
「好的。當然。」他努力保持平靜,羅伊向來是調情高手。「我願意。」
音樂與音樂間的靜默讓其他賓客有時間放下酒杯下場跳舞,羅伊握住費南德的手,與自己一樣的溫度,卻又無時無刻灼人。
他可以來一場完美表演,男步或女步從來不構成妨礙。可是羅伊不想,至少現在不。
他們環抱彼此,隔着幾層衣料,身體融進彼此的溫度。
「『當我心情低落時,覺得世界冷漠無比。』」
婚禮歌手诠釋老情歌的嗓音略微滄桑。羅伊輕輕按着費南德背脊,比腰更上面一點的地方。
「『我會因為想起你,以及你今晚的模樣,而感到溫暖。』」
費南德貼近羅伊頰邊,溫熱氣息吹拂他的發梢,融入他味道的香水如此動人。随節奏緩緩擺動身體,耳鬓厮磨。
像是這世界只有他,與擁在懷裏的人。那感覺如此美妙。
「我把我的夢鋪在你腳下……」他把頭枕在羅伊肩上,低語呢喃。有幾秒的時間羅伊聽不清費南德說些什麽。婚禮歌手的歌聲取代了那些話語:「『我什麽都沒有,除了愛你……』」
羅伊擡高指尖,揉弄費南德柔軟黑發和後頸。他擡起頭,望入羅伊寶石般燦爛的翠綠眼眸。
在羅伊全心全意的凝視下,費南德以為時光就這樣靜靜流淌,在這個下午、在無數次他們只是依偎在一起,不需言語的共處。
溫存的手指撫過嘴唇,羅伊貼上來。
一如以往他給他的感覺——
柔軟,順服,令人心悸。
……也許沒那麽順服,但依舊美好。
非常美好。
然後他們會繼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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